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林淮還在手術(shù)室里搶救。
林母滿面愁容地坐在外面的長椅,努力擠出個笑容來面對溫榮:“小淮他爸公司還有點事,就讓我先過來了。”
說著,她招招手,示意溫榮坐到她邊上去:“小榮你怎么這個點過來了,學校已經(jīng)放學了嗎。”
望進林母的眼底,溫榮一眼可以看穿她笑容下的悲涼和隱忍。
溫榮無聲咽了咽口水,將心里面的擔憂全都壓了下去,拉住林母冰冷的手為她取暖:“對,今天學校沒什么事,就讓我們早些回來了。”
實際是收到消息,馬不停蹄趕過來的溫榮,額角還有層細密的薄汗。
要是稍微看上一眼,便能發(fā)覺她這話里的明顯不對勁。
林母沉浸巨大的悲傷里,整顆心思都浮在可能要二次失去兒子的痛苦中,并未發(fā)現(xiàn)溫榮的異樣。
她反握著溫榮的手,抿唇好幾番,有話似乎想說,卻最終都沒能說出來。
她哽咽著拍拍溫榮的肩膀,嘴里念叨:“好孩子,別太為小淮擔心。”
即便自己無比牽掛著林淮,卻還是如此柔和對溫榮說,生怕她會自責些什么。
溫榮自是明白林母的言下之意,忍不住鼻腔一酸。
見到跟前溫榮眼眶濕潤,林母努力積壓著的悲痛也在這時候愈加洶涌。
她傾身,抱住了溫榮,拍著她的脊背安慰她,同樣也安慰著自己:“沒事的小榮,小淮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
這個點的手術(shù)室走廊并沒什么人,好多人基本都去吃飯了。
溫榮和林母抱在一起,兩顆心同時緊緊牽掛在林淮身上。
淚眼模糊里,溫榮抬頭看了看那間還亮起著紅燈的手術(shù)室,暗里攥緊了拳心。
林淮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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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榮每天下課后都會跑來林淮的病房,對著還未醒的人兒輕輕說上好久的話。
“馬上就要摸底考了,”她拉著林淮的手,身邊擺著自己的書包,“你課程落下了好多,我打算到時候找個固定時間給你好好補習一下。”
邊說著,她邊幫林淮揉著手,幫他放松自己的身體。
她抿唇,環(huán)視過安靜的周圍,思緒卻隨之飄遠。
半個多月前,林淮因為身體不舒服,先從學校回去了,然后路上遇到了車禍。
又是和小時候一樣。
想著這個不由出神的溫榮,攏著眉心將自己拽回神來,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
就算是差不多的經(jīng)歷,林淮小時候那次沒事,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
所以在此之前,用不著去多想什么。
溫榮捧著手里林淮最喜歡的故事書,給他默默念了好久。
說著說著,她就那么平靜著聲線,保持著沒什么波瀾的模樣紅了眼眶,眼淚快速順她面頰滑落下來。
“……小青蛙從此以后有了一個最好的朋友。”
話落,溫榮無聲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在邊上放下了手里的故事書。
長大之后開始,溫榮就很少這么陪著林淮了。
先前她所有的那些疑惑,或許都是因為對長大后的林淮的了解少了。
溫榮起身走到窗邊,俯視著下方的車水馬龍,唇線繃得有些緊。
就像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像小時候一樣,給林淮念過故事書了。
初中那會兒的林淮還會不停纏著自己,讓她給自己念故事,但都被溫榮以還要寫作業(yè)的理由推拒了。
久而久之,她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林淮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從來沒這么對著她撒嬌著請求過了。
溫榮撩了把自己的長發(fā),站在窗口那嘆了口氣。
她果然還是太忽略了林淮,沒有很好照顧好他。
這次意外事故,說起來其實她也有責任。
都是因為她沒有照看好林淮,連他身體哪里不舒服也沒有及時察覺到。
回思到這些,溫榮的心里就糾纏的有點緊。
她再舒了口氣,轉(zhuǎn)身將兩手靠在窗戶,目光向里看去,落在病床上還持續(xù)性陷入昏迷中的林淮。
林淮一定會沒事的。
她再度這么于心中,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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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財在溫榮走后,偷摸著想溜進林淮的病房。
不過手還沒碰到門把手,他就被從后方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動作。
“咳咳。”很明顯,是溫榮清亮的低咳。
余財咽了口唾液,干巴巴保持著背對溫柔的姿勢,也壓低了自己的聲音,“2107?啊,看來是我看錯病房了啊。”
扔下這么句話后,余財就腳底抹油飛快溜了。
溫榮站在原處,安靜看著余財慌亂跑走的樣子,疑惑地挑了挑眉梢。
已經(jīng)第三次被她撞見了。
余財?shù)降紫敫陕铮?br/>
很快。
再一次被溫榮撞見的余財,兩手干巴巴舉起,轉(zhuǎn)身面對不遠處的溫榮,表情十分無奈。
“哎喲你就讓我進去嘛!”他甚至有種熊孩子耍賴的勁兒,“我就想看看林淮那小子到底怎么樣了嘛!”
