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來得猝不及防,薄楠的第一個反應則是用氣場將自己包裹起來,免得下一刻就是一刀捅向他。
而旁邊攤的攤主本還在笑嘻嘻的看兩個衣著非凡的小年輕針鋒相對,沒想到下一刻人家一拳就到了他臉上。
“老陳1那攤主一下子就翻倒下去,驚得剛剛和薄楠做成生意的攤主驚叫了一聲就撲上去扶人。
錢少笑容帶著一種令人生厭的高高在上的嘲諷之色,他扭了扭手腕,上前一腳將對方的攤子給踹翻,上頭零零碎碎的文玩飛了一片,幾乎圍觀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往后退,那些鐵疙瘩石頭的砸一下可不得了。
“老陳,我錢程也算是信任你。”錢少冷笑道:“你說明朝小青瓷花澆兩百萬,我一個子兒都沒讓你讓,說現金就現金,你給我點什么東西?這帳你指望就這么平了,沒那么容易1
老陳被扶了起來,他捂著右眼,另一只眼睛里泛著點寒光:“錢少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說你要找明朝小青瓷,我也給你找了,東西是真的吧!你今天鬧著出是什么意思1
“我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1錢程屈了屈手指,一旁的保鏢就把手上捧的禮盒打開了,錢程從中掏出了個只有兩個巴掌大的青瓷花瓶,拎著瓶頸二話不說就要往人頭上掄,只聽見清脆的一聲脆響,青瓷花瓶在老陳的肩頭炸了開來:“我買來送老爺子祝壽,你他媽給我找個夜壺1
倒不是錢程沒有瞄準老陳的頭,而是老陳躲得及時,這才只中了肩膀。老陳倒抽了一口涼氣,卻愣是沒吭一聲,反而直挺挺的站著:“錢少,我敬你家老爺子也算是個響當當人物,做生意你情我愿,我也和你說過了,是花澆!是花澆,你說沒關系,我才讓你拿走的!你今天來鬧事又是怎么回事?”
“澆花的成了夜壺!難道還是我的錯嗎?1錢程反唇相譏道。
他今天特意選了上午來,就是想光天化日掀了這人的招牌,讓他以后再也不敢在蘇市做生意!
雖說這位陳攤主被毆是件慘事,但薄楠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花澆這東西就是便壺的雅稱,通常用于達官顯貴,他們嫌棄金銀太俗,就專門派人做了青花瓷的。上好的青花瓷瓷白如玉,水入瓶中其聲清冽動人,這才配得上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官。
那時人又嫌棄夜壺名字不雅觀,因為花澆的敞口是做水滴狀,瞧著就便如同用于澆花的器具一樣,就改稱為‘花澆’。
這名字算是個冷門的玩意兒,流傳面積和時間不算廣,知道的人也就少。
方才那小青瓷拿出來的時候薄楠就覺得有些奇怪,聽到‘花澆’這個名字也就明白了。
這里是哪里?古玩市場!
那周圍懂行的人自然也不會少,聽到這兩個字也如同薄楠一般紛紛暗笑了起來,不懂行的人在周圍人的科普下也禁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笑這種事情,只要有一人開了頭,就很難停止了,周圍笑聲不絕于耳,惹得錢程臉上蒙上了一層惱怒狼狽的神色:“你們——1
一旁的保鏢配合著卷起了衣袖,大多數人就不敢再笑了,不說那個姓陳的攤主被人掀了攤子也不敢還手只敢和人論理,就光看旁邊那幾個保鏢都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惹不起的。
薄楠眉目微動,別人不敢笑他卻是敢笑的:“錢少,自己沒文化怪別人也不太好吧?東西不好你還給攤主就是了,現在你把東西砸了,這醫療費加上誤工費還得陪人家的攤位損失費,是不是有些得不償失?”
況且以古玩界的規矩,只要錢貨兩清,此后的事情雙方各無關系!別說錢少今天是買了個真品花澆,就是他買的是個仿古的工藝品花澆,他也得認賬。像這樣上門來毆打貨主,只能說是他今個兒出門沒帶腦子。
姓陳得攤主能拿出這樣兩百萬的真貨來,后面就沒什么人?任何地方任何職業的上流圈子都是極其狹窄的,今天錢程做的事情,許是明天整個同階層的人就都知道了。
“薄楠,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1錢程扭頭瞪向了薄楠,薄楠只是示意的舉起手中的手機:“我錄了視頻,還是你更喜歡在《社會傳真》1上看見你的臉?”
