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般僵持著。</br> 彼此凝視著對方,好似在看對方,又好似各自沉在自己的心事里。</br> “當機”這個詞,燕驚雙在彈幕的科普里,大概也明白了過來,包括那兩個看不懂的“抽象畫”是什么意思,她眼下也是知道了。</br> 顏鶴卿的墨發未干,發梢上的水意,一滴一滴落在灰石地板上。</br> 空氣中安靜地都能聽到這一滴一滴的滴水聲。</br> 滴答,滴答……</br> 好一會,顏鶴卿先有了動作,他將手伸到了燕驚雙跟前,燕驚雙微愣,顯然沒反應過來顏鶴卿此舉之意。</br> 稍許,顏鶴卿聲音好似帶出了幾分喑啞。</br> “不是要扶我嗎?”</br> 燕驚雙眸光微閃:“嗯,是。”</br> 燕驚雙快速伸出雙手,去扶著顏鶴卿遞過來的手臂。</br> 帶著幾分水意的中衣略顯薄透,燕驚雙輔一觸及顏鶴卿的手臂之時,便能感覺到他肌膚的溫度。m.</br> 思緒雜亂的燕驚雙倏而頓了頓,眉心起了輕微的褶皺。</br> “顏世子,你方才是不是見風太久了?”</br> “……為何如此說?”</br> “你身體好像有些燙?”</br> 燕九命常年生病,燕驚雙看顧病人已然成了習慣,她對這些細節十分敏感。</br> 然而燕驚雙這話一出,顏鶴卿瞬而沉默,燕驚雙只感覺顏鶴卿的手臂肌膚好似更燙了些,其后,他下巴微轉,轉到燕驚雙看不到的地方。</br> 燕驚雙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br> 這時,卻見眼前的彈幕快速飄過——</br> 【哈哈哈哈哈雙雙屬實是鋼鐵直女,小鶴明顯是因為雙雙碰了他,害羞到直接體溫升高了呀,雙雙還懷疑他生病了。】</br> 【哈哈哈哈雙雙是直女,小鶴反而有點戀愛腦,我看他最近的OS全是雙雙,滿腦子都是雙雙,雪墨是不是給兩人安排的鋼鐵直女X戀愛腦少年劇本,可惜雙雙看不到我們的彈幕,他倆要是按照雪墨設計的劇情進度,估計全文大結局了,雙雙才知道小鶴暗戀她。】</br> 不,現在已經知道了。</br> 燕驚雙心哽了哽,耳后泛起微紅。</br> 而且,她還知道顏鶴卿又害羞了。</br> 燕驚雙直覺自己扶著顏鶴卿的手灼人的緊。</br> 顏鶴卿沒回答,她也就裝作不知,燕驚雙將顏鶴卿快速扶至一旁的黑木軟榻上。</br> 她本想轉身直接去找冰塊,但撤手之時,不小心觸及顏鶴卿的指尖。</br> 略有幾分涼意。</br> 燕驚雙頭微低,看著乖乖被她扶坐在軟榻上,著著薄薄中衣的顏鶴卿。</br> 燕驚雙心尖微有嘆氣。</br> 余光在屋內掃了掃,然后朝某一個方向走去。</br> 只她剛走幾步,就感覺身后人投來了視線。</br> 燕驚雙迅速回頭,卻見顏鶴卿未有看她。</br> 可等她再走,后背又感受到了視線的凝視。</br> 燕驚雙這次轉的快,顏鶴卿未能收回視線。</br> 看著燕驚雙遞過來疑惑的目光,顏鶴卿墨瞳輕輕閃動,薄唇抿了抿,片刻后才道。</br> “你要去哪?”</br> 燕驚雙指了指顏鶴卿放在屏風外面凳子上的水色外袍。</br> “我見你有些冷,想找件衣服給你披上,你身上有傷,再生病可不好了。”</br> 燕驚雙的聲線一如既往地冷,但說的話卻是字字關心。</br> 因為燕九命的緣故,燕驚雙會下意識多照顧一下病人的情緒。</br> 顏鶴卿這回倒是不說話了,一雙幽深的墨瞳看了眼燕驚雙,然后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br> 等到燕驚雙把外袍給顏鶴卿披上,她又找來了冰塊,用布包著,半蹲在了顏鶴卿身前,看動作好似準備給顏鶴卿冰敷。</br> 顏鶴卿身體瞬而繃緊,垂眸快速道。</br> “我自己來吧。”</br> 燕驚雙卻是搖搖頭,也沒抬頭看顏鶴卿,而是歪頭觀察著顏鶴卿的腳傷,一邊看一邊道。</br> “顏世子你自小養尊處優,或有不知,扭傷可大可小,若你冰敷不到位,好些時日皆會酸疼,若是冰敷到位,興許明日就好了。”</br> “我先給你找找位置,一會你就按在我同說的那個位置上,一個時辰換一次冰塊。”</br> 燕驚雙說完,仰頭看向顏鶴卿,似是在征詢他的同意。</br> 可她剛一抬頭,心尖便微微一顫。