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雙不是沒有發現顏鶴卿的異常。</br> 兩人自從公開之后,顏鶴卿便有些不太一樣了,具體而論,他好似比以往更主動,性子也隱隱約約多了些許強勢,而剛剛他看她的眼神……</br> 確實有幾分像江藍兒看宋遙。</br> 但江藍兒說的話,燕驚雙卻是不信的。</br> 性情或有相似,可人的選擇卻大有不同,顏鶴卿胸懷疏朗,他斷不會因一己之私而視人命如草芥。</br> 燕驚雙正思索著往府衙內走,忽然前頭傳來“衢州知府”的一聲大喊。</br> “顏世子!顏世子!你怎么了?!”</br> 燕驚雙眉心驟然一緊,快速跑向府衙,卻見顏鶴卿已然昏倒在地。</br> ***</br> 顏鶴卿像是做了一個極為漫長的夢,他醒來之時,只感覺一只微暖的手一直握著他的手。</br> 顏鶴卿緩緩睜眼,燕驚雙擔心的面容赫然映入他眼簾。</br> “鶴卿,你終于醒了,太好了!”</br> “我現在就去找大夫!”</br> 顏鶴卿卻抓住了燕驚雙,剛醒的他力氣不是很大,但燕驚雙卻沒掙脫,乖乖待在原地。</br> 顏鶴卿定定地看著她,許久許久。</br> 燕驚雙微愣,顏鶴卿的目光有些奇怪。</br> 有幾分陌生,又有幾分熟悉,沉甸甸地像是壓著什么。</br> 好一會,顏鶴卿扯了扯嘴角。</br> “驚雙,我沒事。”</br> 燕驚雙:“還說沒事,早先你突然昏倒又一連三日高燒不退,吃再多的藥也不見醒,我當時……”</br> 燕驚雙下意識咬了咬唇,布滿血絲的眼眶,說明她也好幾日沒睡了。</br> 但下一刻,她就被顏鶴卿擁入懷中。</br> 顏鶴卿緊緊地抱著她,埋首在她脖頸,低聲道。</br> “驚雙對不起。”</br> “讓你擔心了。”</br> 燕驚雙微愣,顏鶴卿抱著她的指尖有些微的顫抖,像是有些害怕。</br> “鶴卿,你怎么了?干嘛同我道歉?你沒事就好。”</br> “真不用找大夫看看?”</br> 顏鶴卿頭在她脖頸間微微晃動,鼻息掃過她的肩。</br> “不用,我已經沒有發熱了。”</br> 顏鶴卿抱著燕驚雙,燕驚雙自然能感受到顏鶴卿的體溫,確實已然恢復正常。</br> 燕驚雙心下稍安,但顏鶴卿似乎沒有松手的意思。</br> 燕驚雙便同他講了他生病這幾日發生的事。</br> 那一樁連環殺人案,幕后主使江藍兒已然認罪,袁奇變成了共犯,這兩人都得以命抵罪,就是可憐了袁奇的母親,一把年紀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br> 但宋遙也答應了袁奇,會好好照顧他母親。</br> 這一樁令人大為震驚,唏噓不已的連環殺人案也算是落下了帷幕。</br> 不過另一個令燕驚雙意外的是,她的彈幕回來了。</br> 回來以后,燕驚雙才發現彈幕消失的原因,原來是前段時間,小說平臺被黑客攻擊,導致這篇文意外被鎖了,本是作者雪墨自己可以解鎖,但小說平臺不知為什么,聯系不到作者雪墨,只能等合同里同作者約定的權限時間過后,再幫這篇小說解鎖。</br> 彈幕人兒一回來就看見顏鶴卿病倒,一個個跟燕驚雙一樣慌,把彈幕當求神拜服的地方,天天刷著祈禱。</br> 【觀世音菩薩在上,保佑我們小鶴身體健康,平平安安。】</br> 【如來佛祖在上,保佑我們小鶴身體健康,平平安安。】</br> 【耶穌在上,保佑我們小鶴身體健康,平平安安。】</br> 【盤古大大在上,保佑我們小鶴身體健康,平平安安。】</br> 【宙斯大大在上,保佑我們小鶴身體健康,平平安安。】</br> ……</br> 從東方到西方,從洪荒道古希臘,可愛的彈幕人兒把滿天神佛都求了一遍。</br>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佛真的聽到了。</br> 顏鶴卿也終于醒了過來。</br> 他聽著燕驚雙講述著這幾日的事,在她脖頸間繼續點著頭。</br> 燕驚雙后續又講了回學宮的事,先前在顏鶴卿昏迷之時,學宮送來信件,只道二人被選中去京師參與稷下論道會,山長吩咐二人不用回學宮了,忙完這邊的事,直接動身前往京師。</br> 燕驚雙道:“有些奇怪,往年間的稷下論道會都是在秋日,不知今年怎么提前了。”