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松風吹解帶 !
萬玉山到家才七點多, 將車停在車庫里,直奔老太太院子。
一進院門, 便聽到里頭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玩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盡興?
萬玉庭今天手氣超級好,只輸了一回,沈黛輸了兩回,老太太沒輸, 謝晚月幾乎一直輸。
“大嫂, 你真是沒有賭運,怎么玩兒什么都輸啊。”萬玉庭又興奮地叫喚。
這回讓謝晚月干點兒什么好呢?
一抬眼,瞧見萬玉山進來,于是拍掌道:“哎,想到了, 大嫂, 你去親我大哥一下。”
:“這也算懲罰?這不是撒狗糧嗎。”楚焰不滿, “這樣, 拿上這塊手帕,貼著大哥繞三圈,勾他的下巴, 說一聲‘大爺,來玩兒呀’, 必須貼身繞, 眼神, 語氣,都得到位,否則不算數。”
“對對對,我媳婦兒說得對。”萬玉庭將帕子塞進謝晚月手里,迭聲贊道。
這眾目睽睽之下的,還有長輩在前,公然調戲萬玉山?她不干!謝晚月被火燒著一樣,丟開帕子,紅著臉道:“這個不行,換一個。”
“老太太,讓換嗎?”
萬老太太笑呵呵地說道:“讓換。”
謝晚月面露歡喜。
萬玉庭和楚焰不樂意,哼,沒有賭徳。
萬老太太接著道:“換玉庭提議的。”
謝晚月的歡喜轉為驚愕。
萬玉庭和楚焰歡快地擊掌,耶!
始終戳在那里看戲的萬玉山道:“我同意了嗎?”
萬玉庭怒了:“‘道具’沒權利反抗!”結果剛吼完,被萬玉山拿眼一橫,又慫了。
謝晚月臊得手心兒都出了汗,想著就此作罷不玩兒了,但萬玉庭肯定不讓她走。
萬老太太和沈黛做為長輩,也不肯幫她,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而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人卻是一副事不關已的神態(tài),再瞧萬玉庭那欠揍的嘴臉,不行,她要翻盤,要報仇,于是心一橫,大步跨到萬玉山跟前,雙手搭上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他的唇看起來薄薄的,卻是柔軟溫暖。
親完,扭頭對萬玉庭道:“再來!”
萬玉庭樂得拍掌叫好,再來八十回,她也是要輸的,啊哈,越來越有意思了。
幾人正準備支上牌局繼續(xù)打,萬玉山走過來讓謝晚月退出,他來打。
萬玉庭忙起身護住牌桌,急道:“不要你不要你,我們不和你玩兒。”
萬玉山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起來:“再說一遍。”
“說八百遍都是不要你,你一來,我們全沒得贏。”萬玉庭往下一掙,又趴在牌桌上。
萬玉山見他如此幼稚,實在看不下去,拉了把椅子坐在謝晚月身后,說道:“我不玩了。”
萬玉庭這才起身坐下,眉開眼笑地招呼眾人:“老太太,大伯母,大嫂,咱們繼續(xù)呀。”
兩位長輩均但笑不語,覺得萬玉庭怕是要遭殃了,但有樂子看,她們自然愿意做好牌搭子。
謝晚月卻如坐針氈,她坐了一把圓凳,后面沒擋頭,而萬玉山岔開兩條長腿坐在她后面,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將她攏在他身前,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的胸膛所散發(fā)出的熱氣。
萬玉庭出了一圈兒牌后,才發(fā)覺萬玉山的意圖,他是沒上牌桌玩,但是現在這樣和他自己上陣有什么區(qū)別?!
“大哥,你耍賴!”
萬玉山正在指揮謝晚月布局,聞言回道:“我沒玩兒啊,是她問我的,你也可以問楚焰。”
“……!”萬玉庭敵不過他的無恥,扭頭對楚焰道:“媳婦兒,咱們也夫妻上陣,你我二十多年年青梅竹馬的感情和默契,不信贏不了他們這對剛湊到一塊的。”
楚焰輕撫額頭,他倆加起來也不是萬玉山一個的對手,瞧萬玉山那勢在必得的神色,她不由得忍痛往一旁挪了挪。
萬玉山輕笑:“智商與客觀因素無關。”
萬玉庭咬牙,打出一張牌:“要不要?”
