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點有些奇怪,如果是按照某種儀式而言，那在擇選人選上，應該會同金木水火土有些關系,可這幾個死者，表面上來看,無論是命格,還是死亡的地方，或者是身上的東西,都無法做到一一匹配。”</br> “你看，第一名死者，雖然頭上戴有金釵，但第二名死者身上卻找不到任何一個關于木屬性的東西，第三名，第四名……”</br> 燕驚雙一一敘述著,講述著她的發現,但最后她卻輕輕嘆了口氣。</br> “雖發現了些微異常，但案宗信息還是太少,無法從現有的線索中,去尋到殺人兇手的蹤跡。”</br> 顏鶴卿：“驚雙,你這倒是說錯了,先前你不是已經說過,兇手是個膽大心細之人，這已然有了些許畫像。”</br> 燕驚雙接話：“可即便如此,光憑這一點,整個衢州府不知有多少人。”</br> 顏鶴卿：“別急,人一心急,就會忽略很多細節,我們先去走訪看看，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會給這些死者一個公道的。”</br> 燕驚雙知道顏鶴卿是在安撫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就是想早些找到兇手，以免下次兇殺案發生。”</br> 顏鶴卿拍了拍燕驚雙的肩：“沒事，我也有過你這樣的經歷。”</br> “雖然我很想再安慰你一會，但你說的也對，現在我們可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走吧，同我一起去走訪。”</br> 燕驚雙微滯，她輕輕拍了一下顏鶴卿放在她肩頭的手，有些別扭地嘀咕了一句：“誰跟你風花雪月了。”</br> 但燕驚雙還是乖乖跟著顏鶴卿去走訪。</br> 二人走訪的是最后一名死者家，前面六位死者由其他官差同時去進行盤問。</br> 燕驚雙和顏鶴卿來到這里的時候，門口已然掛上了白燈籠，二人還未進門，先聽到一陣悲慟的啼哭聲。</br> 顏鶴卿壓低了聲同燕驚雙道。</br> “最后一名死者，是這家的小女兒，年方不過十五，聽聞是老來得女，在世之時，獲盡了寵愛，眼下突然離世，她的親人很難接受。”</br> 燕驚雙抿唇，輕輕點了點頭。</br> 果不其然，燕驚雙和顏鶴卿道明身份后，兩位老人和死者的幾個哥哥一下子更紅了眼，情緒激動地咒著殺人兇手。</br> “我家閨女平素與人為善，從不同人結怨，對我們兩老皆是孝順，時不時就去廟里，添些香油錢，為我二人的身子骨祈福。”</br> “哪曾想，我二人還沒先去，她自己……”</br> 王老爺說到傷心處，哽咽難言，旁邊的王老夫人情緒更為激動，眼淚盈滿了眼眶，拿著手帕擦著。</br> 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是最為受寵的小女兒，這家人根本接受不了。</br> 燕驚雙于心不忍，顏鶴卿卻是冷聲。</br> “王老爺，王老夫人，我知你二人現在正值傷心，本不該多提此事，但現在時間緊迫，我有幾個問題想問詢你們。”</br> “我想你們也想快點抓到兇手，以慰令媛在天之靈。”</br> 王老爺和王老夫人擦了擦眼淚，提到兇手二字，兩人明顯咬牙切齒，他們快速點點頭。</br> “您說的對，您想問些什么，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顏鶴卿開口道：“令媛平素有無相交好友？”</br> “又有什么愛好？或是愛去哪些地方游玩？”</br> “或是……”</br> 顏鶴卿詢問著，王老爺和王老夫人一一回答。</br> 約莫過了一小段時間，詢問其他死者家的官差都在此地聚集。</br> 王老爺和王老夫人一開始還有些被嚇到，顏鶴卿同那些官差使了個眼神，那些官差順勢往門兩邊退去。</br> 王老爺和王老夫人的神色才稍稍好轉，顏鶴卿和燕驚雙正準備拜別二人。</br> 王老夫人卻顫著聲道。