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螢兩手抓著喬以綾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抖如篩糠：“一定要人血嗎？雞血鴨血不行嗎？”
    “必須人血。”
    村長看著她，眼神冷漠地好似在看一件死物。
    說完，他又朝副村長李守財使了個眼色，說：“獻祭的人選你來定，我另外還有事要處理。”
    李守財忙說：“您有事先去忙吧，這里交給我就行。”
    村長“嗯”了一聲，雙手交在背后，駝著背走開了。當他走到十米之外，突然回頭，陰測測地看了玩家們一眼。
    邵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村長好嚇人。”
    “印堂發黑成這樣，能不嚇人嗎。”鹿奈喃喃。
    李守財朝著八位玩家掃了一眼，并沒細想，好似完成任務一般，隨手朝著楚云川和鹿奈一指：“就他倆了，帶去禮堂。其他人，帶去洗骨。”
    話音未落，他就學著村長的樣子，背著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祠堂。
    剩下的四個村民狐假虎威，惡狠狠地吼了一句“走”，然后伸手就要去抓楚云川和鹿奈。
    楚云川倒是一臉的無所謂，躲開了村民的手，看似有禮地說：“帶路，我自己會走。”
    鹿奈有些害怕，雖然知道該來的躲不掉，但還是不自覺的往后縮了縮。
    村民的手朝她抓來時，原本站在她身旁的賀昱突然把身子往前一挪，擋在了鹿奈的面前。
    這幾個村民npc愣了愣，以為賀昱要鬧事。
    誰知，賀昱雙手在胸前一抱，聲音故意調得尖細做作：“村長剛剛指的是我，你們亂抓什么呢？”
    顯然，村民只見過選中送死后拼命逃跑的，沒見過明知去死，還主動往上送的。
    本想帶走鹿奈的村民看向賀昱，有些猶豫：“你是女的？”
    賀昱用手甩了一下自己的齊肩長發，朝天翻了個大白眼，用偽聲說：“呵，臭男人，真是沒眼力見。”
    另一個村民朝著賀昱上下打量一番，見他長相清秀、皮膚白皙，便竊竊私語：“看這摸樣長得倒挺像是女人的，況且大男人怎么會留長頭發。可能是太瘦了所以平胸吧，帶走吧，完成村長交代的任務要緊。”
    “是啊，是啊。”另外兩個雙胞胎村民也附和道。
    “行吧，”那位對賀昱性別存疑的村民朝楚云川和賀昱招了招手，“你們倆，跟著我和李偉偉去禮堂。李大民、李小民，帶另外六個人去沽溪洗骨。”
    雙胞胎村民連連點頭哈腰：“是是。”
    鹿奈看著賀昱隨村民走遠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輕聲說：“他們不會有事吧？”
    喬以綾以為她是因為被替換，逃過一劫而內心愧疚，便安慰道：“他愿意換你，肯定是有把握的，放心吧。”
    雙胞胎村民李大民和李小民朝剩下的六位玩家努了努嘴，說：“走吧，跟我們去沽溪。”
    白殊打開手機地圖，發現沽溪就在長壽村外以北四五百米的地方，是一條東西流向的小溪。
    從祠堂走過去，少說也要二十分鐘。
    一路上，李大民和李小民一直碎碎念，說他們幾人不聽話，整天惹是生非，還說他們惹怒了神明之后，會給長壽村招來災禍。
    白殊故意走到李大民和李小民身側，好奇問道：“李大哥李二哥，你們說的神明是什么？在哪兒呢？”
    李大民立馬捂住了他的嘴：“神明的身份和住所是忌諱！你怎么能隨口就問呢？村長教的規矩全忘了嗎？”
    白殊覺得好笑：“我有疑問不直接問，難道還要沐浴焚香，做完禱告再問？”
    李小民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孩子啊，去外面念了書就全然忘了本，我覺得副村長就說得很對，不該讓你們這些小孩子出村讀書。”
    “就是，讀什么書，讀得規矩都沒了，一個個野得很。”李大民同意道。
    “好好好，你們說得對。”白殊舉雙手投降狀。
    走了幾步，他又說：“那洗骨的事，我能不能問？”
    李小民：“問吧。”
    “洗骨是什么？我們為什么要去洗骨？”白殊問。
    “你啊，果然是昏了頭，什么都忘了。”
    李小民朝白殊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解釋道：“洗骨是我們村拜神儀式、祭祀儀式和獻祭儀式前的必經環節，要把骨頭洗的不留一絲血肉，再抹上一層尸油，直到骨頭油光發亮，才算完成。”
    白骨，尸油……這些詞足以讓玩家寒毛直豎。
    【哇，這祭祀儀式比隔壁副本的儀式更刺激。】
    【是啊，之前我玩的副本里雖然也有祭祀儀式，但也就是在做儀式時嚇人，沒想到這個副本的獻祭儀式，還沒開始就已經夠唬人了。】
    【莫名地期待了呢，哈哈。】
    李小民講解完之后，一路上再沒有玩家說話，有的在盤算著如何逃避洗骨，有的在擔心他們是不是真的能在這個副本里活下來。
    白殊其實還想了解更多，不斷地旁敲側擊，但是這對雙胞胎村民顯然絲毫不愿意透露任何與“神明”有關的信息，好像他們說出口就會活不過今晚似的。