謝晚月扭頭撇了一眼萬玉山,見他嘴角噙笑,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模樣,輕聲問他:“怎么打?”
“你說呢?”萬玉山反問她。
“不要。”
“告訴他。”
“我們不要。”謝晚月道。
四人出了四圈牌,萬玉山湊到謝晚月耳邊,低聲道:“再出一圈,把老太太的牌放過去,捉玉庭。”
謝晚月被他說話的氣息撩得得半邊身子都麻了,哪里顧得上去琢磨原由,只一個勁兒點頭。
萬玉庭見他們二人悄悄地咬耳朵,側頭去聽,什么都沒聽到,他看大伯母和老太太出的牌都沒事兒,心想,跟著她們出,定不會出錯,于是,在老太太打出一張九萬后,他便跟著出了九萬。
謝晚月脆聲道:“胡了。”
萬玉庭叫道:“太過分了!”
萬玉山道:“愿賭服輸。”
萬玉庭痛心疾首:“來,想罰什么盡管來。”
萬玉山讓人去拿筆墨,給他畫了個花臉,并拍照。
萬玉庭最愛惜自己的這張臉,平時還要做做面膜護護膚,此時被臭墨涂一臉,簡直生不如死,圍觀的人們卻個個笑得合不攏嘴,他伸手道:“我要看看照片。”
萬玉山道:“先不急,等會兒你輸了,要把這張照片發(fā)到你的社交帳號上。”
“……!”萬玉庭的一張花臉頓時驚恐萬狀,他這個拍照都需要美顏的人,要他傳這種照片被大家取笑?
不行,欺人太甚,他擼起袖子,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保衛(wèi)自己的臉皮。
萬玉庭和萬玉山較上了勁兒,自此輸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到了后來,兩個牌搭子撤出牌局去一旁聊天,只剩他們兩對夫婦相互廝殺。
謝晚月越玩越有興致,什么萬玉山靠得太近了不舒服,什么萬玉山呼吸撩得她的耳朵根兒發(fā)軟,都已是浮云,此刻,將萬玉庭戰(zhàn)敗,才是最高興的事。
萬玉庭卻越來越沮喪,他已經沒什么可輸的了,手機里全部都是狐朋狗友發(fā)來的問候。
“簡直是當世第一丑照!”
“我也愛你啊,寶貝兒,你終于肯接受我的愛了,形婚傷人傷已,快跟楚焰離了娶我啊!”
“這狗叫聲兒怎么有些像被掐住了狗寶啊?”
“這舞姿絕對妖嬈,看不出來哈,玉庭還有這個本事,楚焰是真英雄。”
每次看到屏幕上的來信,萬玉庭都是一陣肉痛,臉皮是徹底被萬玉山給踐踏了,不就是捉弄了大嫂幾回么,至于這么趕盡殺絕?
“大哥,我求饒了,你放過我吧,我以后一定會盡心盡力保護大嫂,替她擋刀擋槍,也不敢吼你了。”萬玉庭輸不起了,將牌一攤,趴桌投降。
一旁的楚焰長嘆一聲,他終于投降了,他再不投降,萬玉山就要把火燒到她身上了,被這人算計一回,就算不扒層皮,也得傷傷筋骨。
萬玉山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真心實意?”
“真,一萬個真。”
“好吧,就饒了你。”
萬玉庭起身,見他那大哥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笑,被他攏在懷中的女孩兒也是笑魘如花,兩人生得這么好看,卻都是黑心腸,他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挽回他的臉啊!
***
玩了一晚上的游戲,謝晚月也有些累了,長輩們還在聊天,她陪著坐了一會兒,便辭別回去睡覺。
萬玉山已是不見人影,剛剛萬玉庭投降后,他也終于抬開一直撐在她身側的手臂,叫上萬玉庭出去說話。
夜里的萬宅,雖然有燈光和月光照著,但在周邊嶙峋的假山和婆娑的樹影映襯之下,還是有些許的猙獰,謝晚月后悔,剛剛沈黛讓人送她,她沒答應,然而折回去又丟臉,不由得加快腳步,快到走到院門時,聽到背后有聲音,她不敢回頭,再次加速,結果那聲音也快了起來,她心慌了,顛起腳準備跑,才跑了一步,就被人給扯住:“你見鬼了?”
