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寫大字;二十五,掃塵土;二十六,烀豬肉;二十七;殺年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帖倒酉(意即貼春聯);三十夜,守一宿?!?lt;/br> 燕凜是在城市里長大的孩子,很少過過這么傳統的年節。墨家班又比尋常人家更加傳統,燕凜一直跟著墨里忙里忙外,倒真有些樂在其中。</br> 因為墨里接任班主,墨老班主在老裁縫那里給他定做了一堆唐裝,似乎不穿成這樣就不是一個稱職的戲班班主。</br> 他看過芬世的廣告之后,就算是從小養到大的兒子,墨老班主也被狠狠地驚艷了一把,甚至動了心思給墨里置辦一套更加復古的衣裳。</br> 墨里趕忙攔住無事忙的老爹,給他派了一個寫春聯的活兒,不只寫戲班的,包括給回來的弟子家里送春聯,全都堆給他。墨老班主這才打消那個可怕的念頭。</br> 此時墨里穿著一身綢制的唐裝,月白色的面料,淡雅的紋飾,手腕處翻著柔軟的毛邊,長身玉立地站在長桌邊,揮著毛筆寫大字。</br> 這個大字是真的很大,一個字比臉盆還大,是新年以后掛在戲臺兩側的楹聯。</br> 楹聯寫作:</br> 觀者莫笑請作袖手旁觀客</br> 演者莫癡我亦逢場作戲人</br> 燕凜站在一旁,笑道:“怎么寫這樣的對聯?難道不該寫點勵志向上的內容?你不讓觀眾入戲,誰來買票?!?lt;/br> “我喜歡?!蹦锾峁P沾墨,垂著眼睫,動作分外瀟灑,冷白的臉龐很是高傲不可近人。</br> 真看不出來還是個財迷。</br> 雖然外界看來二人身世懸殊,但是燕凜知道墨里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讓人無法停止追逐,永遠患得患失。</br> 燕凜走到他身邊,從后面摟住他的腰。</br> 不故意撒嬌裝乖的時候看上去就格外高冷,其實有著柔軟舒服的身體,抱在懷里就覺得分外滿足。</br> 墨里八風不動,筆都沒有顫一下,拖著一個巨大的無尾熊沿著長桌移動。</br> 眼下廳門大敞,院門卻關著,如果有人來可以很快就知道,還有充足的時間和燕凜擺出一副主客相得的得體局面,所以墨里一點也不怕被人看見。</br> “什么時候才能不用這么偷偷摸摸的?!毖鄤C把臉貼在墨里的頸后,聞著他身上清新的味道。</br> 墨里卻不煩擾:“船到橋頭自然直。”</br> “錯了,不能直?!?lt;/br> 墨里一秒get,十分嫌棄:“齷齪!不要對我耍流氓?!?lt;/br> 燕凜無語,他不過是抖了個機靈,怎么就齷齪了,哪里就耍流氓了?墨里的標準也太高了。</br> 還是沒有本壘打的緣故。</br> 燕凜咬了咬牙:“早晚我……”</br> “不聽不聽,不要玷污我純潔的心靈。”墨班主任性地搖頭,什么高冷的表象都不見了。</br> 燕少覺得他的初戀真是相當地累心。</br> “對了,在家這么穿,回S市可別這么穿了。”燕凜扯了扯墨里的衣襟。</br> 墨里頓時有些緊張,毛筆都停了一下,微微扭臉看他:“怎么了?你覺得不好看嗎?”</br> 怎么會不好看,他永遠都被墨里迷得五迷三道,墨里就算披個床單他都覺得是天仙,何況這衣服真的很襯他。</br> 只是——</br> 燕凜有些郁悶地道:“我哥也愛這么穿?!?lt;/br> 和燕深情侶裝,太可怕了……</br> 而且因為燕深的積威甚重,他對這個樣式的衣服有心理陰影,18.5厘米都沒有用武之地了……</br> 墨里從來不在這種小事上糾結,當下爽快點頭:“本來我也不會穿到S市去,不過以后我把戲班帶過去,恐怕我爸有要求。到時候再說吧。”</br> 燕凜還要說什么,關著的院門突然響了兩下,燕凜只能放開墨里,負手站在一旁。</br> 墨老班主風風火火地從院門外進來,一看廳里只有燕凜和墨里兩個人,當下瞪了燕凜一眼。好在廳門大開,還算光明磊落,他就不多計較了。</br> 燕凜被未來老丈人擠到一邊,只聽墨老班主道:“阿貍,先別寫對聯了,我那邊寫好了,去給你周叔叔和劉縣長家里送去。”</br> 以前這些人際關系都是他去維系,現在墨里才是班主,這些自然就是墨里的份內之事了。</br> 墨里應了一聲,放好毛筆,跟燕凜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向外走去。</br> 墨老班主送到院門外頭,指著路口的小轎車喊道:“那邊有車!坐你師弟的車去!”</br> “知道了?!蹦锸掷锪嘀b著對聯的布袋子,朝后揮了揮手。</br> 李少天也在幫著魯嬸安排師弟們到處打掃衛生,他拎著水桶走到大門邊,看著燕凜和墨里遠去的背影,不由得皺起眉頭。</br> 他總覺得墨里和燕凜之間有些奇怪。</br> 網上有些傳聞說燕凜是墨里的金主,李少天當然不會相信那些無稽之談。</br> 墨里那個樣子,誰能當他的金主?</br> 他從他那里搬出去,住到了燕凜家里,但是同住的還有周飛,這也沒有什么好遐想的。</br> 他只是奇怪墨里什么時候和燕凜這么熟了?以前不是提起拆了老以園的燕家就咬牙切齒的嗎?</br> 似乎從那一次酒會過后,這個向來親密無間的師弟,就離他越來越遠了,遠到他已經看不懂墨里了。</br> “大師哥,你在這干什么?!”