溫榮看著他,沒說話。
好久,她才慢慢朝遠處走過去,兩手環(huán)在自己的胸前:“你到底想干嘛?”
這次換成余財沒說話了。
余財悶聲咳嗽了一下,抬手掩在自己唇前。
他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繼而陪笑:“不是已經(jīng)說了嘛,我就是想來看看咱們林淮同學的傷勢情況到底怎么樣了呀。”
溫榮不住冷哼,上下打量了余財一番:“不牢財大少爺費心,林淮恢復(fù)的很好。”
余財一聽,緊蹙著的眉梢松了松,不過很快就重新攏起。
“那就好,”他抬了下頜,也上下掃過跟前的溫榮,打起漫不經(jīng)心的渾話,“之前我送你的情書你都看了嗎?那可是我傾心寫的長篇大作!”
“……沒有。”溫榮無情潑了他一盆涼水。
接著便轉(zhuǎn)身,并不打算跟他多廢話什么,直接坐在了邊上的長椅,“我的作業(yè)已經(jīng)寫完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很有空。”
言下之意,明晃晃就是在叫余財不要亂打別的歪心思了,只要有她在,他都沒辦法進去。
來了幾次就幾乎被碰壁幾次的余財皺了眉梢,有點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接而也往溫榮那方向過去,坐下在了她的身邊。
斟酌了好一會兒,他又露出個笑,語氣輕松:“學霸大人,我真就是來看看林淮同學的傷勢……”
“在外面也可以看。”面對余財相同的蹩腳理由,溫榮抱著臂,沒多給他發(fā)揮的機會。
余財就又陷入了沉默里。
好半天都沒再開口說一個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溫榮都坐的有點困了,余財才再度出言,聲音悶悶的像是卡在了喉嚨:“我真的是來看林淮恢復(fù)的怎么樣的,但或許在你眼里,我并沒有那個身份。”
頓了頓,他抿唇轉(zhuǎn)頭,準備繼續(xù)說:“可其實在那背后,我和林淮的交情——”
愕然間,余財?shù)脑捳Z就這么卡在了嘴邊。
溫榮擰眉,被他話里的幾個字眼勾起興趣,偏頭看他:“背后怎么了?”
余財咽了咽口水,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從眼神里朝溫榮傳遞什么訊息。
可惜都被溫榮忽略了。
壓根沒讀懂余財什么意思的溫榮盡量放平自己的心態(tài),繼續(xù)追問:“怎么說到一半不說了?你不是要說你和林淮在背后還有什么別的交情嗎?”
話音才落,從她身后便攏過來一片陰影。
身后人走路沒什么聲音,光腳踩在地上,面容冷峻如雕刻。
“溫榮……”
溫榮聽到熟悉的清潤聲線,不住身心一僵。
她怔楞著,起身回頭看去,和擰著眉心的林淮對上目光。
太過驚喜而激動落淚的溫榮,一把上前抱住了林淮,并未注意到林淮彼時的點點異樣。
“小淮,”她的聲音哽咽,緊緊抱住林淮沒撒手,“你終于醒了。”
林淮皺了下眉頭,偏頭將視線落在長椅上的余財。
余財被林淮冰冷的目光驚了下,腦海不自覺想起了這段時間,蔣安安給他分析的那些概率。
好多話語在他腦海混亂盤旋著,最后只形成一句簡短的話。
這次再意外之后,本恢復(fù)了點記憶和車禍創(chuàng)傷的林淮,或許直接會完全恢復(fù)腦子。
余財咽了咽口水,腦子里一遍遍閃過曾經(jīng)和林淮打架的模樣。
從最初開始的不停挑釁林淮,到林淮將他按著打——
好多好多,都讓這會兒的余財感覺慌了。
說實話,他還沒見過完全恢復(fù)智商和正常的林淮是什么樣子的,但從他以前部分的暴戾來看,林淮的真面目絕對不是什么善茬。
余財干巴巴扯出個笑容,想對他示好。
蔣安安給他結(jié)合林淮的主治醫(yī)生的話語分析過,林淮也很有一半的可能會失去記憶,而……
“你怎么在這里。”驀然,林淮的淡漠開口阻斷了余財?shù)囊唤z竊喜。
余財跟座冰雕似,僵立在了那里。
溫榮一愣,然后松開了林淮,以為他是在問自己。
“因為我擔心你啊。”溫榮拉住林淮的手,想將他帶回病房去,“你身子還弱,先回床上去吧。”
林淮聞言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溫榮。
銳利又冰冷的目光接觸到跟前人的時候,不自覺放柔了許多眼里情緒。
被林淮那一聲嚇得不輕的余財,便悠悠然看到林淮愣了幾秒,接后破天荒地對溫榮點了點頭,和之前裝出的傻子樣般無比聽溫榮的話。
余財擰緊眉梢,一時間說不出來其中的別扭。
所以這么看,要么是林淮將那句別人打趣泡溫榮的話記太深刻了,都產(chǎn)生了自己真喜歡溫榮的錯覺,要么就是林淮對于這件事情實在太有勝負欲,竟然失憶了還這么賣力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