謝晚月跌入來人的懷里,心道,可不就是見鬼了么,在人身后也不出個聲兒喊一句,追趕她做什么?
“嚇著了?”
謝晚月老實地承認:“嗯。”
“被人綁走了也沒見著多害怕,這會兒怕什么?”
“太黑了。”
“跟著我。”
萬玉山緩步向前,謝晚月緊隨他往前走,心中安定。
徐素芳還沒睡,每晚得盯著謝晚月把牛奶喝了,她才睡得著,今晚的牛奶燙了又燙,待燙第三遍時,才見著萬玉山和謝晚月一前一后進了門。
玉山這是特意去老太太那兒接媳婦兒了?徐素芳心中歡喜,忙將半杯牛奶塞進謝晚月手里,說道:“一會兒記得喝了這個,我先去睡了。”
謝晚月覺得手里的杯子有如千金之重。
萬玉山倒了杯水喝了兩口,說:“不喜歡喝就倒了它,勉強自己做什么。”
謝晚月說:“一片心意,不能辜負。”
“傻。”
“就是傻,怎么了?”
萬玉山瞧了她一眼,說:“我今晚花了大力氣幫你出了氣,怎么,不高興啊?”
“高興啊。”
“是么,沒瞧出來。”
謝晚月抿出幾分笑容,問他:“這回呢?”
“勉勉強強吧。”萬玉山擱下杯子,起身去書房,“若是不想睡,就過來給我彈會兒琴。”
謝晚月才不去給他彈琴,昨夜彈了一回,夢里彈了一宿。
***
這邊廂的萬玉庭面對來自四海八荒的問候信息,已在院子里暴走三圈兒。
楚焰坐在臺階上勸慰他:“我瞧他還算手下留情的,你不如靜下來心來想想怎么善后。”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這讓我怎么善后,丟人丟到外婆家了。”
“大哥瞅準了你的軟肋,掐住了捏,你想逃也逃不脫,有什么辦法。”
萬玉庭腳步沒停,苦道:“你怎么不攔著我點兒。”
“我哪里曉得他突然回來哦,一個快要結婚的男人,去見一個獨身的舊情人,孤男寡女的,不得干差烈火燒一晚上么,誰知他突然回來了,大家正玩到興頭上,我就順著你澆了個油。”
“你說我們這么盯著大哥的行蹤,會不會出事?”
“會。”
“……”
“不是我們坐實他養(yǎng)外室,就是被他發(fā)現然后打死我們。”
萬玉庭停了腳步,想象了一下被萬玉山亂棍打在身上的場景,不由得泛起哆嗦:“要不,咱們還是放棄吧。”
“不放棄。”楚焰站起來,“與其想這個,你不如琢磨琢磨如何掙回臉面。”
萬玉庭聞言,仰天長嘯,這要他怎么掙啊!一世英名,都叫萬玉山給毀了!
再瞧楚焰,她已經回屋了,他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涼意浸透大衣,想起萬玉山在老太太那兒與他所說得話,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他比萬玉山小了十歲,算起來和謝晚月差不多年紀,從小就聰明,讀書時跳了四級,常言道上帝開了一扇窗便會關上一道門,他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他畢業(yè)以后進了萬氏,萬玉山讓他從基層員工做起,他倒也聽話,在采購部做個采購員,不成想被人做了個局,買了一大批廢材,損失不少錢,萬子清嫌棄他太笨,踹他出去歷練,他就從萬氏出來,另起爐灶做投資生意,不想一次兩次三次看走眼,總是被人騙,后來,大家都道萬家老四是個讀書讀傻的廢物,從他身上撈錢,一撈一個準兒。
萬玉山曾說他不會識人,心太善。
他覺得萬玉山說得對,但又覺得,與人來往,就該以心換心。
怎料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竟然有人利用他這個大善人來砍萬玉山的腿,幸虧萬玉山精明,沒有著了道,還把他給摘了出來,但是日后卻不能再隨意和人結交了,同時,萬玉山希望他能收回心思,將精力投入到萬氏的智能事業(yè)部里。
萬玉庭進了屋,和楚焰討論未來的安排和計劃,楚焰贊成他轉戰(zhàn)技術,萬氏集團近些年開啟了不少現代科技板塊,花大價錢從外面引進技術人才,萬玉庭喜歡研究,但為著給老娘掙臉面,不得不去從商,蹉跎了這么些年,已經向所有人證明了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不如回到自己擅長的領域,興許會有建樹。
