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孤鴻行色匆匆,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你捂住胸口,心臟砰砰亂跳,竭力鎮靜地說:“阿兄,你做什么?”
他面如沉水,一腳踢開地上的瓷碗,呵斥:“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也敢往嘴里送?”
知道這會不能露怯,你頂著他充滿寒意的目光,不甘示弱瞪向他,“什么不干不凈?這是我補身子的藥。”
“你哪兒不舒服了,我怎么不知道?”梅孤鴻解開身上的大氅扔到塌上,露出里面緋色官服,他負手而立,通身的威嚴氣派,朝外面的丫頭厲聲吩咐,“拿我的帖子請王大夫過來。”
王大夫原是給宮里貴人看病的御醫,讓他過來還怎么瞞得住。
你連忙拉住梅孤鴻,陪著笑臉,“一點小毛病,用不著。”
又朝窗外喊,“誰都不許去,給我回來。”
梅孤鴻斂眉低目,反握住你的手,將你拉到身前逼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已請梅孤鴻幫自己收拾過好幾次爛攤子了,這次難得良心發現想自己解決,不想和他說你搞情人又弄出人命官司,別過臉,含含糊糊壓著聲音道:“你別管了。沒什么事,我自己會處理。”
“好,盈盈長大了,會替阿兄考慮了,這是好事。”梅孤鴻語氣冷硬,一只手拽著你,另一只手板過你的臉。
他微瞇著眼,眼梢高高吊起,如朔風般冷厲的視線在你面上詢尋。
你被他近乎半摟擁在懷中,這姿勢貼得極近,過于曖昧,你推了他一下,不悅道:“阿兄,你過了。”
梅孤鴻深吸一口氣,掩去眸中凌冽的鋒芒,將你按回塌上,一個字未說,撩開衣擺跨出門檻。
你心神不屬地跟出去,扶著門框看他大步走出院子,回屋又見到他的大氅,便叫丫鬟給他送去。
丫鬟送東西回來,悄悄附耳同你說:“周爺回來了,請姑娘一敘。”
你“嗯”了一聲,心道他回來的倒是剛好。
到了晚上,你收拾一番,趕去赴約。
走入那道暗門,看到房中還亮著燈,你就明了周平還沒到。
你心煩意亂地坐在床沿,用手擺弄著裙上的穗子,忽然眼前一黑。
想是周平來了,你正要出聲,一雙修長的手就搭在你肩上。
“你不是說沒有十天半個月回不來嗎?”你軟軟地靠在他胸口,環住他的脖子問道。
“臨時有事就回來了。”
你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隨后感到自己被他輕輕拉開,吐息炙熱地撲在面上。
“盈盈”你的名字從他口中吟出,濕熱的吻落在額上往下,到唇上又是柔軟飽滿的觸感。
男性氣息毫無遮掩,你的雙肩落在他掌中,被他帶著往衾被上倒去。
胸前衣襟敞開,裙子甚至來不及褪下,你想起還有事要和周平說,‘嗚嗚’拍他肩膀。
也不知道他今天犯得什么病,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控制不住,你扭了兩下沒掙開,狠狠咬了他一下。
你喘了口氣,才說了句“周平等下”,腰部被掐住猛地往下按。
你受不住賞了他一巴掌,“啪”地一聲結結實實扇在他臉上。
“弄疼你了?”
“你吃錯藥了,殺豬呢,用那么大力氣。” 你心底驀地涌起一陣委屈,眼中泛出潮氣,“我有身孕了,都是你的錯。”
隔了幾秒,你才聽清他似乎在笑,你不由動怒,把腳從他肩膀挪開時乘機踹在他肩頭,“你還笑得出來?”
“我是高興。”他慢慢退出,躺在你身邊,把你圈進懷中。“我娶你好不好?”
