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的私人別墅里。
    溫榮端著杯飲料，安靜跟在林父林母身邊，面帶微笑地看向與他們正在交談的幾人。
    偶爾提到她的時候，她也會笑著點點頭，禮貌性附和兩句。
    這么擠在大人的應酬中好久，溫榮才勉強有個喘口氣的機會。
    即便這機會是余財給她的。
    溫榮坐下在余財對面，眼也不抬一下：“找我有什么事。”
    余財翹著二郎腿，癱坐在沙發中，愜意地瞇了瞇眸子：“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溫榮攥攥拳頭，放松自己穿了七八厘米高跟鞋的腳：“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她本來根本不想來什么生日會的。
    但是來之前，看到林父林母囁嚅著想勸勸她的模樣，她就猜到了背后隱情。
    “你對我叔叔阿姨做了什么？”溫榮偏頭，看向余財。
    余財仍舊懶散靠在沙發中，在只有他們兩人的休息室內休閑哼著小曲。
    唱到高興的地方了，他便露出個燦爛的笑容，端起手中的高腳酒杯抿了口上好的葡萄酒。
    “哎呀溫榮同學，不要老是把別人想的這么壞嘛。”余財揚唇笑笑，“我找你來，只是為了想和你敘敘舊。”
    溫榮無聲，仍舊攏眉盯住他看。
    房內一時間安靜非常。
    余財被看得皺了皺眉，仰頭將杯中的葡萄酒一口飲盡。
    “干嘛這么看我。”他將空的酒杯放下，輕蔑從溫榮那里別開視線。
    要不是林淮那小子，她這輩子還不會有機會踏入余家一步呢。
    溫榮自動忽略了余財的不屑，稍微休息之后便準備起身：“余大少爺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了，叔叔阿姨他們還在等我。”
    話音才落，她就被余財叫了住。
    隨即，余財拍了拍手，外頭穿著筆直西裝的人們便推著一車包裝精美的禮物進了來。
    余財非常大氣地擺了擺手，并朝溫榮吹了吹口哨：“今個兒我高興，這都是為你準備的。里頭還有一些你非常喜歡的，國外的原裝英文小說。”
    溫榮看也不看一眼，徑直拒絕了掉。
    “謝謝余大少爺，不過這些禮物太貴重了，”溫榮的聲音無波無瀾，話語間透著疏離，“一個普通人家的我受不起。”
    說完，她轉身就邁步往前去。
    “回來！”余財又叫住她，濃眉擰的很深。
    他啐了口唾沫，煩躁扯了扯領帶：“你要敢不收，你馬上就可以盡情欣賞——他們的后果會是什么樣子。”
    背對著他的溫榮無言，肩膀在微微顫抖。
    余財不緊不慢地起身，言笑晏晏朝溫榮靠過去，詭譎的話語就響起在溫榮背后。
    “還有那個你最關心的小傻子，你也忍心看著他……”溫榮繃緊了神經和脊背，聽到身后余財悠悠然這么道。
    意味深長的尾音，像是毒蛇深紅的信子。
    “姐姐。”
    前頭驀然傳來的清冷聲線，讓溫榮回過神。
    她聞聲朝來人看去，努力收整好自己的表情，給林淮露出個笑。
    林淮滿是靦腆，面龐還帶著幾分羞澀的紅潤。
    他揪著自己的衣擺，小心往溫榮身后看看：“姐姐，下面的人都不理我，我好無聊啊。”
    說著，他朝溫榮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幾步，拽住了溫榮的手腕才緩和點緊張，唇角浮笑：“姐姐，我好困啊，好想睡覺。”
    溫榮反扣住林淮的手，附和同時往身后瞄一眼，想知道余財的動靜。
    卻不知怎的，余財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神四撇在別處。
    “好啊小淮，姐姐帶你去休息。”
    邊說，她邊試探看了看門邊的那些保鏢們，竟發現那些身高腿長的西裝男們也恭敬地低了下頜，一反方才的態度。
    溫榮心里面覺得奇怪，但又不想在這里多待著問點什么，抓緊時機就趕忙走了。
    “那余大少爺，下次見。”溫榮面對余財時的聲線，一貫冰冷。
    余財疙疙瘩瘩地別過腦袋，舉止莫名有些別扭。
    “咳，”溫榮看到他掩唇干咳一聲，開口帶著結巴，“下……下次見。”
    出去的那幾步，溫榮被林淮慢慢松開了手。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眼底是一片淡漠的冰冷。
    -
    廁所處的洗手臺，溫榮捂著自己的肚子，吃痛地抬眼看了看自己。
    可惡，她竟然這個時候來姨媽了。
    剛才翻遍了背包，也沒能找到姨媽巾的溫榮，面色愈加慘白。
    她穿了身白色的蕾絲短裙，要是出糗了會很明顯。
    今天的酒會肉眼可見的很重要。
    溫榮想著，轉眸看了看遠處，和別人相談甚歡的林父林母，思緒慢慢飄遠，最后落根般堅定。
    她不能給他們拖后腿。
    溫榮蹙了眉心，摸出自己手機來，準備給他們發條消息，找個合適的理由早退。
    剛點進編輯區，林淮的聲音就從頭頂響起。
    “姐姐要干什么？”
    溫榮下意識偏頭看向林淮，內心莫名忐忑，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脆弱一面。