</br> “等等……”</br> 兩人回頭，卻見王老夫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br> 燕驚雙趕忙想去將王老夫人扶起來，卻見王老夫人朝著兩人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等到起來的時候，額尖已然泛起了血色。</br> “我聽聞這位官爺，是京師有名的玉相青天，老身…老身求這位官爺，求求您一定要抓到兇手，為我們閨女討回一個公道。”</br> 燕驚雙見狀，心思忽而悲憫，更沉重了幾分，對那兇手也更產生了幾分氣。</br> 這時，顏鶴卿已然應下，他扶起了王老夫人，道。</br> “王老夫人不用行如此大禮，辦案查兇，本就是我該做之事。”</br> 安撫好王老夫人后，顏鶴卿同燕驚雙使了個眼神，兩人便朝外走去。</br> 路上，顏鶴卿低了低聲。</br> “驚雙，你不太適合查案。”</br> 燕驚雙疑惑：“為何如此說？”</br> 顏鶴卿：“查案者需時刻冷靜，輕易不能同案中人共情，指不定兇手就是你先前共情之人。”</br> 燕驚雙詫異：“總不能王老夫人是兇手吧。”</br> 顏鶴卿搖頭：“她自然不是，但這只是這一樁案子，我意思是你只有不帶任何情感，才能客觀分辨每一個人，揪出真正的兇手。”</br> 燕驚雙聽完，像是明白過來，她神情有些微落寞。</br> “這次本來是想來幫你忙的，我可別拖你后腿才是。”</br> 顏鶴卿笑了笑：“這倒沒有，你確實幫了我忙。”</br> “什么忙？”</br> 顏鶴卿偏頭看她：“你在我身邊，我更能專心查案。”</br> 燕驚雙微愣，下一刻卻是忽而臉紅。</br> 雖然眼下沒有彈幕劇透顏鶴卿的內心OS，但她二人也算是慢慢相熟，顏鶴卿的意思，她現在也約莫明白了一些。</br> 但很快，官差的到來，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旖旎。</br> 官差很快同兩人匯報著其他幾家的情況，信息似乎一下子駁雜了很多。</br> 衢州知府也跟在兩人身邊，仔細聽著下屬的匯報。</br> “這七起案子中，有幾個死者確實有仇家，但我們都仔細盤查過了，案發之時，他們的仇家都有不在場證據。”</br> “另外幾個倒是沒有仇家……”</br> 衢州知府越發犯愁，信息多了，似乎思緒也跟著亂了很多。</br> “要不，先查查衢州府內有沒有什么邪.教組織，挨家挨戶查查有沒有什么信奉邪.教的人。”</br> “這樣無差別殺人，就連此人下次想殺誰都沒有頭緒。”</br> “不對。”</br> “不對。”</br>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br> 衢州知府下意識看了過去，主要是看向顏鶴卿。</br> “顏世子，您是發現了什么？”</br> 顏鶴卿卻轉頭看向燕驚雙。</br> “燕護衛，你來說吧。”</br> 衢州知府有些詫異，顏鶴卿又道。</br> “我這位護衛也頗為聰慧，與我心有靈犀。”</br> 燕驚雙知道，顏鶴卿這是在她機會，讓她過過破案的癮。</br> 她心里嘀咕了幾句，剛剛還說她不適合查案呢。</br> 不過嘀咕歸嘀咕，燕驚雙嘴角卻不由自主掛起了笑容。</br> 她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更接近男音。</br> “無差別殺人是沒有共性的。”</br> “但這一次的連環殺人案，卻可能是有共性的。”</br> 衢州知府：“什么共性？”</br> “年齡沒有，性別也不是，連仇家都是有的有，有的沒有，死亡地點，時間都不一樣。”</br> “除了殺人手法，和那個金木水火土的刺青，哪有什么共性？”</br> 燕驚雙沒賣關子：“知府大人稍安勿躁，您看，雖然年齡性別都不一致，死者有男有女，有年輕的，也有歲數大的，但請您仔細看看這幾個年輕的。”</br> “第一位死者，十六歲的女子，第三位死者，十七歲的女子，第五位死者，十四歲的女子，第七位死者，十五歲的女子。”</br> “她們怎么了？