“不行,阿兄不會同意的。”你脫口而出。
“他會同意的。”
你不想和周平爭論這種沒意義的事情,煩躁地轉過身背對他。
他摩挲著你的手臂,溫言軟語地貼在你耳邊說:“你兄長同意的話,我們就成親吧。”
你聽他意思仿佛胸有成竹,心想你之前求梅孤鴻他都不肯答應,周平只是個清客,有什么能耐說動他,稍加思考,略帶警惕和疑慮地問:“你有他什么把柄?”
“以后告訴你。”他在你耳珠上吮吻,手指沿著肩頸向前探去。
你沒心情,移開他的手,虛虛合攏衣襟,“我要回去了。”
“你別動,等我點上燈。”
他摸摸你的臉便下去了,你躺在床上睜眼等著,一點微弱的光在屋中升起。
你的目光被墻上跳躍的火焰形狀吸引,火焰中逐漸出現一個人影,越來越大。
那道陰影漸漸移到床前,罩住你的頭臉。
“今天還是你第一次點燈。”
你漫不經心的把目光從墻上移回,轉過頭看他,一剎那幾乎魂飛魄散。
周身冷汗直流,你看到一個人,怎么是他?
好似被一道霹靂擊中,你心緒激蕩,天旋地轉,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意識漂浮中,你模模糊糊感到有什么富有彈性的東西貼在你唇上吸咬,然后一條柔滑的魚乘著甘冽的水游入你口中。
水沒有了,魚也走了,接著又來一次。
睜開眼,你迷蒙地看著眼前的人,哦,是阿兄。
你把眼睛用力閉上,再睜開,反復數次,那人還是阿兄。
是梅孤鴻,不是周平。
也許你只是太累了,剛才做了一個荒誕不經的噩夢。
梅孤鴻大半張臉陷在陰影中,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平呢,他走了嗎?”你有氣無力地問梅孤鴻。
梅孤鴻搖頭重重嘆息,濕潤地嘴唇一張一合,喊出你的名字,“盈盈,我的乖囡。”
他雙手捧住你的臉,突然傾身過來,深深吻住你。
你迷茫地眨著眼睛,沒有一絲反抗,不斷告誡自己,這是在做夢。
你的觸覺、嗅覺、味覺仿佛出來問題,恍恍惚惚,分辨不出這個人是誰。
是周平?
還是梅孤鴻?
直到他含住你的舌尖,像之前做過多次那樣,熟練地(省略)。
從雙唇緊貼的地方傳出(省略)的水聲,這聲音令你生出一股惡寒,奮力掙扎起來。
梅孤鴻順從地離開你的唇,眼神滾燙,雙手依舊掌住你的面孔。
一陣異樣的惶恐遍布全身,你睫毛輕顫,注視著這張近在遲尺的面孔,這么熟悉,又這么生疏。
你甚至能看清他瞳孔外圈是一層淺淺的棕色,而你唯一不該從這雙眼睛里看到的,是輕語(錯別字)。
那不是兄妹之間該有的東西,而是屬于男女之間的暗流涌動。
此刻,它不是隱藏的,是顯而易見,洶涌蓬勃的。
“周平呢?”你不甘愿就這樣放棄,帶著哭腔問他。
“盈盈。”梅孤鴻溫柔地叫著你的名字,這是周平的聲音。
“盈盈。”他又喊了一聲,這是梅孤鴻自己的聲音。
他拉著你的手去摸他唇上,你咬出的口子,還有你剛才忽視,裝作沒有看見的,他左臉上的巴掌印。
你惴惴不安地把右手貼上去,嚴絲合縫,每一個手指都在它該在的位置。
你無法接受這個可怖的事實,微微顫抖,久久不能動彈。
“你是阿兄嗎?”
“我不是。”
“你是誰?”
“我是梅孤鴻。”
“那我是誰?”
“你是梅秀盈。”
“那你就是阿兄。”
“我不是你阿兄,從你選擇周平那天開始就沒有了。”
“你瘋了。”水汽在眼底翻涌,你頹然地合上眼睛,落下一串清淚,“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沒關系,”梅孤鴻直起身,坦然地赤(省略三個字),“(省略一段話)你不記得,你身體記得。”
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亦或者他被人下蠱了,還是你們之間誰神經錯亂了,這張面孔竟然能對你說出這種無恥的話。
你一骨碌爬起來,掐了自己一下,又掐了他一下,茫然無措在梅孤鴻面上摸著,嘴里嘀咕:“你是被人下藥了還是被人假扮了?”
