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農用機動三輪，后車廂還用鐵皮板蓬上，刷著那種藍色油漆，車廂里面是兩條長條海綿凳子，上面的海綿與包裹物都已經千瘡百孔，不用看就知道這是宗南市俗稱“嘭嘭嘭”的拉客三輪車。
“快走。”</br>
王山一把拉開車廂跳了進去，頭跟頂棚做了次親密接觸，他也顧不得去揉，從車廂前部的小窗口探出半個額頭，不斷的催促著王開泰開車。</br>
王開泰加大油門，用最快的速度竄了出去，藍色三輪車好像在鋼絲繩上跳舞的雜技演員，東倒西歪做出各種驚險動作，傍晚路邊有下班和散步的人看到這輛三輪車，離著老遠便閃到一邊，等三輪車過去之后開始指指點點。</br>
“這怎么開車的，交警隊都是吃白飯的，三輪車就不能上路。”</br>
“這是非法營運，不歸交警管，是交通局吧？”</br>
“開這么危險，交警怎么就不能管呢？”</br>
王山當然不知道，他們瘋狂的三輪后面，竟然引發了群眾對交警的不滿，隨后幾天交警隊接到的關于三輪車的投訴也急劇增加。</br>
“從二環路走，別走市里，這會兒盤查弄的堵車，被卡點的人看見也不好。”</br>
王山指揮著王開泰，用四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沿著二環路往北馬莊鎮沖去，雖然從市區走要少跑一點路，但是王山擔心卡點的民警攔住他們不讓出去，更擔心給自己的處分其實已經下達到了公安局內部。</br>
“坐穩了，扶住。”</br>
王開泰吆喝了一聲，三輪車從二環路沖上了土路，車輪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不住上下顛簸，將車里的王山顛了個七葷八素。</br>
不過王山似乎渾然未決，眼睛一直盯著路面，時不時挑頭看看天上的太陽，從家里拽出來的梅花機械表上面顯示已經七點十五了，紡織廠女工正常下班時間是七點，騎自行車從紡織廠到北馬莊，最多只需要半小時，如果七點半之前到不了北馬莊的涵洞橋，王山擔心到達現場只能看見一片狼藉和血痕。</br>
“到了到了，這就應該是北馬莊了，涵洞橋在哪兒？”</br>
王開泰看著從土路上分叉的道路，回頭望向王山，</br>
“往右繼續走，現在慢點開，就像干完農活回家那種速度就行。”</br>
王山看向樹蔭之中的北馬莊，記得當時王開泰來看守所探視自己，談到這最后一起讓自己入獄的奸殺案，說的位置大概就應該在這里，十幾年過去了，王開泰當時說的話就好像剛剛說過一樣，畢竟這起案子發生，就代表著自己的家支離破碎了，</br>
“涵洞橋沒有護欄，兩邊的水泥臺階只有十幾公分高，犯罪嫌疑人的二八大架自行車就停在橋上，而女工和她的自行車都被扯到了橋下的涵洞中，女工被捆著，嫌疑人先強奸，然后殘忍的一刀一刀將女工活活凌遲，現場慘不忍睹，太變態了。”</br>
王開泰降低了油門，三輪車減速緩緩駛下斜坡，王山再次提醒道。</br>
“大哥，注意一下涵洞橋，沒有護欄的那種，橋上就停著一輛二八自行車。”</br>
王開泰不管王山能不能看見，點了點頭，然后指著前方不遠處問道，</br>
“就一輛二八自行車？那還有一輛二六車子應該不是吧。”</br>
王山順著王開泰的手指看過去，前面卻正好被王開泰的背影擋住，等他能看到的時候，正好見到一個拾荒老頭模樣的人，扛著二六自行車向橋下走去。</br>
“開過去，到橋上停下來，抓住這個老頭，小心他有刀。”</br>
王山這才想起來自己光顧著趕時間，卻忘記了對方的身份，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狂魔，自己千萬別抓人不成反被砍死，父母更加逃不過原本的命運了。</br>
“我只帶了一副手銬，走的急連電警棍都沒帶，等下自己注意吧。”</br>
王開泰開著機動三輪嘭嘭嘭的往北馬莊鎮方向開過去，三輪車的聲音引起了那個拾荒老頭的注意，不過看到是普通三輪車之后便沒有在意，扛著黑色二六鳳凰自行車朝涵洞下面走去，似乎并沒有什么擔心。</br>
看到拾荒老頭沒有被驚動，王山和王開泰放下心來，臨近涵洞橋的時候，王開泰偷偷把三輪車鑰匙擰下來，車子頓時熄火。</br>
“哎呀我艸！怎么沒油了，下來推車，在叫兩個人來幫忙。”</br>
王開泰從三輪車上跳下來，沖著王山大聲嚷嚷，實際上卻是說給那個拾荒老頭聽的。</br>
老頭顯然不覺得王開泰的三輪車是突發事件，在農村來說，三輪車沒有油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一般提前知道的車主都會在車上備一個礦泉水瓶子裝著汽油，雖然這是很危險的行為。</br>
見王開泰的自作主張并沒有引起老頭戒備，王山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他就怕老頭窮兇極惡提前對女工下手，看起來此刻老頭已經將女工捆起來扔在了涵洞里，現在是搬女工自行車怕自行車留在路上引起她的熟人注意。</br>
