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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9:你懂什么叫忠君?(中)【求月票】

    “事情往好了想,你至少還撿回了一條命。”蛇類生性狡詐奸猾,哪怕是崇尚一力破萬法的公西仇也不例外,他看著耿直,實(shí)際上比誰都懂得如何火上澆油、傷口撒鹽。
    吳賢嘴角肌肉不受控制抽動。
    一邊屏息,一邊壓下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公西仇哂笑道:“你們這些世家子弟都喜歡講究‘士可殺不可辱’那一套,若是覺得活不下去,非要赴死,想來瑪瑪那邊也無意見。你活著可比你死了更讓她頭疼吧?”
    吳賢險些一口老血哽住喉嚨。
    他艱難咽下翻涌情緒。
    最后也沒選擇自我了斷。
    倒不是吳賢沒這勇氣,而是公西仇不允許。這奸猾蠻子一邊挑釁一邊將吳賢當(dāng)成小白鼠,在他身上下了禁止自盡的言靈。給出的理由也是理直氣壯:“瑪瑪那邊確實(shí)不介意你是死還是活,但對我來說不同。將你生擒和帶著你首級回去,軍功能是一個價?”
    他公西仇如今也是要養(yǎng)家的人了。
    作為舅舅,他要養(yǎng)阿來的女兒。
    瑪瑪也說小孩兒就是吞金獸。
    既是吞金獸,怎么能少了錢權(quán)勢的滋養(yǎng)?
    唯有足夠服眾的軍功,才能讓他的榮譽(yù)大將軍從掛名轉(zhuǎn)為實(shí)權(quán),從來不在意功名利祿的公西仇也難得認(rèn)真了一回。作為軍功載體的吳賢怎么想?戰(zhàn)利品的想法不被在意。
    公西仇下手生擒吳賢的機(jī)會卡得剛剛好,正好在骷髏武卒集體被超度,褚曜等人率兵打高國主力一個措手不及的空隙。吳賢親兵發(fā)現(xiàn)國主處境來救人,公西仇已經(jīng)開溜。
    壞消息,吳賢塊頭太大,帶著他跑不快。
    好消息,追兵的增速言靈沒公西仇熟練。
    雙方始終差著一段距離。公西仇還狡猾地拿吳賢當(dāng)成肉盾,親兵投鼠忌器,哪敢用弓弩箭矢攻擊?不得不一拖再拖,拖到褚曜兵馬殺到,徹底掐滅親兵搶回吳賢的希望。
    吳賢絕望閉上了眼睛。
    也因?yàn)閰琴t被生擒,高國主力退不是,不退也不是。兩國兵馬剛打了個照面,高國這邊就開始軍心渙散,潰不成軍,再加上文武顛倒帶來的不適應(yīng)導(dǎo)致戰(zhàn)力進(jìn)一步下滑。
    正常人都看得出這一仗高國無力回天。
    見大軍殺來了,公西仇放心將吳賢丟給自己人,折返去尋大哥即墨秋,生怕閱歷淺的大哥會在國師手中吃大虧。吳賢被人五花大綁,重點(diǎn)關(guān)押,整個過程他都一聲不吭。
    直到戰(zhàn)場上的喊殺聲逐漸遠(yuǎn)去。
    秉持“宜將剩勇追窮寇”的原則,寧燕還率領(lǐng)左翼追趕高國殘部上百里才停。再往前追就是高國地盤,寧燕本想一鼓作氣再殺一波,孰料行至半途,她丹府內(nèi)沸騰澎湃的武氣恢復(fù)到最熟悉的狀態(tài)——文武顛倒結(jié)束了!
    寧燕頗為可惜:“時辰太短了。”
    她看了眼己方兵馬的狀態(tài),不得不放棄冒著風(fēng)險擴(kuò)大戰(zhàn)果的誘惑,下令鳴金收兵。
    看到寧燕兵馬撤走,被攆得差點(diǎn)斷氣的高國殘部松口氣的同時,也憤恨不已。他們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上最近郡縣的駐兵,只要寧燕敢繼續(xù)追來,他們便能里應(yīng)外合將她后路斬斷。
    只要斷了后勤和退路,便能甕中捉鱉。
    哪怕寧燕率領(lǐng)這支兵馬規(guī)模不大,但順利吞下的話,多少也能挽回一點(diǎn)局面,面子上過得去,還能用俘虜跟沈棠交換己方兵馬,將損失降到最低。奈何率兵主將太警覺。
    高國這邊整合殘部。
    粗略統(tǒng)計,折損兵馬便叫人雙眼咸澀。
    灰頭土臉的一眾文武面面相覷。
    誰也不敢先開口問主上吳賢的下落。
    兩軍干仗,通過給對方的主將/主帥造謠以達(dá)到打擊敵方軍心的目的,屬實(shí)正常。
    只要不是親眼看到人被抓了、首級被懸吊了,這些消息通通可以當(dāng)“流言”處理。
    奈何,太多人看到吳賢親衛(wèi)追趕公西仇。
    高國對此不能不理會。
    為了穩(wěn)定軍心,他們便一口咬定說吳賢沒被生擒,被抓的人只是酷似吳賢的替身。
    這說辭只能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看不到國主出面收拾殘局、安撫軍心,殘部必然人心惶惶。就在氣氛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時刻,終于等來一人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諸君,如今該如何是好?”