</br> 顏鶴卿清幽的眸子里,盛著她的身影。</br> 他在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br> 燕驚雙眨了眨眼,迅速垂眸,說道。</br> “你若是覺得可行,我先給你找位置。”</br> “好。”頭頂很快傳來了顏鶴卿的回應。</br> 燕驚雙垂下去的眼,明顯閃過些許慌亂,她壓下心頭震驚復雜的情緒,提醒著自己,眼下給顏鶴卿治傷最為重要,其他事容后再想。</br> 這樣想著,燕驚雙眼里的慌亂稍減,她拿起素藍布包就往顏鶴卿腳傷的地方壓。</br> 燕驚雙幼時便跟著威武侯混跡軍營,治傷也是跟那群軍營里那群皮糙肉厚的士兵學的。</br> 可顏鶴卿是“門閥首望”的顏家捧在手心的麒麟子。</br> 從小錦衣玉食,膏粱錦繡,便是燕驚雙已然放輕了力道,顏鶴卿還是在冰塊觸及傷口之時,瞬而抿緊了唇。</br> 燕驚雙專心治傷,渾然不知,寒冷的冰塊在顏鶴卿的腳腕快速游走著。</br> 顏鶴卿的薄唇也越發抿緊了些,直至燕驚雙走到某一個點時,顏鶴卿好似沒忍住疼。</br> “嗯。”他悶哼了一聲。</br> 燕驚雙動作一停,她薄唇微啟,剛想問是不是自己力道太重了。</br> 卻在唇張的瞬間,面皮一緊,握住冰塊的手頓僵。</br> 【哈哈哈哈!!小鶴這一聲叫的好銷魂,我已然開始想象兩個人付費畫面時的場景了!!!】</br> 【嗚嗚嗚嗚姐妹只能想象啊,虛擬主腦不讓我們看!!會馬賽克掉的!!!】</br> 【氣氣!!我都成年了還不讓我看點成年人看的東西!!不過就雙雙和小鶴眼下這感覺,感覺在某些時候,雙雙也是在上面主導的人呢。】</br> 【哇哇哇!我愛看,對小鶴強.取.豪.奪,再來個捆.綁play,不行不行,再說下去我要被禁言了。】</br> ……</br> 后面的彈幕越發放飛自我,燕驚雙顫了顫眼,面巾下的臉騰而紅得比院門外的夕陽還要紅。</br> 耳邊,顏鶴卿輕聲詢問道。</br> “不弄了嗎?”</br> 與此同時,彈幕正好飄過。</br> 【弄弄弄弄弄弄,十.八.摸都給小鶴安排上!】</br> 燕驚雙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將手里的冰塊快速往顏鶴卿手里一扔。</br> 對上對方干凈迷蒙的眼,燕驚雙只覺更加羞愧,交代囑咐了幾句,燕驚雙便尋了個理由離開了。</br> 回到自家院子里的燕驚雙,直直奔向自己的床。</br> 在她坐在床畔的一瞬間,眼前那群烏七八糟的彈幕終于消失。</br> 可燕驚雙臉頰的燙意卻久久未有消散,她眼里忽而閃過些許懊惱,剛剛應該也給自己尋點冰塊的。</br> 燕驚雙拿手伸進面紗里,試圖用冰涼的手緩解臉頰的燙意,可并沒有多少用,臉頰的燙意同燕驚雙的心情一般好似久久未能下去。</br> 燕驚雙索性盤起了腿,閉目打起坐來,嘴里還默念著什么。</br>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br> 燕驚雙臉頰的神色才緩緩回歸正常。</br> 再抬眸之時,她肩頭微松,長長地舒了一口大氣,喃喃道。</br>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br> “佛祖誠不欺我。”</br> “清心咒果然有用。”</br> 只是……</br> 顏鶴卿宛若謫仙的冷漠面容再次在燕驚雙腦海里一閃而過。</br> 再一眨眼,又是他清淡干凈的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她。</br> 燕驚雙心頭微滯。</br> 腦海中的畫面就在顏鶴卿的冷漠和純凈中交織變換。</br> 燕驚雙面紗下的唇微抿,坐在床邊定定然有些出神。</br> 先前的她一直覺得顏鶴卿暗戀她這件事極為荒誕,她無法相信。</br> 直至現在,她也覺得十分荒誕。</br> 可她卻相信了。</br> 顏鶴卿真的暗戀她。</br> 燕驚雙腦海里的畫面最終定格在了顏鶴卿那雙清淡干凈的眸子上。</br> 她輕輕咬了下唇。</br>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