</br> 顏鶴卿又在燕驚雙脖頸間點了點頭。</br> 燕驚雙又同顏鶴卿閑聊了幾句,直至她的肩頭有些微酸時,她才試探開口。</br> “鶴卿,你大病初愈,要不你先休息,明日我再來尋你。”</br> 而這一回,顏鶴卿搖起了頭。</br> 動作快速,半點不遲疑。</br> “不要。”</br> “可是你要休息。”</br> “好。”顏鶴卿答得乖巧。</br> 聽到顏鶴卿的話,燕驚雙準備推開顏鶴卿,起身離開。</br> 但她推了一下,卻不見顏鶴卿有要松手的意思。</br> 燕驚雙疑惑:“你不是答應我要休息了嗎?”</br> 顏鶴卿沒接話。</br> 過了會,他唇齒貼在了燕驚雙的脖頸間,輕聲呢喃道。</br> “你陪我,好不好?”</br> 顏鶴卿的話一出,燕驚雙還沒回話,彈幕倒是震出了滿屏的驚嘆號。</br> 【!!!!!!!!!!!!!!!!】</br> 【!!!!!!!!!!!!!!!!】</br> 【!!!!!!!!!!!!!!!!】</br> 【我他媽反手就是一個大紅包,沒想到鎖個文回來,小鶴居然出息了!直接本壘打,這是我們娘家人能看得嗎?!是!就是!一定是!絕對是!】</br> 【母胎SOLO的我,在床上扭動的像只毛毛蟲!!!】</br> 【啊啊啊啊!!!!直播過程!!!我不介意付費觀看!!!!高價求!!!深水魚.雷求求求!】</br> 【別別別,姐妹們,這文好不容易解鎖,別一會又鎖了,我還想看小鶴和雙雙更多甜甜蜜蜜呢!!!】</br> ……</br> 現在的燕驚雙早已不是一開始的燕驚雙,隨著彈幕的越發深入開.車,她身體也越發繃緊。</br> 腦海亂成一麻,冷不丁脫口道。</br> “只是…陪著?”</br> 等到反應過來自己說什么之時,燕驚雙忽而一僵,瞥見彈幕二次炸鍋,說她也開上了高速。</br> 燕驚雙心里快速否認,什么高速?!</br> 她不過是三日未睡,腦袋糊涂開始說胡話了。</br> 耳邊,顏鶴卿卻在她肩窩隱隱發笑:“不然,你還想要有什么?”</br> 燕驚雙這一回推開顏鶴卿的動作快了些,她微微轉過身,也不看顏鶴卿,后背繃的筆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br> “什么都沒想。”</br> 顏鶴卿的聲音從她身旁幽幽傳來:“你放心,書房有一小床,一會我去支起來,放在里屋,我睡小床,你睡我這。”</br> “不用。”</br> “哦?”這個哦頗有幾分耐人尋味。</br> “不是…我意思你是病人,哪里能讓你睡小床,我去睡就好了。”</br> “所以,你是同意跟我一起睡了?”</br> “嗯……”</br> “啊!不是不是!不是跟你一起睡,你睡這,我睡小床的……”燕驚雙著急解釋,但好像越解釋越亂。</br> “噗……”顏鶴卿清朗的笑聲響起。</br> 燕驚雙一頓,轉頭,一雙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起些微火氣。</br> 燕驚雙壓住被角,逼近半坐著床頭的顏鶴卿。</br> “顏鶴卿,你逗我?”</br> 顏鶴卿望著近在咫尺的燕驚雙,愣了愣。</br> 過了會,他垂了垂眸,別過臉,耳后有些微紅,小聲道。</br> “我是病人,驚雙。”</br> 燕驚雙一頓:“知道了!病人最大,我陪你便是。”</br> 顏鶴卿唇角微揚:“嗯。”</br> 最后,顏鶴卿身子骨太弱,也敵不過燕驚雙力氣大,還是燕驚雙睡在了靠床邊的小床。</br> 興許是這幾日真的折騰累了,不一會燕驚雙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br> 睡之前,顏鶴卿一直握著燕驚雙的手,燕驚雙眼下睡的有些迷糊,手便失了力氣,漸漸要從顏鶴卿手里掉了下來。</br> 但她手指剛垂,顏鶴卿的手更快地握住了她。</br> 月光之下,男子的手緩緩握緊了女子的手。</br> ***</br> 回去的路上,燕驚雙看著靜靜給她剝荔枝的顏鶴卿。</br> 【我天啊!!!!這是什么絕世好男人!!!清冷貴公子化身小嬌夫,乖乖給霸總雙雙剝荔枝。】</br> 【嫌棄地踹了我家狗男人一腳。】</br> 【可惡!!!前面姐妹還有男人,我只能嫌棄地RUA一把我家喵喵!!】