若是說兇手只殺妙齡女子，但第二位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第四位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婦，第六位是位四十歲的男子。”</br> 燕驚雙聞言點點頭，但卻是繼續道：“知府大人有沒有一個問題，這四位妙齡女子，家住的很近。”</br> “你們誰有地圖？”燕驚雙問了一下官差。</br> 一個官差快速給燕驚雙遞了一張地圖過來，燕驚雙將地圖鋪在書桌上，拾起一旁的墨筆，一邊說一遍在地圖上勾畫。</br> “第一位死者住在雨水巷，第三位死者住在云華巷，第五位死者住在青梅巷，第七位死者住在白石巷。”</br> 燕驚雙在地圖上將這四個地方都勾了出來。</br> “知府大人您瞧，這四條巷子，全在城西這一片，左右不過差了兩三條街。”</br> “但其他三人……”</br> “我知道您想說其他三人，一人住城北，一人住城南，一人住城東。”</br> 燕驚雙說到這的時候，微有停頓，她沉了沉眉，低聲道。</br> “但知府大人，您不覺得這有些太巧了嗎？”</br> “且這三位不在城西的死者，是穿插著這幾位妙齡女子死的。”</br> “這就是好似……”</br> “有人在故意混淆視聽？”衢州知府瞪大了眼。</br> 燕驚雙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事無證據之前，一切尚只是推論，我建議可以分兩撥人，一批按照原計劃去尋找信奉邪.教之人，另一批則是調查這四位妙齡女子在死之前的活動范圍。”</br> 衢州知府聽完，顯然有些目瞪口呆，但他趕忙就想讓下屬去辦，但剛有動作，卻心道，他怎么就被一個小護衛給說服了，衢州知府趕忙看向顏鶴卿問詢意思。</br> 見顏鶴卿點點頭，他這才差人去查這件事。</br> ……</br> 約莫過了一兩個時辰，四方人馬匯聚，依次匯報著，四個妙齡女子死之前的去處。</br> 這一聽，所有人都皺了眉頭。</br> 這四人，果然在生前的行蹤有重疊。</br> 燕驚雙和顏鶴卿來到衢州府的清樂街。</br> 這是城西一處最為熱鬧的街巷，從街頭到街尾，胭脂水粉，筆墨紙硯，茶攤當鋪……</br> 幾乎什么樣的店，這里都有。</br> 燕驚雙和顏鶴卿先是去了街東第五家胭脂水粉店鋪。</br> 打她二人一進門，店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眼巴巴地看著他們。</br> 這二人實在長得太過好看了些，鋪子里的又都是女子，難免心思活絡。</br> 可見二人來此地，又覺得他們是為女子買胭脂水粉的，一時周遭女子眼神微黯。</br> 哪知，二人進來之后，看都沒看琳瑯滿目的胭脂水粉，而是直直朝店鋪老板而去。</br> 先前那四人，都去過這家胭脂水粉店，店鋪客人流向不一，但店老板卻是一直在的。</br> 也就是胭脂水粉店的老板是見過這四個人的。</br> 而且官差仔細打聽過，第二位死者來店鋪的時候，正好是下雨天，那一日的客人幾乎沒有，只有第二位死者。</br> 胭脂水粉店的老板顯然有所嫌疑。</br> 老板是名女子，見顏鶴卿和燕驚雙直直奔著她而來，倒是有些詫異。</br> “敢為兩位顧客，可是要定些什么胭脂水粉？”</br> 老板以為二人是有所預定的。</br> 燕驚雙看了顏鶴卿一眼，她二人今次只是試探，不宜打草驚蛇。</br> 顏鶴卿余光瞄了眼一旁的木牌，接著話。</br> “聽聞貴店有特質的西域傅粉，香味特殊，我二人想定一個。”</br> 一聽果然是生意，老板立馬兩眼放光。</br> “您二位可來對地方了，這西域傅粉可是咱們春水香粉鋪獨一家的。”</br> “我這還有些樣品，您二位等著，我去給您拿來看看。”</br> 老板快步走到屏風后，取那西域傅粉。</br> 而等到再次歸來之時，老板手里多了一個小瓷罐，她用打開罐子給兩人展示著。</br> 燕驚雙眸光在老板手上停了停，顏鶴卿則在一旁繼續下著訂單。</br> 等到二人走的時候，顏鶴卿確實定下了一瓶傅粉。</br> 出門之后，兩人隨處尋了個茶樓，找了個雅間，顏鶴卿道。