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展有很多不好的習(xí)慣，比如睡覺不脫外衣、抽煙亂丟煙頭、看著電腦吃飯……
    再比如他出門總不帶身份證。
    不過，方展也有很多好的方面，其中一點(diǎn)就是他對年紀(jì)大的人，總是很尊重。
    尤其是現(xiàn)在，他正畢恭畢敬地和鬼算蘇正通著電話。
    當(dāng)然，除了尊重外，他還很心虛，畢竟蘇彥還躺在沙上昏迷不醒。
    這一路蘇彥是被架著回來的，他倆沒敢叫車，還好蘇彥不太重，可就這樣也把兩人累得不輕。
    進(jìn)門剛把蘇彥放下，方展的手機(jī)就響了，順手接起居然是蘇正打來的。
    “蘇彥沒事吧？”蘇正第一句話就差點(diǎn)把方展給噎死。
    “沒事……當(dāng)時太緊急，老秦怕她被牽連進(jìn)去，就弄暈了她。”方展沒敢撒謊，卻下意識地替秦?fù)P開脫著。
    “呵呵，我這個孫女太頑劣。”蘇正反而笑了，“讓她得點(diǎn)教訓(xùn)也好。”
    蘇彥被秦?fù)P出手點(diǎn)暈，蘇正非但沒有火，倒像是很贊許他們的做法，這讓方展有些捉摸不透。
    其實(shí)比起這個，方展心里還有個更大的疑問，或者說是一種好奇，而疑問和好奇的對象就是鬼算蘇正。
    因此，在通話的同時，他隨意地集中了下精神，想通過某個卜術(shù)了解下蘇正，但很快就現(xiàn)行不通。方展有點(diǎn)不甘心，繼續(xù)努力，但即便他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卻依舊對這個鬼算一無所知。
    方展愕然了，自四卜能力生作用的第一天起，只要他愿意，卜算任何事件都是不成問題的。雖然他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天卜，可至少身上具備了乎尋常的能力。
    諷刺的是，在鬼算蘇正面前，這些看似強(qiáng)大的能力根本毫無作用。
    “小兄弟，現(xiàn)在你要操心的不是我。”手機(jī)里蘇正的聲音略帶調(diào)侃，“不說河?xùn)|柳家和神秘殺手，單單那些警察就夠你累的。”
    警察？一提到這，剛剛還在沮喪的方展突然笑了，此刻他的左耳邊正清晰地傳來警用電臺的通話聲，而內(nèi)容則是與他相關(guān)的。
    “你需要更多的‘量’來化解煞氣，我知道你早就有了‘備糧’，可別濫殺無辜。”右耳聽筒中，蘇正繼續(xù)娓娓道來，“別說老哥哥我沒提醒你，被人類怨恨所污染的‘量’，只會讓你死的更慘。”
    “嗯，我知道，‘酒色財氣’那四個家伙都是敗類。”方展一心兩用地說道。
    “哈哈，但是你不要忘了，這些敗類會有今天多少也和你有關(guān)。”蘇正大笑著，語聲有些犀利。
    “授人以漁，奈何甘為水賊，卜術(shù)界也有魚龍混雜。”方展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下，“我提供刀，至于殺人還是切肉，那是他們的自由。”
    “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干涉。”蘇正像是被這話卡住了，停了半天才緩緩嘆了口氣：“‘大衍論卜’就要開始了，我只想提醒你網(wǎng)開一面。”
    “明白。”方展爽快地回答道。
    蘇正又嘆了口氣，無聲地掛斷了電話。
    窗外傳來一陣嘈雜的汽車動機(jī)聲，秦?fù)P站在窗邊，伸手摸了摸墻壁，臉色一沉。
    “來得真快。”方展懶散地笑了笑，“你帶蘇彥先走，我留著。”
    “別玩的太過火。”秦?fù)P抱起蘇彥，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這個警察不像劉孜飛。”
    沖著秦?fù)P的背影揮揮手，方展放松地坐下，把身子埋進(jìn)了松軟的沙中。
    “車從震位來，往兌位去，正好是‘十應(yīng)之說’中的‘方應(yīng)’，得卦雷澤歸妹。”方展自語著，“兌金震木，金克木，用克體，看樣子我是夠兇險的。”
    既然兇險，就該趕緊逃，可方展非但沒有動，還點(diǎn)起一支煙，悠哉游哉地吞云吐霧起來。