</br> ……</br> 就連彈幕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異常的畫面,顏鶴卿卻好似駕輕就熟,沒有半分不自在。</br> 等他剝完一盤后,還拿起一旁的備好的銀簽子一根一根給燕驚雙插上。</br> 燕驚雙這一次,也沒有像彈幕那般顯露出驚詫。</br> 只是,她也盯著顏鶴卿看了一會。</br> 顏鶴卿醒來之后,又跟以前一樣,清風朗月的世家子,對外是高嶺之花,在她跟前卻是純情乖巧。</br> 先前那樣的異常,再沒有在顏鶴卿身上出現過。</br> 可……</br> 燕驚雙眉心微蹙。</br> “不喜歡吃荔枝嗎?”顏鶴卿詢問著。</br> 燕驚雙回神,搖了搖頭:“沒有,喜歡的。”</br> 她拿起一根銀簽子吃了起來,冰涼甜軟的荔枝在唇齒間誕開。</br> 顏鶴卿:“那你多吃些,到了京師可吃不到了。”</br> 燕驚雙點點頭,但很快又是放下銀簽,拿出紙筆,寫著什么。</br> “山長通知的匆忙,我得給家里去一封信,還得給蒹葭寫一封,我大哥隨性,怕稍不留神就不著家,讓蒹葭幫我顧著點。”</br> 燕驚雙寫信的時候,顏鶴卿也在一旁寫著什么。</br> 燕驚雙順嘴一問。</br> “你也寫信給家人嗎?”</br> 顏鶴卿握筆的手微頓,片刻后,他微微頷首。</br> ***</br> 去京師一事,燕驚雙起初擔心顏鶴卿的病情沒有多想,但后來冷靜下來后,心里卻倏而起了防備。</br> 京師可有他們燕家的大敵,殷準。</br> 還有她并不想見的謝琳瑯。</br> 雖然燕驚雙眼下已然握有能救她們燕府的圣旨。</br> 但她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此行有些兇險。</br> 只是燕驚雙沒想到,最先要捅她一刀的是——</br> 明初雪。</br> 要去參加稷下論道會的學宮學子不止燕驚雙和顏鶴卿,而是先前那次以“真正的文人”為題的前五名。</br> 明初雪赫然也在其中。</br> 燕驚雙和顏鶴卿同另外三人約到去京師路上的某一個小鎮匯合。</br> 看著被下人制住跪在地上但依舊狠狠瞪著她的明初雪。</br> 燕驚雙難得愣了愣。</br> 她是怎么都沒想到一貫柔弱的明初雪有一日會朝她舉起刀。</br> 而且……</br> 燕驚雙眉心微蹙。</br> 早先她離開學宮之前,明初雪來找過她一次。</br> 燕驚雙起初防備,不知明初雪葫蘆里在賣什么藥。</br> 但卻沒想到,明初雪是來給她道謝的。</br> 謝謝那一日在懸崖時,她救了她。</br> 燕驚雙自是不信,直至彈幕開始劇透明初雪的內心。</br> 她還真是來感謝她的。</br> 明初雪嘴角泛起幾分苦笑:“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經過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以前我自己做了很多錯事,也傷害了你,現在大家都遠離我,也是我罪有應得。”</br> 探山任務之后,燕驚雙有多風光,明初雪就有多落魄,不知是誰傳出來,當時以為遭遇賊子的她,面對偽裝成年邁茶攤老板摔倒的公良庸,看都沒看一眼,見死不救。</br> 這件事傳出去后,明初雪的名聲徹底一落千丈。</br> 經歷過生死的明初雪倒好像把這些看開了,其后也尋了公良庸,沒狡辯,直白坦然當時的自己就是嚇慌了,承認了自己的錯誤。</br> 公良庸身為一方大儒,自不會同明初雪多計較。</br> 而明初雪同公良庸道完歉后,第二件事便是找上了燕驚雙道謝。</br> 但即便明初雪真心悔改,燕驚雙也不想同她多有牽扯,只輕輕嗯了一聲。</br> 明初雪見燕驚雙這樣的反應,也不意外,只是眼神垂下,黯淡了許多。</br> 等到臨出門時,明初雪卻忽然轉頭道。</br> “燕大小姐,寧墨確實配不上您,而您也是世上,與顏世子最為般配之人。”</br> 當時的明初雪明明如此說。</br> 但現在卻……</br> 燕驚雙神情逐漸變得有些難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