</br> “你有發現？”</br> 燕驚雙挑眉：“果然清相青天，什么都瞞不過你。”</br> 燕驚雙呷了一口茶：“那胭脂水粉鋪的老板，是習武之人。”</br> “她右手虎口有繭子，雖無內功，但有外功，以她的力氣，勒死那幾個死者不是什么問題。”</br> 顏鶴卿點頭：“一會，我讓手下查一下這個鋪子老板的那幾個時間都在做什么。”</br> 調查有了些眉目，燕驚雙喝茶也能喝出點滋味來：“我瞧你做戲做的真全，還真買了那傅粉，你沒瞧著店里的那群姑娘一個個黯然神傷的模樣。”</br> “這可不是做戲。”顏鶴卿提起茶杯，放在唇邊。</br> 抿了一口，繼續道：“給你買的。”</br> 燕驚雙：“？”</br> 顏鶴卿神色幽幽：“這是幫你免卻后顧之憂。”</br> 燕驚雙慢半拍反應過來，她喝茶差點被嗆到，臉頰微紅：“咳咳…你怎么不想著從源頭解決。”</br> 顏鶴卿放下茶杯，視線微有游移：“解決不了。”</br> ……</br> 燕驚雙臉頰更紅了幾分，她快速起身。</br> “喝…喝完了吧，我們還要趕著去下一家呢。”</br> 話音落，燕驚雙先走出了包廂，身后顏鶴卿的笑意隱隱傳來。</br> ***</br> 第二家是一個藥鋪。</br> 而且是一家生意興隆的藥鋪，顏鶴卿和燕驚雙剛要進門，就被一個眉清目秀的藍衣姑娘攔了下來。</br> “兩位顧客，你們得先排隊。”</br> 藍衣姑娘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指著旁邊側門的隊伍。</br> 顏鶴卿和燕驚雙聞言，同藍衣姑娘致謝，便朝著旁邊側門而去。</br> 她二人快排到之時，能看到那位年輕的大夫，在替人懸絲診脈，前頭的病人議論著。</br> “仁華堂的林大夫可是咱們衢州府醫術最為精湛的，聽聞他那一手針灸之術，就連衢州府資歷最久的老大夫都甘拜下風，他這落在衢州府倒是頗為有些屈才。”</br> 聽到這，燕驚雙和顏鶴卿彼此對望了一眼。</br> 那幾名死者脖子上的“金木水火土”字，便是用針刺的。</br> 她二人想了想，倒慢慢從排隊的隊伍里撤了出來。</br> “此人不好查，我二人沒病，他是杏林高手，若是被發現，定然會有所懷疑。”</br> “回頭我安排一個生病的手下，讓此人為他針灸一番。”</br> “嗯，還得調查下，這藥鋪里哪些人見過那四名女子，在七個作案時間內，哪些又有不在場證明。”</br> “行，那我們去最后一家吧。”</br> 兩人一來一去，倒是辦事極快，很快就去到了最后一個地方。</br> 第三處地方，是一個寺廟，香火也極為鼎盛。</br> 而這也是兩人最為頭疼一個地方。</br> 雖都知道這四人去了寺廟，但除卻有兩個帶了丫鬟的，另外兩個沒有帶丫鬟，只知道進了這家寺廟。</br> 而那兩個帶了丫鬟的，去的地方還都頗有重疊。</br> 無奈，二人只得沿著就著那兩個有丫鬟的，重疊的地方，一處一處找了過去。</br> ……</br> 顏鶴卿剛從一個院子出來，卻見燕驚雙站在一個路邊的小沙彌身后。</br> 顏鶴卿叫了燕驚雙一聲，燕驚雙同顏鶴卿招了招手。</br> “你過來看。”</br> 顏鶴卿卻見那小沙彌跟前擺了畫架和畫紙，上面栩栩如生地刻畫著十字路口的銀杏樹。</br> 燕驚雙同那小沙彌耳語了幾句，小沙彌立馬用圓圓的手抽出了幾張畫紙。</br> 正是那四個妙齡少女的模樣，而且他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而去。</br> 燕驚雙同顏鶴卿道。</br> “方才我已然詢問過這個小沙彌，這個方向的盡頭只有一個院子。”</br> “也就是說這個院子，是這四個女子都曾去過的。”</br> 顏鶴卿點頭，看向小沙彌：“看來還真是老天爺眷顧我們。”</br> 燕驚雙笑了笑：“你說的對，老天爺會給她們一個公道的。”</br> 等兩人走到那間院子時，四周顯得有些清幽。</br> 走進去之時，發現里面有個掃地僧人，燕驚雙便上前套話，詢問著這里供奉的是什么佛像。</br> 那掃地僧人卻道，此地并沒有供奉佛像，而是一間靜齋，平素供書生抄寫佛經所用。