一道陽光斜斜灑落床幔,隨著光陰推移,落在了緊閉的眼簾上。馮素貞睜開迷蒙睡眼,看到的是灰蒙蒙的暗綠帷帳。
一夜安睡,她舒服得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緩緩睜開雙眼,熟悉著四周的模樣。
室內陳設十分簡單,一桌兩椅,茶具發黃,墻壁龜裂久未修繕。懷來久經戰火,民風剽悍,如此陳設,已經是這城中客棧最好的房間了。
天香公主白龍魚服跑到京西,有人急,有人疑,但對她馮素貞而言,卻是再好不過的休養,至少,與天香分屋而睡,她睡得十分安恬。算來盤桓在懷來,已有七八日了,天香似乎忘記了前往宣府的目的,每日興致勃勃地帶著她在懷來周遭轉悠。
懷來毗鄰九邊重鎮,自前朝以來飽經戰火,前兩年才安定下來,去年簽訂和約,和前元遺族察哈爾部通了商,這才漸漸熱鬧起來,往來了不少天南地北的行商,城中有了通行全國的晉商錢行“恒泰昇”之后,更是繁華。
兩世里,天香都喜歡市集,前世即使做了監國大長公主,她也時常微服至京城的市集聽商販叫賣,感受民間的煙火氣——這比廟堂之上的奏對更為真實。
馮素貞對天香這么樸素而接地氣的觀念非常驚奇。
天香跟各地的商人打得火熱,甚至同去土木堡給前朝軍士做了場法事。昨日更是突發奇想,重金在府衙附近買了座小小的院落,眼下正收拾著,馬上就能住人了。馮素貞察覺到,似乎宣府只是天香的由頭,懷來就是真正的目的地。
她簡單洗漱過,便出門去了天香房里。
本以為這位公主應該還在夢鄉,卻沒想到她正端端正正坐著,懷里抱著只額上有黑色斑點的白鴿,一臉冥思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公子何事憂心,可需要小的效勞?”見主子似有愁緒,小廝馮素貞很是敬業地先問為敬。
天香摸著鴿子的頭:“我在想,這鴿子替我傳訊,勞苦功高,總叫它鴿子鴿子的不甚禮貌,不如給它取個名字好了。駙馬你學問高,鴿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馮素貞笑道:“圣賢書中鮮少見到鴿子,不過我記得《朝野僉載》里曾說唐太宗好用信鴿傳信,自長安至洛陽,五百里地可日返數回,張九齡也養了個鴿子名叫飛奴。鴿子貴在神速,追風趕月越影超光,公主不若從這方面去想想。”
天香聽聞,仍是一副冥思狀,馮素貞心里擬了幾個名字,正要開口,卻聽到天香驚喜道:“有了,有了!小黑叫小黑,它這么白,干脆叫小白好了。”
馮素貞笑意猶僵掛在臉上:“……公主喜歡便好。”
天香又搖起了頭:“可是駙馬爺也是這么白,不行不行,會混的!”
馮素貞寬慰道:“公主放心,公主叫小白的時候臣絕不搶著答應。”
天香眼珠一轉:“它一直咕咕叫,那就叫咕咕吧。”
馮素貞笑吟吟道:“臣有個主意?”
天香側頭問道:“什么?”