等到老頭下了涵洞，王山和王開泰立即松開了三輪車，一左一右從涵洞橋的邊緣沿著斜坡沖了下去，王山就跟在剛才老頭下去的身影后面，因為天已經有些微黑，正好看到了涵洞下面的情形。</br>
一個穿著宗南紡織廠工作服的女人手腳被捆縛著蜷縮在涵洞的一腳，長長的頭發散落在臉上看不清楚面容，嘴里被塞著一團黑乎乎的布，驚恐的雙眼里透出一種絕望看著正在步步靠近的拾荒老者。</br>
而此刻那拾荒老頭已經放下了女式自行車，右手攥著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的匕首，半蹲著身體，目光落在女工工作服褲子的襠部，匕首的尖端已經插進褲襠處，一條帶有毛刺的勞動布特有縫隙出現在了女工的雙腿正中。</br>
王山的腳步很輕，而拾荒老頭的注意力仿佛都被女工雙腿之間的風光吸引，左手撕扯著已經開邊的工作服褲子，右手的匕首則繼續刺啦的劃動著。</br>
看匕首的長度，應該已經劃到了女工的身體，女工吃痛左右扭動著，而這個時候王山的出現讓女工的精神更加緊張起來，很顯然她不知道王山是不是跟老頭一伙兒的，不知道該怎么辦。</br>
王山很想沖過去一把抓住老頭的手，可是他知道如果撲過去，最大的可能是壓著老頭的手，那把匕首的尖端會毫無阻礙的刺進女工粉嫩的身體里面。</br>
身為一名警察，王山知道，救人的前提是不能讓人質受到傷害，否則這次行動，依然會被別人詬病，甚至成為別人攻擊的把柄。</br>
“大哥，你弄出點動靜來吧。”</br>
王山此刻，分外的希望王開泰沒有那么小心，弄出點動靜來吸引一下老頭的注意力，起碼下意識的他就會攥著匕首防身，可是偏偏王開泰的動作跟王山一樣輕柔，而興奮的老頭神經也太大條了，竟然沒有發現。</br>
“沒有機會就得制造機會了。”</br>
王山緩緩的彎下腰，拾起一小塊鋪路的白色石塊輕輕往涵洞另外一邊丟過去，剛好落在王開泰腳下，發出咚的一聲響，把王開泰嚇了一跳，他沒有看到王山這邊的情況，不知道怎么回事，還以為王山瘋了，竟然提醒那兇殘的老頭。</br>
“你瘋了！上！”</br>
王開泰大喊一聲，直奔涵洞這邊沖過來，而涵洞是公路橋，足足有十米寬，里面又堆積著各種石塊，石塊上面還長滿青苔，黑乎乎的看不清楚狀況，他險些自己摔倒。</br>
不過他的喊聲還是驚嚇到了拾荒老頭，側抬起頭看向涵洞另外一邊，到沒注意到身后的王山，見王開泰要沖過來，老頭沒有抬起匕首準備迎敵，而是抬起了手中的匕首，朝著躺著的女工咽喉抹去。</br>
瘋狂的殺人犯，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思想去考慮，王山知道自己判斷出現了略微的差異，自己的腦子是正常人思維，而這個老頭就是個瘋子，有人出現他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逃跑和揮刀自衛，而是想著把受害女工先殺掉，他這是不想暴露自己還是出手必成功的心態在作怪？</br>
不過王山沒有時間考慮，如果讓老頭動手殺了女工，即便將老頭抓住，他在交代問題的時候又不說出去是王山他們阻擋不及，王山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br>
毫不猶豫的飛身撲了上去，王山撲的卻不是老頭的身體，而是用自己身體壓在了女工的身上，單手抓向了老頭手中的匕首。</br>
背部傳來女工柔軟身體的良好彈性，王山卻沒有一點心思去品嘗，那把匕首鋒利異常，盡管王山已經抓住了老頭的手腕，匕首仍然刺進了王山的肩膀處，鮮血順著匕首冒了出來，浸染了王山和女工一身。</br>
王開泰這個時候已經沖過來了，飛身一腳，重重的踹在了老頭的腦袋之上，將他踹向了涵洞的另外一側，他這個時候考慮的不是抓住老頭，而是不能讓王山死在自己面前。</br>
“我沒事，先抓住他，別讓他跑了。”</br>
王山一指已經站直身子的老頭，招呼王開泰，王開泰低下頭看了看王山只是傷在肩膀之后，飛身朝著老頭追了過去，</br>
“媽了個巴子的，敢捅我弟弟，你找死。”</br>
他不信老頭的腦袋在受了自己如此重一腳之后，還能跟沒事人一樣。</br>
王山也不放心王開泰自己追過去，雖然王開泰占了年輕的先機，而且先踢了對方一腳，可是老頭的手里還有刀，一伸手扶著地準備站起來，卻發現著手處非常柔軟，根本不堪一握，兩世為人的他當即知道自己按的是什么柔嫩地方，</br>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抓人了，你先等一會兒。”</br>
說完狼狽跑掉，不顧肩膀上流淌出來的血飛濺的四處都是。</br>
而他身后那看不見的陰影里，女工臉上浮起了一片紅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