錢程下意識的向左右看去,發現大部分人都拿著手機對準他的方向拍攝,他額頭上青筋直爆,打架斗毆只要不上升到把人打死打殘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堂哥如今從政,正在關鍵時刻,真要爆出來難免留人把柄,他惡狠狠地看向了薄楠,要不是有薄楠牽頭,其他人也不敢多管閑事。
至于打薄楠,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只是他們兩個之間動手,那還好說,只不過錢程很清楚他打不過薄楠。但如果讓保鏢動手,那就不是兩個年輕人之間互相看不順眼打一架的事情了那么簡單能處理了。
“薄楠,你很好……你給我等著,我看你能囂張到什么時候,回頭小心別跪下來求我1錢程咬牙切齒的說:“老李,賠錢1
他身后的保鏢應了一聲,從口袋里拿了一捆紙幣出來往老陳腳邊一扔,看樣子應該有個五萬塊錢。
薄楠悠哉悠哉的說:“好啊,改天約喝茶還是打球?只要錢少買單,我這點臉總要給的。”
錢程扭頭就走,壓根不帶搭理薄楠的。
薄楠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錢程最后那一眼的惡意已經不是單純的那種對對頭、對無好感的人的惡意了。正常人對待有惡感的人最多就是想和對方打一架,看對方倒霉幸災樂禍,又或者干脆嫁禍……但錢程不是。
這種眼神他看得太多了,那些用這種眼神看他的人都是想讓他死……無一例外。
錢程自然也不例外。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老陳,老陳目光中有些兇性,卻被壓抑得很好,薄楠打量著他,心道還是個有血性的,便提醒了一句:“這幾天找個地方避避風頭,錢程不是什么心眼大的人。”
“多謝薄少。”老陳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俯下身去撿剛剛被錢程掀翻的東西。
這時圍觀群眾才七嘴八舌的聊開了,有的怒罵錢程如何不懂規矩,有的罵錢程仗勢欺人,有的幫著老陳撿東西,薄楠順勢俯身也幫忙撿了一樣落在他腳邊的青銅器,轉而不動聲色的將沾了他的氣場的名片和青銅器一并交還給了他便離去了。
今日的目標已經達成,他可以回家了。
是夜。
老陳一邊打電話一邊收拾東西:“是,喻爺,錢少就是這么說的……是,是一個叫做‘薄楠’的公子哥替我解圍,錢少叫他‘薄少’,應該是認識的。”
“錢家這事兒我知道,鬧得挺大一個笑話。”
那頭傳來一把蒼老的嗓音:“薄?應該是薄家的崽子,他爸我認識,沒想到歹竹還能出好筍……你受委屈了,去金陵吧,六子會去接你的。”
“謝謝喻爺。”老陳誠懇的道謝。
這種委屈受了也只能受了,只能怪他運道不好,撞上了這件事——天地良心,錢程來買東西的時候可沒說是拿去干什么的,他又反復說是花澆,想既然能找到他頭上自然是能懂行的,才鬧出這么個事兒來。
現下能拿到賠償去外地避風頭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如果不是有薄楠在,他今天就是被人打殘了都找不到人去說理去。
就算路人有視頻在手,那也得看是在誰的手里。
他收拾好行李,外面已經有車在等著他了。
“老陳,走了1來接他的正是今天賣東西給薄楠的那個攤主,他一邊幫著搬行李一邊說:“這都是什么事兒礙…”
“運道不好。”老陳手腳麻利:“老六,你怎么來接我了,不怕惹事啊?”
“害,都做了七八年鄰居,這點事我要還慫我就不是男人1六子將最后一件行李搬上車,隨即就發動了汽車,他們打算連夜上高速,將老陳送到隔壁市,等天亮了就坐第一班高鐵去金陵。
老陳看著飛逝的路燈,不禁嘆了口氣,虧得他沒有老婆孩子,否則這還不知道要怎么走。
“行了,別嘆氣了,哥在金陵還有套房子空關著,時間長了我也怕里頭東西發霉,你去了金陵剛好幫我看看房子……”六子說著,打了轉向燈準備左轉進高速收費站。
正在此時,一聲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響徹了兩人的耳際,兩人下意識的向右側看去,只見寶藍色的卡車已經占領了他們全部的視野,兩盞遠光燈就像是惡龍的雙目,刺得他們眼睛都睜不開。
“嘭——1
小面包車被大卡壓在了車輪下向前拖了十幾米,火花四濺,而在撞上的一瞬間兩道人影就從破碎的車窗中飛了出去,隨著一道拋物線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
薄楠微微吐出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刀。
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