    她忍著自己身心的疼痛，努力擠出個還算看得過去的笑容，耐心給林淮解釋：“沒有，我只是想看看時間。”
    話落，她便收起了手機。
    往前邁步的時候，她心虛地從林淮那邊別開視線，假裝沒有注意到他投過來的探究目光。
    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幾乎沒有血色。
    溫榮攥緊了些手機，領著林淮往前去。
    邊走，她邊出言：“小淮你還困嗎，是想繼續在這里玩一會兒呢，還是——”
    話音未落，她就猛被林淮捉到了旁處的一間休息室。
    這間休息室內并無人，溫榮就靠在了門上，被林淮圈在了懷里。
    溫榮愕然，下意識轉了腦袋，想看向外面。
    林淮卻輕飄飄地，出聲阻止了她：“姐姐，剛才那個長得兇巴巴的哥哥過去了。”
    “兇巴巴？”溫榮斟酌了一下，腦海自動得出余財的名字。
    想來也是，先前大抵和余財發生過什么摩擦的林淮，應該不怎么想見到余財。
    要不是迫于壓力，她也不會順林父林母的意思，在今天將林淮也帶來。
    溫榮抿了抿唇，關切地揉了揉林淮毛茸茸的腦袋瓜安撫他：“你要是不想待在這里了，姐姐就帶你回去。”
    反正她現在也有正當理由，而且過會兒也必須得回去。
    生理方面不可控的因素，應當不會落人把柄。
    林淮乖巧眨了下眼睛，背對著橘黃色的燈光注視跟前溫榮，聲音非常軟乎乎。
    “好，姐姐。”
    被這聲拉回味的溫榮有點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回覺過來自己還在林淮懷里。
    她動了動身子，將林淮推了遠：“咳，余財應該走了吧。”
    邊說，她邊抬手摸了摸后脖頸，頗覺那邊有著一片涼意。
    腦海思緒亂七八糟跳開之前，溫榮再抬眼看了下林淮。
    林淮倚靠在墻邊，沒什么表情地低著腦袋，劉海掩蓋住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安靜的落寞。
    是從前的林淮并不會出現的模樣。
    不怎么見面的這兩年，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溫榮想知道。
    -
    余財家的別墅范圍很廣，光是去往大門那里，溫榮和林淮就坐了好久的專車。
    兩人才下車，就被蹲點在那里似的余財叫了住。
    余財站在光影交錯處，安靜地抽著煙，視線瞥向不遠處的溫榮和林淮：“怎么，想回去了？”
    溫榮下意識便將林淮護到了身后，模樣警惕。
    將兩人這幕很好收入眼內的余財自哂一笑，看起來不太高興。
    他將手里的香煙隨地扔了，撇著嘴朝邊上的西裝男招了下手。
    遠處，便開過來了一輛大紅色的跑車。
    非常明顯的，看起來像是余財這位大少爺的愛車。
    “走吧。”余財輕佻說著，一手插在褲兜里。
    溫榮皺了下眉。
    林淮徑直往前，在這種時候擋在了溫榮前面。
    溫榮想去拉林淮的手腕，不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林淮正巧別開手。
    面前少年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在璀璨燈光的照耀下，將身著正裝的林淮映照的十分清冷。
    溫榮看著，有點呆住。
    每每這種時候，她都會覺得是自己出錯了。
    林淮分明還是和很早之前一樣無異，和旁人并無差別。
    “不用，姐姐身體不舒服，坐不了這車。”他的聲音混雜在風里，傳入余財耳中。
    余財挑了下眉，臉不紅心不跳地對林淮點頭：“沒讓你們坐，你們坐的是另輛。”
    樣子懶洋洋地，他又對林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夜風將林淮的外套吹得獵獵作響，吹起他額前劉海。
    眉眼如畫的林淮站在那里，安靜和不遠處的余財對視。
    隨即，溫榮看到對面的余財扯了扯嘴角。
    他笑著，略微斂眸，打量過他們一遍，“下次見啊。”
    這一次因為溫榮的站位比較偏左側，乃至于可以讓她很快就分清，余財的注意力是放在林淮身上的。
    所以說上次在食堂門口，余財也是一眼就奔著林淮去的。
    溫榮蹙了眉心，說不出來心里是種什么滋味。
    現在還是掛著空蕩的溫榮輕輕扯了下林淮衣角，不想兩人繼續針尖對麥芒。
    “謝謝余大少爺的好意了，不過我們還是自己打車吧。”她笑得禮貌，話里藏著尖刺，“余大少爺作為這場生日會的主角，要是為了我們而耽誤時間，我們可承擔不起后果呀。”
    余財沒說話。
    林淮側臉，斂眸注視溫榮。
    溫榮的笑容和煦，平靜面對著余財。
    周遭陷入會兒安靜后，是林淮打破的這種寧靜。
    “走吧。”說著，他下意識去摸口袋里的煙。
    手才在褲兜里抓到煙盒，邊角傳入指尖的冰冷就讓他頓了思緒，停下了這動作。
    溫榮和林淮，前后走向路邊。
    期間，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林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