</br> “書生？”燕驚雙重復了一下這兩個字。</br> 正說著話，正院走出來一人，面目有些平凡憨厚，看著頗為木訥。</br> 他見院中有人，明顯愣了愣，但還是同二人點頭示意了一番，這才卷起書，準備離開。</br> 掃地僧人卻喚住了那人。</br> “袁公子，留步。”</br> 袁奇轉頭看向他，目色有些呆，禮貌道。</br> “小師父，可有何事？”</br> 掃地僧人:“先前在寺廟口遇到您同窗，說您將您母親給您的木佛落在書院了，此物對您極為重要，還請您收好。”</br> 掃地僧人從懷里掏了一個木佛出來，遞給袁奇，袁奇又驚又喜，難得快步上前。</br> “謝謝小師父，此物確實對袁某極為重要。”</br> 但掃地僧人的話并沒有結束，他又從懷里掏出一塊包裝好的糖糕。</br> “這是山里獵戶家的小孩讓我交給您的，聽說您上回在山里救了她。”</br> 袁奇頓了頓，好似在回憶，掃地僧人似乎知道袁奇反應慢。</br> “您可別回憶了，您這么心善，定然是您救得，您且收下吧，也是人家小女孩的一片心意。”</br> 袁奇摸摸鼻子，也就接過了，之后他便先行離去。</br> 等他走后，燕驚雙倒是順勢又打聽一番這個袁奇的事。</br> 此人乃是城中書院的學子，是從別的府搬過來讀書的，但家中清貧，喪父，只有一老母，平素常在此處抄寫佛經，貼補家用。</br> 燕驚雙又問了問那四個妙齡女子出現的日子。</br> 恰好，有三次都是掃地僧人當值，只有下雨那次，掃地僧人沒有出現。</br> 掃地僧人回憶了下，說了這三位女子確實來了這個院子，但也就進去了一會，便出來了。</br> “那她們出來的時候，是什么神情？”</br> 掃地僧人皺著眉頭回憶：“沒什么神情，但都走得挺快的。”</br> “這位施主，你要問我袁書生的事，我還能多說點，那幾位女施主，我不過只見了一面，確實有些想不起來。”</br> 燕驚雙思及先前：“方才見這位袁施主，還是有些遲鈍？”</br> 掃地僧人點頭，臉上頗有幾分惋惜：“這位袁施主，心善又勤勉，但就是天資有些愚鈍，聽說他在城中書院的成績并不理想。”</br> 燕驚雙又同掃地僧人聊了些旁的，好似顯露出自己的好奇，并不是為了特意打聽袁奇的事。</br> 過了會，燕驚雙和顏鶴卿回到了馬車內。</br> 兩人一進去，燕驚雙便皺上了眉頭。</br> “你怎么看？”</br> 顏鶴卿：“今日這三人，各有各的問題，最后的袁奇，看似最無可能，但也免不了是裝的。”</br> “我們先等這幾人的不在場證明吧。”</br> 然而，等這幾人的不在場證明出現之時，燕驚雙和顏鶴卿更陷入一番沉默。</br> 這三人，在那七個時間段都有作案時間。</br> 可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時，卻有人來了衢州府自己擊鼓自首。</br> 來人正是藥鋪里的林大夫，此時他正瑟瑟發抖地看著自己手里的繩索和銀針。</br> 旁邊還站著一個更為瑟瑟發抖的女童。</br> 林大夫承認了自己是這次連環殺人案的兇手。</br> 原來，先前有路人在暗巷里發現了手持繩索和銀針的林大夫，他正堵在一個小孩跟前，神情呆滯嚇人。</br> 路人眼見不對，趕忙大喝一聲，將那女童抱走，林大夫也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好似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br> 林大夫微愣，看著手里的繩索和銀針，失聲尖叫。</br> 林大夫坦誠，他早先就發現家里有繩索和帶血的銀針，但他一直不敢面對，直至這次從夢游中清醒過來，他才驚覺，自己真的有可能是那個連環殺人案的殺人魔。</br> 林大夫說，他有很嚴重的夢游癥，那七次作案時間全都是在他夢游之時，他每每從夢游中醒過來時，看著自己白皙的手，都止不住后怕。</br> 果不其然，官差從林大夫家里搜索出了好幾根繩索和好些帶血的銀針。</br> 衢州知府大喜，他沒想到困擾他數月的案子，這么輕松就破了。