馮素貞故作高深:“叫它長公主。”
天香一愣,轉念醒過神來,帝女的姑姑,可不是長公主么?她哈哈大笑起來:“也好,也好,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一臉懵懂地縮了縮脖子。
簡單用過早飯,兩人牽著驢出了門。
近日懷來城西有了樁新熱鬧,一隊官兵護衛著一個師爺模樣的人端坐在商市有名的恒泰昇錢行門口。
馮素貞二人昨日便見過,當即就打聽了出來,這里原是停戰之后,宣大兩府的衛所想向百姓籌資購買軍田養兵,籌著籌著見懷來這邊商賈多,特意興沖沖地過來打抽豐。
一年一成利,對商賈來說,這算是相當高的利息了。官向民借款,這原是一種籌資的方式,頗是常見的。只不過養兵花銷巨大,故而這借款借得也就多,每張債券都是十兩起步。
在買債券的人不少,大多是手里有閑錢的行商。天香頓時來了興趣,拉著馮素貞排了會子隊,買了一百兩,天香掰著指頭算了算,明年取的時候,能賺十兩銀子。
她拿著十張債券,對著日頭看了好久,上面有宣府衛所和恒泰昇的簽章。到時候憑著這樣一張券,就算買了券的商賈離開了懷來,也能在其他地方的錢行兌現這債券。雖說有的印章不甚清晰,但每張券下面都有番號,且簽著相應發券人的姓名,算是個三重保險。
她小心翼翼地把這東西收在懷里,仿佛是什么巨資。
馮素貞想起她昨日豪擲千金買院子的行為,大大翻了個白眼,牽著驢子扶天香坐好:“接下來,去我們的院子嗎?”
天香爬上驢子卻說道:“我們去拜訪一位老先生。”
“哪位老先生?”馮素貞疑問道。
天香道:“一個當了很多年很多年教書先生的老先生,我托人打探了好久,才曉得他隱居在此。”
“托人?托了誰?”馮素貞更疑惑了。
“單世文啊。”
“單世文?”
天香解釋道:“就是那個跟著我一起去妙州的府兵,上次陪我玩骰子的。他哥哥駐軍于此,是這邊的千戶。我派他打了前站,為我打聽此人,今早他送信到了客棧說是找到了。”
馮素貞明白過來,就是那個三十文啊!妙州辭別時,她只道他是隨府兵們回京,今日聽來,天香應是安排了他其他任務。公主府的近衛均是勛貴子弟,家中兄長領軍一方,也是正常的。
“追!”喧鬧的馬蹄聲驚破了京郊小道的寧靜。一個懷抱著木鳥的青年慌張打馬疾馳,他身旁只有兩人護送,身后卻又大批追兵殺聲震天。此時入夜,周遭空無一人,若有人看到這幅光景,他必然會覺得古怪:那追兵里居首的是個一身戎裝的俊朗青年,其他人卻是穿著迥異的江湖人士,令人分不清這到底是官兵擒匪,還是山匪打劫。
終于,那青年慌不擇路地跑進了死路,被堵了個嚴實。
那穿著戎裝的青年拍馬上前,對著護送青年的男子冷笑道:“八府巡按張大人,深夜倉皇出京,怎么不叫小弟護送呢?”
那護送青年的人,正是八府巡按張紹民。
張紹民和氣笑道:“怎敢勞動禁軍都督?本府不過護送友人離京,不想竟驚動了東方都督,罪過罪過。”
“如此?那倒是讓我瞧瞧張大人護送的是什么樣的友人!”東方勝催馬靠近,正欲動手,那懷抱著木鳥的青年卻猛然回過頭來,怒斥道:“東方勝,你把我家小姐藏哪兒去了?!”赫然是扮作男裝的梅竹。
“梅竹?!”東方勝大駭,心下一沉,知是中計了。
“梅竹姑娘,你家小姐已經往生,東方都督亦是承受著喪妻之痛,你還是不要哀思過重,我們繼續趕路吧!”張紹民向著東方勝客氣地拱了拱手,調轉馬頭,與梅竹一道向南方奔馳而去。
嘚嘚的馬蹄一路奔行了近一個時辰,三人才尋了一個路邊荒廢的土地廟停了下來。
張紹民囑咐手下喂馬,自己進廟生起火來。梅竹抱著太子做的木鳥,見到另一只翅膀猶未上漆,猶豫良久,開口問道:“張大人,我這次,要去很久么?”