    無奈放棄之后，白殊一邊走，一邊觀察著這個長壽村。
    果然，村子里都是幼童和青年人，看不到一位老年人。
    不多久，李大民和李小民就已經帶著他們離開了村子，村外花草茂盛，完全也不像前一晚在禁地附近那般，一片荒蕪。
    走到沽溪邊，玩家們發現，這條小溪看上去沒有什么危險之處，溪水清澈，小魚游竄，倒是一番好景色。而且泉水叮咚響，聽起來還挺治愈。
    ——如果，沒有npc村民把幾大桶人骨遞給他們的話。
    桶是紅色的塑料桶，足有一米高，里面雜亂的堆放著一根根帶著血、粘著肉的骨頭，這些骨頭有大有小，但一眼就能看出，這些絕對是人骨。
    李大民厲聲道：“一人一桶，誰都別想偷懶，我會在這里盯著的！”
    李小民歪著嘴，邪里邪氣地說：“誰要是洗不干凈，或者偷懶不洗……嘿嘿……”
    “會，會怎么樣？”邵螢顫聲問。
    “喏，”李小民指了指紅色大塑料桶里面的白骨，“這就是下場。”
    下場就是被殺了當祭品，邵螢臉色慘白，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好了，開始干活吧！把紅色桶里的骨頭洗好了放進藍色桶里。”
    李大民和李小民一聲令下，玩家們只好拎著沉重的大桶到溪邊，這對雙胞胎則一左一右站在他們身后監工。
    若只是遠遠地看著這些帶血粘肉的白骨，適應了倒也還能接受，但真的要伸手把人骨拿出來，撕掉殘留的碎肉，再用手慢慢清洗，著實不是常人能夠接受的。
    喬以綾和邵螢只是湊近了問道血腥味，就已經跑到溪邊，吐了好一陣。
    就連白殊、陶明軒和梁孟山，這三位男玩家也是止不住地干嘔。
    李小民嫌棄地“嘁”了一聲，不耐煩地催促道：“不想死就趕緊的干活！別給我拖拖拉拉的！”
    沒有辦法，玩家們就算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也只好照做。
    喬以綾見鹿奈還算淡定，精神值也沒降到90以下，不禁好奇：“姐妹，你怎么一點也不怕這些……”
    鹿奈將又黑又長的卷發盤起，笑說：“我是醫學生，不論多惡心的尸體我都見過，所以，只要不是靈異鬼怪，我就不怕。”
    另一邊，邵螢崩潰地邊洗邊哭，一根小趾骨就足足洗了十分鐘。
    白殊怕她洗到晚上都洗不了半桶，真的會變成一堆白骨，明天就是他們洗她了。于是，他手里拿著洗了一半的骨頭，走到邵螢身旁，說：“快點洗吧。”
    “我，我真的，真的沒辦法接受，太惡心，太可怕了……”邵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白殊說：“你想，你做到了就能復活，回到現實，那還有什么是忍不了的呢？更何況我們是在游戲副本里面，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邵螢紅著眼，看著白殊，“所以，白骨也不是真的？”
    “是啊，就只是仿真道具而已。”
    聽白殊這么說，邵螢顯然心里好受多了，她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嗯，都是假的，我要快點洗，我要活下去。”
    六人從早上八點洗到中午十二點，沒吃早飯的他們又累又餓。
    所幸村長還記得他們這群在沽溪邊干活的人，讓一個年輕的村民帶了幾份飯菜來。
    雖然味道算不上好，但總算有葷有素，新鮮熱騰。
    鹿奈吃著飯，突然問道：“賀昱和楚云川他們有飯吃嗎？”
    “雖然是要參加獻祭儀式，但總不能把餓死鬼獻給神明吧。”李小民沒好氣道。
    幾人吃飽喝足，李大民一面坐在樹下抽煙，一面朝六位玩家擺了擺手，說：“你們趕緊干活去。”
    “我們干了一早上了，中午不能休息會兒嗎？”陶明軒埋怨道。
    李小民聞言，立馬瞪著眼睛，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休息？你們惹了這么大禍還想休息？不把你們全都獻祭給神明算對你們不錯的了！”
    梁孟山嘟囔道：“我們都洗了大半桶了，反正天黑前洗完就行，休息一下又不耽誤事。”
    “行啊，”李大民吐了一口煙，朝梁孟山說，“你去把楚云川換出來唄，那你就不僅今天能休息，明天也能休息了。”
    梁孟山顯然不肯當獻祭品，只好噤聲，乖乖地走到沽溪邊，繼續洗骨。
    “哼，周扒皮！”鹿奈暗暗罵了一句。
    白殊正準備繼續洗骨，卻發現紅色的塑料大桶里的白骨竟然增多了，他敢肯定，他們吃午飯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接近過這些紅色的塑料桶。
    不僅是他，其他玩家也發現了自己桶里的白骨增加，全都苦著臉，哀嚎道：“這得洗到什么時候去啊！”
    “哎呀！”喬以綾突然發出一聲低呼。
    鹿奈見她臉色大變，忙問：“怎么了？”
    喬以綾側身擋住雙胞胎的視線，把手中的兩截白骨遞給鹿奈看，低聲說：“完蛋了，我力氣太大，把骨頭給掰斷了！”
    這兩截白骨的斷口處，散發出了一道濃濃的死尸般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