有了楚焰的支持,萬玉庭一顆心更加堅定,興沖沖地去給老娘打電話挑明,柳瑗也知他這些年的遭遇,若是沒有萬玉山兜著,他早被啃得渣滓都不剩,于是回道:“我說過的話,你哪樣聽進去了。”
萬玉庭笑嘻嘻地道:“我一直都是聽媽媽話的孩子。”
“既然聽我的話,我不讓你娶楚焰,你為什么非得娶?她大你八歲,明擺著是欺你年幼不懂事,從小就纏著你,長大了還要纏在一起。”
萬玉庭輕咳一聲,道:“不,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纏著她不放,媽媽,我改天去看你哦。”
“你不要來,我和你媽媽玩得開心,不要你打擾。”萬子清奪過電話,拒絕他。
“我兒子說要來看我,又不是看你,你憑什么拒絕?”柳瑗眼睛一瞪,氣道。
“兒子已經成家了,現在要立業(yè),你耽誤他做什么?”萬子清舉著手機,對萬玉庭道,“不要來!”說罷,將電話掛斷了。
柳瑗與萬子清發(fā)了一頓脾氣,萬子清勸慰她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又不能管他一輩子,有玉山在,玉庭就不愁吃喝,他喜歡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聽玉山那意思,是希望玉庭回去做技術工程師。”
“哪一塊的工程師?”
“不管哪一塊,玉山都會給他安排好的,你就放心好了。”
“依著玉山那個性子,我怕玉庭會吃虧。”
“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玉山么。”
“我就記著他要砍老四的事兒了。”
“老四做得了那種糊涂事,玉山不動手,我也要動手的。”
“瞧把你能耐的,大哥都不管,你倒是管得寬。”柳瑗頓了頓,又說道,“你不讓他來,咱們也得回去了,聽四弟妹說,大哥大嫂都回來了,璟芷后天回,你我卻還在外頭逍遙,再不回又要被大姐說嘴。”
“不是有明義在安排么,我們回去能做什么,回去湊堆兒打牌呀,我這好不容易請了假陪你出來一趟,你瞧你這不停地催催催。”
“誰叫你安排在這個時間了!”
“這不擠來擠去的,擠到現在了么。”
二人吵吵了半天,又商量著回家的安排,柳瑗說道:“好幾年沒見大嫂和璟芷了,這兩個人真像沒有家一樣,大嫂更是,連孩子都不要,往家里一扔就是三十多年,不怪乎兒子和她不親。”
“她們都有鴻鵠之志,你理解不了,不要說嘴。”
柳瑗譏笑他:“我就是燕雀怎么了?”
“燕雀好,我喜歡燕雀。”萬子清不愿再與她吵嘴,拉過被子準備睡覺。
柳瑗心里不滿,想她當年也是有頭有臉有事業(yè)的人,自嫁給萬子清,生了萬玉琳和萬玉庭姐弟倆,她的人生便以他們二人為重心,慢慢地與過去的自己漸行漸遠,現在想來,卻覺得沈黛和萬璟芷活得灑脫,沒白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
萬氏集團的員工們都知道大萬總要結婚了,每天見他都如沐春風,行政部和采購部代表公司全體員工,共同送了一份禮物給萬玉山,小玉把禮物放到萬玉山辦公桌上,萬玉山問道:“這是什么?”
小玉道:“我不能說,得您親自拆封。”
萬玉山拿了壁紙刀,劃開包裝盒上的膠帶,一點一點把禮物拆了,是一對平平無奇的小玩偶,他摸了一把,問道:“這是什么玩意兒?”
“這對玩偶代表著您和夫人呀。”
“我和我老婆就長這樣?”
“寓意嘛。”
“嗯,然后呢?”
“祝福您和夫人白頭偕老。”
萬玉山將玩偶拿起來把玩兩下,說:“擺這兒吧。”
小玉看了看他的辦公桌,問:“擺辦公桌上?”
“那擺哪兒?”
小玉忙將桌面辟了一角出來,將那對玩偶擺好,從此,大家再來萬玉山這里,頭一個入眼的,便是這對玩偶,起初還不太適應,時間一久,竟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