張紹民道:“梅竹姑娘,要去多久,我心里也不清楚。如今南方澇災,馮老爺孤身在廬州故鄉,我想你心里也是不安的。我這位手下很可靠,把你送過去,護住你們兩個周全,是沒問題的。待京城這里安定了,我定然去信,派人將你們接來。”
他面相忠厚,話語誠懇,令人倍感可靠,梅竹只好按捺下心里的不舍與不安,向張紹民道了謝,徑去歇息了。
張紹民蹲守在篝火旁,用粗樹枝撥動著躍動的火苗,眸色沉沉。太子在他府里待了幾個月,他看得分明,那不通人事只曉得做木工的太子對這梅竹姑娘,是有情誼的,顯然,梅竹對太子也有幾分真心。然而,梅竹畢竟身份低微,又沒有母家支持,怎堪成為未來的一國之母?
偏偏,天香公主對梅竹如此上心,前番特意來巡按府提醒他為梅竹脫奴籍,而后又特意派人來通知他,要他把梅竹送到廬州馮少卿處,偽作身世,化身馮家次女。
這便是要徹底洗成官家小姐的身份了。
張紹民向火中添了一把柴,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做了,那梅竹之后怎樣,只能看她的造化了。只是,公主是怎么和馮家有了如此深的淵源?還有駙馬也姓馮,是否與那馮家有些關系?今夜梅竹做餌引走了東方勝,太子趁機離開巡按府,他騰出空來,也有空去查查天香近來的異變了。
想到這兒,張紹民不經意地向西方望去,那個人帶走了太子,他,能好好保護太子嗎?
京郊另個方向,一匹駿馬不停歇地向西奔行,與眾不同的是,馬上一前一后地載著兩個人,兩個人都是男子。
坐在前方的瘦弱男子伏在馬上不住大喊:“要吐了要吐了,放孤下來,放我下來!”他身后的藍衣男子劍眉一揚,勒住馬兒,提著那瘦弱男子飛身下馬,將他丟在了道旁的樹下,瘦弱男子立刻干嘔起來。這兩人正是方從巡按府出來的太子,以及被天香托付照料太子的一劍飄紅。
一劍飄紅見太子吐得差不多了,丟了個水囊給他:“喝!”
太子從前被他追殺過,此時心底還有些畏懼,接過水囊猶豫了會兒才沾了沾唇。一劍飄紅皺眉:“快些喝完,好繼續趕路!”
太子叫苦道:“還要趕路?!我我我,我渾身都要顛散架了!”
一劍飄紅聲音不見起伏,冷聲道:“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追錯了人,會反向追來。我是逃得脫,若是你妹妹在,也逃得脫,但此時你不跟我走,怕是就難逃了!”他不由分說地拎起太子,又將其丟回馬上,單臂環抱著他的胸口:“你若是還趴著,稍后還是會吐!”
太子無法,只好由他環著,兩人一路西向馳騁而去。
夜路難行,兩人為了杜絕追兵又故意繞了幾次路,直到天色微明這才轉向北上去了。一劍飄紅江湖飄慣了,不覺得什么,太子卻是禁不得這般苦熬,顛簸中竟窩在一劍飄紅懷里睡著了。
待他醒來,只發現自己好生生在床上躺著,渾身上下無處不痛,窗外白燦燦一片,卻不知是什么時辰。正狐疑間,他看到一個須眉俱白的老者坐在房中的桌案前,似乎聚精會神地擺弄著什么。
待看清了他手里的家什,太子雙眼一亮,掙扎著起身,拖著酸痛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到了桌案前:“老人家,您是位木匠啊?”
那老人手里擺弄的,正是木工活計,他正用刨子和刻刀做著幾個模型,那是太子所熟悉的榫頭形狀。技藝高超的匠人,不用一顆鐵釘,便能將形態迥異的木頭榫接起來,做成千變萬化的形態,而渾然一體。這老人笑而不答,手里動作更加靈活,不多時便用木頭拼出了個物什來。那東西環環相扣,驅右而左動,像是紡車,又更加精密。
“老人家,這是什么?”太子忍不住問道。
“這是,龍骨水車。”老人話音里帶著濃濃的南方口音,所以說得很慢。他拿起一杯水,放在低處,手搖動了那模型,只見龍骨水車吱吱呀呀轉動起來,翻板鏈輪轉動,將低處的水帶到了高處,汩汩傾斜下來。
老人哈哈大笑:“龍骨車鳴水入塘,雨來猶可望豐穰。”
“奇哉奇哉,都說水往低處流,原來也能向高處走。”太子雙目放光,對這模型愛不釋手,一迭聲地稱贊:“老人家,您能把水逆流而上、引到高處,那能不能讓木鳥飛到高處呢?”