    他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嗚哇……響亮的警笛聲劃破了夜間的沉寂，聽聲音樓下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警車。
    “其聲雄以明，是為徵。徵為火，火克金，果然是轉(zhuǎn)吉之相。”方展噴了口煙，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如果他們也懂五行納音，估計就不會拉警報了。”
    哐！就在方展手中的煙將要燃盡的時候，門被踹開了，幾名刑警沖了進(jìn)來，手上端著槍，一付如臨大敵的架勢。
    “站起來！雙手放在腦后！”為一名高大的刑警喝道，這人正是新任隊(duì)長楊擇。
    “我能不能先把煙掐了？”方展為難地看了看手中的煙頭，伸手就想去拿煙灰缸。
    楊擇細(xì)眼一瞇，左腳前跨，右腳隨即橫踢，正掃中方展的手臂，煙灰缸和煙頭頓時飛起。方展身子一歪，沒有倒下，楊擇緊接著一個旋身，左腿高抬劈下正中方展左肩。
    這下方展被踢趴在了地上，楊擇順勢踩住他的后背，掏出手銬，反擰著胳膊將他銬了起來。這時，飛在半空的煙灰缸和煙頭才剛剛落下，煙灰灑了他倆一身。
    “別玩花樣。”楊擇一把拽起方展，輕蔑地說道，“不管你曾經(jīng)是誰，現(xiàn)在你是嫌犯。”
    “我不玩花樣。”方展痛得歪了歪嘴，臉上卻依舊懶散地笑著，“現(xiàn)在你是隊(duì)長。”
    警局的審訊室，燈光亮得有些刺眼，光暈中襯出楊擇那高大陰暗的身影。
    方展瞇縫著眼睛，盡力適應(yīng)這種光亮，一言不地看著楊擇。
    “昨晚九點(diǎn)到十點(diǎn)之間，你在什么地方？”楊擇威嚴(yán)地問道。
    “在家。”方展懶懶地回答道，“翻雜志，抽煙。”
    “那就是沒有人證了。”楊擇輕蔑地笑了，“你的身份證怎么會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
    “身份證？上星期就弄丟了。”方展作恍然狀，“你不說我差點(diǎn)就忘了，明天就去掛失。”
    啪，楊擇沉不住氣了，揪住方展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少跟我玩這套！別以為劉孜飛和張局看重你，你就可以無所顧忌。”楊擇的細(xì)眼中閃動著光芒，“現(xiàn)在你犯上了人命，誰都別想把你撈出去。”
    方展看了看胸前那只有力的手，臉上依舊懶散地笑著，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分明是一種蔑視和挑釁，楊擇的臉扭曲了起來。
    “楊隊(duì)……”審訊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名刑警沖了進(jìn)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不由愣了愣。
    “沒人告訴你來前要敲門的嗎？”楊擇白了那刑警一眼，把方展摔回椅子。
    “對不起，楊隊(duì)。”刑警低頭裝作沒看見，“張局找您。”
    “知道了。”楊擇擺了擺手，那刑警連忙轉(zhuǎn)身離開，隨手關(guān)上了審訊室的門。
    俯下身，楊擇盯著方展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小子，我吃定你了。”
    一個小時后，方展走出了警局，楊擇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拐角，揮手叫過兩名刑警，囑咐了幾句。
    雖然在兇案現(xiàn)場現(xiàn)了方展的身份證，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方展和這起兇殺案有關(guān)。加上張正健婉轉(zhuǎn)的施壓，楊擇不得不放了方展。
    在路上走了幾個彎，方展并沒有急著趕回住處，而是悠閑地四處閑逛，還進(jìn)市買了點(diǎn)食品。不必回頭，他完全可以感應(yīng)到身后總有兩個身影緊緊地跟著。
    事情絕不會就這么算了，這點(diǎn)方展和楊擇心里都很清楚。
    又走了兩步，方展突然轉(zhuǎn)身，徑直向著跟蹤他的兩名便衣刑警走去。