</br> 但回頭卻見顏鶴卿…還有他身旁的燕護衛齊齊皺了眉。</br> 衢州知府忙道：“顏世子果然是福星，您看，您一來，這案子就不攻而破了，定是這兇手聽過您響亮的名聲，無力掙扎了。”</br> 底下的林大夫還在神游中，聽到衢州知府說自己是兇手，更是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神情儼然絕望不已。</br> “不對。”又是異口同聲。</br> 這回衢州知府也學乖了，直接看向燕驚雙。</br> “又哪里不對了？”</br> 燕驚雙上前一步，站在林大夫跟前，沉眉道。</br> “你將先前的話再說一遍。”</br> 林大夫深受打擊，言語有些痛苦無力：“哪一句？”</br> 燕驚雙：“你每次夢游醒來之后看到什么？”</br> 林大夫撫著額頭，神色越發痛苦：“看著自己的手，很痛苦。”</br> “你的手是什么樣的？”</br> “……月光下有些發白。”林大夫不知道燕驚雙為何要問這么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br> 燕驚雙回頭看向眾人：“他不是兇手。”</br> 衢州知府急了：“他都自己承認了，你為何如此說？”</br> 燕驚雙也不說話，將繩子遞給衢州知府，然后帶他去尋了一個柱子，讓衢州知府用繩子將柱子捆上。</br> “知府大人，您使勁勒一下。”</br> 衢州知府雖不解，但也依言而動。</br> “得多使勁？”</br> “拿出您最大的力氣。”</br> 衢州知府拿出了吃奶的勁兒，狠狠地勒一下。</br> 燕驚雙開始數數，數到一百二十下的時候，她停了下來。</br> “知府大人，您請松開。”</br> 衢州知府臉色漲紅，趕忙松開了手中繩索。</br> 燕驚雙：“現在，您攤開手看看。”</br> 衢州知府攤開手，看見他掌心兩條明顯的紅印，愣了愣。</br> 燕驚雙繼續：“取人性命，定然會用最大的力氣，不會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林大夫平素極少動粗，手也是細皮嫩肉的，所以不會像習武之人，只在幾十個呼吸便能取人性命，所以我便數了一百二十個呼吸，一百二十個呼吸，知府大人，您的手也會勒出重重的紅痕，這紅痕需得幾個時辰才能消散。”</br> “但林大夫從夢游中清醒過來，距離作案時間不到半個時辰，但他的手卻是一點紅痕沒有，這樣，他又怎么會是殺人兇手呢？”</br> 衢州知府聽得一愣一愣的，過了會，他皺了眉道。</br> “但有可能，他是故意這么說的？”</br> 燕驚雙：“林大夫既已想到要來自首，又何必多此一舉。”</br> “不過，為了安知府大人的心，確實是需要證據的。”</br> “林大夫，您可有人證，證明您那幾個時辰，掌心沒有紅痕？”</br> 林大夫也聽得一愣一愣，但聽到自己可能不是殺人兇手，他似想到什么，激動道。</br> “有有有的！我有一次夢游醒來之后，夜里肚餓，便去附近的餛飩店里吃了碗餛飩，我付錢的時候，掌心都是向上的，那那個店家定然是看見了！”</br> 燕驚雙點點頭，同衢州知府道。</br> “一查便知。”</br> ……</br> 果不其然，衢州知府派人去查探之后，餛飩店老板同林大夫說詞一致。</br> 林大夫喜極而泣，就差沒跪在燕驚雙跟前。</br> 但衢州知府卻越發愁云滿布。</br> “既然林大夫不是，那究竟兇手是何人？”</br> 顏鶴卿和燕驚雙彼此對看了一眼。</br> ***</br> 袁奇聽到有人敲門，他慢半拍地下了床，旁邊的老母頭發早已花白，聽到動靜，微微睜眼。</br> “兒啊，有人這么晚還來找你嗎？”</br> 袁奇輕輕安撫老母親，木訥的臉上緩緩扯出一個笑容：“母親放心，可能是過路人討口水喝，我去去就來。”</br> 臨走前，他還給老母親壓了壓被角，確保她能睡的安心些。</br> 袁奇走到屋門，他打開了門。</br> 木訥的眼，同顏鶴卿和燕驚雙對視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