老人笑道:“這有何難?”他從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一樣物什來,在太子眼前一晃,就又收了回去。
太子眼角余光瞧見那是一只活靈活現的黑色木鳥,只不過輕巧許多,做工精致,打自己眼前過去的剎那,那翅膀似是扇動了幾下!
他既驚且喜,忙道:“老人家教我!”
老人答道:“教你無妨,不過,我在此間有些個活計,比你這木鳥急上許多。你需得幫我把此間事情做好,也好讓我瞧瞧你的木工手藝如何?”
太子喜道:“極好極好,老人家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怎么稱呼?”
老者捋了捋胡須,笑瞇瞇道:“老朽姓宋,表字長庚,曾是我家鄉那處的教諭,也算是個先生,公子若不見怪,叫我宋先生就是了。”
屋里廂忙忙碌碌,俱落在屋外兩人眼中。
“這位長庚先生,手下是有真功夫的,”在窗外靜觀了全程,馮素貞頷首,“自前朝以來,讀書人皆重經史,想不到宋先生竟著成了少有的實學之書。自沈括以來,可謂八百年來第一人。”
天香笑道:“宋先生前幾年在宣府協助總督督造紅夷炮,這兩年朝廷和察哈爾停了戰,才退到懷來隱居。他是官身,也是匠人,我還道你曉得了宋先生的身份會說我胡鬧。”
馮素貞搖頭:“公主,我可不止是個狀元,我還搖得一手好骰子!昨夜我將宋先生的書翻看了一遍,涉獵頗廣。世上萬事,一旦做得精了,道理都是相通的。公主苦心為太子殿下尋來了這位老師,希望能治好太子的迂。”
天香早就知道自己的兄長并不愚笨,否則不會有前生十年的勤懇治政。只是此時太子的心智仍迂在童年的夢魘里,不能自拔,除了做木工活,其他都不能入他的心。張紹民先前將他圈在府里時曾請了老木匠為他講解民間疾苦,但畢竟只是些皮毛,巧匠雖通民情,終不如有識之士懂得天下之道,何況宋長庚當了幾十年的教書先生,格物育人再適合不過。
前世宋長庚的《天工開物》風行到了京城時,皇兄已登基三五年,而彼時長庚先生已作古,皇兄談及此事難免憾恨。今生天香特意記得這么一件因由,特令單世文這個包打聽南下南直隸打探宋長庚的行蹤。
對于天香的請求,宋長庚滿口答應,表現出令人意外的熱忱。天香二人沒費什么工夫,就請到了這位名師。
太子之事,天香考慮得甚是周全,叫馮素貞不得不嘆服。懷來距離京城不過快馬一天的腳程,卻毗鄰九邊重鎮,百姓多是自宣府來的,飽受戰亂之苦,近兩年才因著與口外開市安穩下來,民生凋敝,百業待興,往來商賈眾多。因著多年困頓,本地百姓多是信佛,欲仙的道家反是不顯,在此地沒什么耳目,也便于太子藏匿。
天香與馮素貞進屋給太子送飯,順道和太子寒暄了幾句,見太子一門心思要跟老人學手藝,便不再贅言,隨他去了。
兩人出了房門,正看到一劍飄紅的高大身影。俠士倚墻而立,奔馳了一夜,雖得了休息臉上卻猶見倦意。天香看著他疲憊的模樣,心下歉然。馮素貞察覺兩人情態,道:“劍兄風塵仆仆而來,此刻想必疲累,還是多休息陣子。新院子里什么都缺,我與單世文去買些器物家什,公子不妨陪著劍兄喝杯茶吧。”
天香曉得她是故意避開,笑嘻嘻道:“小廝多買些酒肉回來,許久不見義兄,我是要陪他喝上一杯的!”