大中從后面拍了他一下,李少天回過神來,墨老班主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離開了。</br> 雖然住了進來,李少天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br>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把水桶給大中:“你給魯嬸送過去吧,我去看看戲臺那邊打掃得怎么樣了?!?lt;/br> 大中連忙接過。</br> 他知道他的直播事故給李少天帶來不少麻煩,他也不懂那些不好的負面消息會不會影響大師哥的事業,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的。好在李少天并沒有怪罪他的意思。</br> 大中拿出手機,對著水桶拍了個照片,發布微博。</br> “你們的男神親手打的水!”</br> 李少天走在院子時的青石板小徑上,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放在耳邊,方琳的聲音傳了過來。</br> “回家過年的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受到熱烈歡迎?”方琳揶揄的聲音傳來。</br> 李少天笑了笑,抽出一根煙噙到嘴邊。</br> “清凈了很多?!?lt;/br> 墨家戲班的選址很偏,這里愛上網愛看電影的年輕人也少,當了這幾年明星倒是少有這樣的清凈。</br> “一時的清凈是舒坦,一直清凈你就哭吧?!狈搅盏?,“我已經讓人發了幾條消息,說你回家過年的事。最好還是你們戲班子的人自己替你宣揚宣揚。明年方導的電影我正在替你活動,你也好好研究研究,試鏡一定要表現好。但是你也知道那個導演是個怪人,聽說他對你們戲班那個老頭子罵你的話很是在意,白眼兒狼什么的。”方琳無奈地笑了一聲,“真是,我還覺得你根基都穩了,還能被這么一個烏龍打擊到。果然人不能有一點負面新聞,不然誰知道哪天就拌你一腳?!?lt;/br> “爭取不到也沒什么,我不差這一部電影?!崩钌偬斓?。</br> “話不是這么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知道一個好機會有多重要嗎?方導的電影向來是擼獎熱門,你不能一輩子當個偶像歌手花瓶小鮮肉,在少女影視里打轉。聽姐的沒錯?!狈搅照f著又笑了一聲,“不錯,你的好師弟又發微博了,算他懂事?!?lt;/br> “誰?”李少天心里一緊。</br> “你那個搞直播的師弟啊。”方琳道,“要不是他你也沒有這個麻煩,他最好將功贖罪吧。行了不說了,我還要忙,你安心過年吧。你出走戲班的事也過去那么多年了,好好跟你師傅交流交流,和戲班和解了,你最后一個軟肋也就沒了。”</br> 李少天掛了電話,鬼使神差地打開微博,進到墨里的主頁。</br> 最新一條微博還是幫著芬世宣傳飲料的,官方又客套,仿佛墨里現在對他的態度。</br> 李少天收起手機,嘆了一口氣。墨里和他冷戰三年的時候他都能對墨里的事情了如指掌,他考上了什么大學,上了什么專業,和周飛一起做了什么事情,他全都知道。</br> 可是現在——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想知道墨里的事情,也要靠窺查微博這樣的手段了?</br> 墨里不知道他正被人偷窺微博,正坐在師弟的車后座,對著駕駛座上的師弟各種訓斥。</br> “……安全帶也不記得系上,科目三怎么考的?”</br> “……剎車那么急干什么,你想晃暈我啊!”</br> “……紅燈!笨蛋!還不快停下!你想闖紅燈嗎?”</br> 開車的師弟被他訓得手忙腳亂,像個鵪鶉一樣縮在駕駛座上。</br> 嗚——二師哥好可怕,人家剛學了駕照買了車就來給他當司機,還被罵成狗,弱小無助又可憐。</br> 燕凜拍著墨里:“好了好了,看你把人家嚇的。我來開吧?!?lt;/br> 師弟頓時如逢大赦,開到路邊停好車,把駕駛座讓給燕凜。本來他想坐到后座的,一想到要和二師哥一起坐一路——這是何等的煎熬!頓時連車也不上了,啪地關上車門,沖著兩人擺手。</br> “我、師傅找我還有事,我打車回去了?!闭f完也不等墨里叫他,一溜煙地跑了。</br> 墨里:“……”他有這么可怕嗎?不是說美人都可以為所欲為的嗎?!</br> 燕凜一邊開車一邊笑道:“難得一個清凈的兩人世界。對了,前兩天你讓我幫你參考工作的事,有沒有興趣拍電影?”</br> “你給我拍?”墨里疑惑。周飛發給他的工作里也有影視劇,都讓燕凜以各種原因給否了。現在又哪來什么電影可拍?</br> “……我哪會。是個很有才華的導演的新作,我覺得有一個角色很適合你。”</br> “你投錢了?”</br> “沒有啊,為什么這么問?!?lt;/br> “不然你覺得我憑什么競爭得過專業的演員?”</br> 燕凜:“……”原來您這么有自知之明的嗎?!</br> ※※※※※※※※※※※※※※※※※※※※</br> 嚶嚶嚶!??!晚了一個小時15分鐘,可以不吃鍵盤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