    “是好是歹,也給出個章程吧。”
    說著掃視眾人面色,眾同僚表情各異。
    有人嘆息,有人啜泣,也有人目光呆滯、表情麻木——這一戰(zhàn)的損失太大太大了!
    大到在場同僚都無法接受的程度。
    要知道他們中間可有人將族中青壯都帶出來了,本以為這一戰(zhàn)再差也是穩(wěn)賺不賠,打得過就吞并康國,撕下一塊肉,打不過就退守,整體損失可以控制在能接受的范疇。
    孰料會是這個結(jié)果。
    賭上全部,結(jié)果犢鼻裈都輸出去了。
    唉,也不知他們中間有幾人逃出生天。
    其他同僚沒玩這么大,但也有帶上自身比較看好的族人,這么搞就是想鍍個金,攢個資歷,成為日后晉升的政治資本,結(jié)果折了。
    對家族而言,有潛力的青壯族人永遠(yuǎn)是無價之寶,是一個家族延續(xù)和發(fā)展的根本。
    他們死光了就代表家族沒未來了。
    見同僚們都不搭話,他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提議:“要不……整合兵馬迎回主上?”
    說完,數(shù)道殺人目光投來。
    大家伙兒心中還憋著一股子火氣。
    除了吳賢的心腹以及吳氏出身的重臣,大部分文武對這個提議持反對意見。只是心里反對,嘴上卻不能說,更不能成為第一個開口的人。一群老狐貍,誰不清楚先開口的人會成為眾矢之的?甚至還可能成為新主收攏人心、立威揚(yáng)名的靶子?你不提,我也不提。
    一時間,氣氛又陷入了僵局。
    這也難不倒其他人。
    當(dāng)即便有人捂面哭泣,聲嘶力竭,真情實(shí)感地哭訴吳賢的處境以及眾人見死不救。
    剛聽到這話,眾人心中都咯噔。
    他們中還有人內(nèi)心暗罵。
    【他爹個刁的,你要去救駕就去,別拖累老子也死。這是有沒有勇氣開戰(zhàn)的問題?這是怎么打的問題啊!全盛時期都打成這個鳥樣,現(xiàn)在才收攏三成殘部,就說咋打?】
    待他看清哭嚎的人,他沉默了。
    因?yàn)榭藓康娜思炔皇菂琴t的心腹,也不是吳氏宗族出身,反而是這些年跟吳賢矛盾從暗地擺到明面上的天海世家之人。這波人跟吳賢的矛盾不可調(diào)和,幾乎到了針尖對麥芒的程度!要說文武朝臣有誰最不希望吳賢回來當(dāng)國主,天海世家絕對能占一席之地!
    他們哭吳賢?
    這不是耗子哭貓么?
    欲開口罵人的武將默默將臟話咽回肚子。
    連武將都看得出來的東西,其他狐貍精能瞧不出來?一個個抽著嘴角,無法打斷。
    他們無法打斷,吳賢心腹也不能。
    截止目前,人家沒說不利于吳賢的話。
    開口哭嚎的人也沒準(zhǔn)備說吳賢壞話,他只是就事論事:“……外界雖傳沈幼梨與國主‘棠棣情深’,但在座諸君,有誰不知這是她沈幼梨的障眼法?不過是哄騙主上放松警惕的謊言!吾等追隨主上二三十余載,最清楚主上性情高傲,是寧可折戟不肯受辱的脾性,更不會將畢生心血拱手讓人。主上怕是……”
    剛烈的吳賢不可能茍且偷生。
    他們作為老臣,若感念主上提拔重用之恩,應(yīng)當(dāng)盡心竭力,替主上守好家業(yè)才對。
    一名吳氏老臣嘲諷:“君當(dāng)如何?”
    吳賢受困,打算自己上了?
    以如今天海世家的實(shí)力,怕是不夠。
    那人沒將這句陰陽怪氣放在耳中,直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不若擁立新主!主上膝下血脈皆有其父之風(fēng),想來能守住家業(yè)。”
    這個提議不可謂不讓人心動。
    讓他們搶回吳賢?