    “天冷干燥，你倆也夠辛苦的。”方展善意地笑著，遞過兩罐帶著余溫的橙汁飲料。
    兩名便衣一臉愕然，一時間有些尷尬。方展索性把橙汁塞進(jìn)其中一人的手里，又放上了一包煙。
    “我現(xiàn)在失業(yè)，早上十點(diǎn)起床，晚上十點(diǎn)上床。”方展點(diǎn)上煙，深吸一口，“三天去一趟市，其余時間都在家里窩著上網(wǎng)。”
    這算什么？解釋自己的作息習(xí)慣？兩名便衣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
    “我喜歡警民合作。”方展沖他倆點(diǎn)點(diǎn)頭，“大家都不容易。”
    說著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
    他這么說，兩名便衣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趕回警局向楊擇匯報。
    方展一路吸著煙，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他的右臂很痛，也許是骨裂了。不過從早上起，這痛疼一直在減輕，看來附著勾陳的右臂不只是力大這個優(yōu)點(diǎn)而已。
    他嘴角泛出一絲笑意，隨手撥通了秦?fù)P的手機(jī)。
    “老秦，晚上繼續(xù)做事，帶上小丫頭。”
    兩名便衣回到警局，說明情況后，直接被楊擇訓(xùn)了一頓，沮喪地走了出去。楊擇皺著眉，翻看了一下方展的卷宗，隨手點(diǎn)開了電腦上的監(jiān)聽記錄，方展剛才的通話錄音響了起來。
    他想了想，拿起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
    “方展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楊擇的細(xì)眼再次瞇了起來，“曉羽，三天之內(nèi)，我一定能把他辦了。”
    此刻，局長辦公室內(nèi)，張正健也在翻看卷宗，那是劉孜飛的卷宗。
    卷宗內(nèi)夾著一份剛剛提交上來的報告，署名單位是市立監(jiān)獄。
    面對這份報告，張正健深感頭痛，出任局長至今，他還從未碰上過這樣棘手的情況。
    昨晚十點(diǎn)，兩名市局刑警將在押的劉孜飛帶出了市立監(jiān)獄，隨即下落不明。市立監(jiān)獄經(jīng)過調(diào)查核實(shí)，現(xiàn)這兩名刑警是冒充的，因此懷疑劉孜飛越獄潛逃。
    以張正健對劉孜飛的了解，他是斷然不會越獄潛逃的，張正健擔(dān)心的是，帶走劉孜飛的人很可能會對其不利。
    然而一切的擔(dān)心都只是徒勞的，因?yàn)榫同F(xiàn)有掌握的線索來看，要追查劉孜飛的下落無異于大海撈針。
    其實(shí)，讓張正健操心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方展。
    雖然他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很有好感，可方展卻一再卷入迷離的案件中，這著實(shí)麻煩。張正健讓楊擇釋放方展并不是想徇私，他辦案講求的是證據(jù)，如果證據(jù)不足，與其扣押著方展，倒不如放了。
    只有放虎歸山才能令其露出本性。
    想到這，張正健拿起了電話：“喂，鑒證科嗎？我是張正健，讓梁思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城市北面，一百公里的樹林里，一輛廂式貨車靜靜地停在黑暗中。
    車廂內(nèi)，劉孜飛席地而坐，臉色陰冷僵硬，有如死人一般。他的身邊立著兩個人，一左一右，巧妙地封鎖了任何一條可供逃離的路線。
    “我再問一次。”其中一人緩緩道，“你真的決定了？”
    劉孜飛沒有抬頭，聲音堅(jiān)定地回道：“是的。”
    “好！”那人的眼中滿是笑意，兩手在腰間一抹，拽出數(shù)根鋼針，揮手扎向劉孜飛。
    一聲狂吼從車廂中傳出，在空曠的夜空中漸漸飄散……
    乾一篇　家種梅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