庭院內,天香與一劍飄紅相對落座,久久靜默無言。
終于,天香率先動手為他倒了杯茶:“劍哥哥,你對我兄妹的恩德,天香無以為報。天香敬你一杯茶,聊表敬意。”
一劍飄紅刀削一般的臉頰仍是木然,眼中卻露出些許暖暖的笑意,他將天香倒的茶一飲而盡,木木吐出三個字:“很好喝。”
天香笑瞇瞇道:“懷來城里沒什么好茶,這茶是我前幾天在路上和駙馬一起采了竹葉做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這竹葉也能泡出這么好喝的水來。”
一劍飄紅重新喝了口那沒什么味道的茶水,舌尖淡淡的清香帶著澀味,竟讓他有些難過,但他依然沉沉點了點頭:“那就好。”
天香眉飛色舞地講起了她在妙州大顯神威的經歷,從駙馬如何心細如塵地發現了妙州的異樣,到駙馬陪著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地夜探假皇宮,樁樁件件她講的便如民間話本般跌宕起伏。
一劍飄紅始終目露柔光,靜靜地聽著。
兩人就這么由天香單方面地“聊”著,直到夕陽西下,染紅了天香的臉頰。
入夜,馮素貞和單世文買了些熟食歸來,兩人一回來就立刻開了席。席間并不多話,只聽著宋長庚用帶著口音的官話細細地講著農事里的一些巧宗,聽得天香驚呼起來:“神奇神奇,僅靠著去年貯存的一捧雪水便可令稻種消了熱氣不生熱病?”
太子頗為不耐:“宋先生,農事我聽了好些了,可是木鳥怎么才能飛起來呢?”
天香不滿:“老哥你滿腦子木鳥,你就聽宋先生說些農事又怎么了?”
宋長庚呵呵一笑,他教了多年書,這些五谷不分的富家子見得多了:“烝民乃粒,萬邦作義。公子,生人不能久生,而五谷生之。人啊,為什么活蹦亂跳的,是因為吃了五谷,民以食為天吶。”
太子點頭:“對啊對啊,妹妹之前和我說過,我的木鳥沒有心肝脾胃腎,所以吃不了東西,所以不會動——所以宋先生總與我說這些五谷雜糧的,也無益于木鳥啊。”太子想到這里,放下筷子,又是愁眉苦臉的了。天香氣得恨不得用筷子去戳他的頭。
宋長庚樂呵呵道:“公子想錯啦!天覆地載,物數號萬,道理都是相通的。人吃五谷雜糧,兇獸吃肉,弱獸食草,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河泥。木鳥要飛起來,確實是要吃東西的,只是它不是不能吃,而是公子你沒有給它找對它所需要的食物。今天你見到了我給你看的龍骨水車,是引水入田的,可知還有一種與之相反的水車,無需人力,僅靠著風帆數扇,俟風轉車,風息則止。這便是食風而動!”
太子眼睛一亮:“當真?宋先生你說,木鳥應該吃什么呢?也能食風而動嗎”
宋長庚并不直接作答,而是捻著胡須搖頭晃腦道:“如此神物,食之死物可活,此物不可說不可說也。”
太子急切起來:“這,這有什么不可說的呢?”
宋長庚諱莫如深:“知之易,生之難也;知而不能行,知之無益!”
馮素貞接過話頭笑道:“公子吃過五谷,可知道五谷是從何而來,如何種出來的么?”
太子皺起眉:“我知道那些做什么?君子遠庖廚!”
馮素貞繼續道:“宋先生說了,生人不能久生,而五谷生之,人活著就要吃飯。反過來,五谷不能自生,而生人生之,這五谷啊,都是種出來的。物情順通,大道無違。公子若是曉得了農事如何種出了五谷,便懂得如何為木鳥種出食物了。”
太子恍然,不由得惆悵:“這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飯后,太子捺著性子和宋長庚繼續研究那水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