“我當然不會對妹妹說這種話,可我已經不是你阿兄了。”梅孤鴻看出你的心思,攥住你的手把它們攏在自己掌中,“我沒瘋,你也沒瘋。”
“你真的是梅孤鴻嗎?”
“是我,還是周平,有什么區別嗎?”梅孤鴻細長的眼尾上翹,眸中閃過陰郁晦澀的暗芒,他的視線纏在你身上,自嘲著,“這段時間,你難道不快活,還是你只喜歡李元?”
“周平一出現,你又開始了,你才歸家多久又要出嫁?就像當年看到李元一樣,就會纏著我,要嫁給他。”
“盈盈是大姑娘了,少女思春,阿兄能怎么辦呢?”
“我已經把你嫁出去一次了,是李家自己沒本事,跟錯人。你要留下李元的孩子,我也答應你。”
“為什么不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只做阿兄的妹妹不好嗎?可你不要。”
“沒有周平,還會有其他人是不是?阿兄,永遠比不過別的男人。”
“周平算什么,阿兄送的這份禮,你喜歡嗎?”
像無數利箭穿胸而過,心口破開一個大洞,你大喊:“這不一樣。”
你撲過去拽住他的胳膊,泫然淚下,“你把阿兄還給我,我再不會去找別人了。”
“太遲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梅孤鴻眼圈泛紅,雙指卡住你的下頜,迫使你揚起頭,他言辭犀利,“別人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省略一段話)”
“閉嘴,閉嘴!”你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拼命搖頭。
肩上似墜著千斤重物,你癱軟倒下,徹底崩潰。
那個你認識的世界被撕得粉碎,消失不見。
梅孤鴻擁住你,你摸著自己心口,那里碎了,你的阿兄永遠死去了。
良久之后,你擦干眼淚,從梅孤鴻懷中掙出來。
“你到底怎么了,梅孤鴻?”你防備地看著這個一起長大的人,仿若從不曾真的認識過他。
“我怎么了,你不知道?”梅孤鴻反問你,“我們真的有血緣關系嗎?”
他牽住你的手,輕輕的壓在你的腹部,繼而又直勾勾望向你,“盈盈和我都知道,這才是真正能將我們兩個血脈聯系起來的原因。”
你愕然,半晌嘶啞地說:“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梅孤鴻用手指梳理著你亂糟糟的頭發,淡淡道:“很早之前,比你還要早。”
“你放心,知道這件事的人,我都已經處理了,不會讓母親的名聲受損。”
“盈盈,你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你把它生下來給我。”
“我等了你那么久,從你及笄,到你嫁到李家,直到現在,我不會再讓你嫁給別人的。”
他是吞噬血肉,從阿兄皮膚下長出的怪物,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妖怪。
“你可以和周平在一起,為什么不能是我。”
“你想繼續做梅家的嫡小姐還是梅家的夫人都隨你。”
你手忙腳亂地穿好衣物,飛快的逃出那間屋子。
回首望去,紅燈搖曳,梅孤鴻站在廊下目送你。
他是一只蟄伏在暗處的蜘蛛,布下重重陷阱,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你就是那只落入網中的飛蟲,走錯了一步,就無法掙脫,萬劫不復。
你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離開他,你依賴他太久了。
除了阿兄,你再也找不到其他人會像他那樣包容你。
數年后,只要提起梅家,就會想到他家古怪的一脈相承。
原來的梅大人,先弄了一個庶長子出來,才娶得嫡妻。
現在的梅大人,也就是當年的庶長子,跟他爹一個樣。
也是一個庶長子,孩子都三歲了才娶了一個帶著女兒的寡婦,剛進們就忙不迭地把庶長子掛到妻子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