    眼下兵力辦不到。前不久他們還被康國兵馬攆著跑,幾乎命懸一線,如此狼狽的記憶連回想都不敢,短時間也沒勇氣整頓殘兵再戰(zhàn)。即便勉強(qiáng)打了,結(jié)果也是能預(yù)料的。
    但,誰也不想承認(rèn)自己是懦夫。
    還是貪生怕死,關(guān)鍵時刻棄主的懦夫。
    眼前這個提議倒是周全。
    既給了他們退兵避戰(zhàn)的借口,又讓他們道德沒有瑕疵——不是不想救回主上,而是他們了解主上,在主上心中高國基業(yè)比他本人性命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擁立新主也算對得起吳賢。
    吳賢本人知道了也會贊同的。
    對這個提議最不滿的就是吳賢心腹。
    其中一人蹭得站起身,憤怒情緒逼紅了兩頰,紅中透黑:“汝等說的什么屁話?”
    “吾等絕不同意棄主上而擁新主!”
    “你們不敢打這一仗,有的是人敢!”
    好半晌過去,出列聲援的人竟不足兩手。
    這一幕成功讓他們面色鐵青。
    怒視他們之中緘默的吳氏臣子。
    被眼神問候的人對此卻是無動于衷。
    站在吳氏的立場,不管當(dāng)國主的人是吳賢還是吳賢的孩子,吳氏不都是宗室?利益有損失嗎?若吳賢之子上位,根基不足,說不定還需要依賴宗室力量,宗族反而獲利。
    既如此,當(dāng)然沒反對的理由。
    退一萬步說,他們發(fā)兵將吳賢搶回來了,元?dú)獯髠母邍嗑貌拍芫忂^勁?倒不如點(diǎn)到為止,派人去跟沈幼梨商議和談,用利益換取生存空間。真將高國精銳真打沒,屆時想和談?沈幼梨肯同意,與高國接壤的其他小國也不同意啊,屆時可真要滅國了。
    這已經(jīng)是權(quán)衡利弊后的最優(yōu)解。
    吳氏臣子選擇沉默。
    老狐貍們對此毫不意外。
    此舉卻將吳賢提拔的庶民武將氣得夠嗆,有人當(dāng)場抹淚,有人想動手殺人,場面極其混亂。混亂之下,有人衣衫不整,有人鼻青臉腫。這場鬧劇最后是以無人死亡收場。
    在場這些人,誰家里沒個妻兒老小?
    真要鬧出人命,受傷的是家人。
    擁立新主的提案基本通過。
    之所以沒進(jìn)一步商議,是因?yàn)樗麄冞€要再等一陣子,等沈棠這邊傳出吳賢的最終處置結(jié)果。吳賢怎么說也是高國國主,還沒明確發(fā)喪,他們急吼吼將擁立新主擺明面,不叫人恥笑?真要開始走流程,那也要等康國這邊明確不歸還吳賢,或者獅子大開口……兩國使者討價還價,徹底談崩,高國這邊“迫不得已”,為了大局只能忍痛擁立新主,穩(wěn)定朝綱。
    這事兒要被動,不能主動。
    或許是知道無法翻盤,吳賢也沒鬧騰。
    他安安分分終于等來了沈棠。粗略一算,二人上次面對面相見也是六年前的事了。
    康國兵馬開始清掃戰(zhàn)場。
    吳賢也被帶去見沈棠。
    有杏林醫(yī)士治療,吳賢的外傷已經(jīng)好了七七八八,除了容色倦怠、眉眼憔悴,看著不太像是階下囚。他來的時候,帳內(nèi)還是一片火熱氣氛,眾人興奮商討著此戰(zhàn)的收獲。
    吳賢一來,全場安靜。
    坐在主位的沈棠也抬起了頭。
    她看到被人五花大綁帶過來的吳賢,忙起身迎上前,嘴里說道:“誰讓你們這樣捆著昭德兄的?快快,還不過來給昭德兄松綁。”
    對于沈棠生硬的作秀,吳賢連應(yīng)付的力氣也沒,只是沉著一張臉,任由沈棠拔劍將捆縛言靈破開。他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今的你還需要跟我虛情假意?我吳昭德不是輸不起的人,有什么條件,你不妨開出來。你是要錢要財、要城要地,還是要我的命?”
    沈棠笑容漸濃。
    絲毫沒有被嗆住的窘迫。
    她道:“昭德兄也是快人快語。”
    吳賢性格擰巴,耳根子軟,選擇困難癥嚴(yán)重,唯有一點(diǎn)讓沈棠欣賞——一旦破罐子破摔,他是真的能豁出去撕破臉皮。這都成了階下囚了,反而拿出了一國之主的魄力。
    倒是叫人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不過——
    “……不管真情假意,民間也傳了咱們這么多年‘棠棣情深’的美名,我若是一上來就跟昭德兄開口要錢要財、要城要地甚至是要你的命,豈不是讓外人非議我薄情?這事兒,自然要昭德兄先開口才行。”吳賢痛快,她沈幼梨只會更加痛快,“昭德兄你也知道的,我是草根出身,這輩子最缺的就是錢財,而昭德兄出身名門,最不缺的也是錢財……”
    _(:3」∠)_
    早上醒來一度發(fā)不出聲音,咳痰帶血
    妥妥是又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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