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的情況讓方懷感到十分欣慰,全面仿照西方陸軍的訓練模式,大大提高了軍隊的技戰術水平,但更讓他看中的是軍中的士兵開始有了對這個國家的歸屬感,國家的興廢不再是皇帝一個人的事,同樣關乎著他們的榮譽。軍人的榮譽至高無上。
這支軍隊耗費了他太大的心力,那些先進的槍炮,訓練耗費的彈藥,從各國聘請的教官,哪一樣不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在他還沒有完全掌握朝廷各方面勢力的情況下,硬是節衣縮食把這三鎮新軍打造出來了,國庫和內帑幾乎一個子也沒剩下,若是不能見到成效,恐怕朝廷上那些反對洋務的官員又有了話說,而以后的改革也將更加困難。
再過些日子,就可以把他們派往南方去進行適應性訓練了。法國人在越南邁的步子越來越大,讓方懷不得不未雨綢繆。
在回去的路上,左宗棠一直默默無語,今天看到的實在讓他產生了不少想法,雖然還不至于推翻他戎馬半生建立起來的那些理念,但確實讓他覺得有深深思考的必要。雖然從小接受儒家經典的教育,告訴他上智下愚是天經地義的道理,但他同樣不是個頑固不化的人。隨著庚子年洋人打開了大清的國門,他也感覺到經典中的一些東西已經不適應這個時代了。
方懷看見左宗棠在那里不說話,知道他在想什么:“左卿,你是不是在想朕為何要教那些士卒讀書寫字和古今歷史?”
左宗棠點點頭道:“臣愚昧,正要請教皇上。”
方懷抬頭看著天邊的晚霞,用手指道:“我大清現在的狀況就如這晚景,雖然看著美麗,卻是日落西山,暮氣沉沉。尤其是軍隊,當兵的麻木不仁,不知為何當兵,為將的只想著升官發財,不善武備,故打起仗來,每戰必敗。所以朕才要讓他們明白自己是為何而戰,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他們身后的億兆子民。西方列強早已普及了教育,他們的士兵都能讀書認字,可以很快學會火炮、戰艦的操作。這個世界只會發展得越來越快,將來還會有更厲害更復雜的武器,像德國就在研制一種在天上飛的汽艇,若是士兵都目不識丁,以后我大清更是要挨打。”
左宗棠聞言神情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小皇上,這樣的見識怎么會是一個十歲的少年能擁有的,難道真是天佑我大清。
回宮后,左宗棠的兵部尚書就走馬上任了,最近李鴻章回家丁憂去了,奕忻仍舊不管事,奕譞又沒有統籌全局的才干,只靠著彭玉麟一個人扛著,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了,還好左宗棠回來了。方懷讓他密切注意法國人在安南的動向,隨時收集情報。
安南即后來的越南,位于印度支那半島(即中南半島)東部,東南兩面臨海,北面與中國云南、廣西二省鄰接,西面與老撾、柬埔寨為鄰。南北長約一千六百余公里,東西最寬處(北部)約六百公里,最窄處(中部)僅五十公里,總面積約三十二萬九千多平方公里。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初,人口約二千三百萬,軍隊約七萬人。越南全境五分之四為山地和高原,北部和西北部為高山、高原,紅河以北地區海拔在五百至一千五百米之間。中越邊境有的山峰海拔二千米以上,山間谷地較寬,高平、那岑、諒山等處的谷地為中越間天然通道。由于地處北回歸線以南,氣溫高,濕度大,風雨多,雨季(5月至10月)、旱季(11月至次年4月)明顯,屬于熱帶季風氣候。其境內主要河流有北部的紅河和南部的湄公河。紅河和湄公河沖積成的平原是安南最富饒,人口最密集的地方。這些地方盛產大量的糧食,中國歷史上還曾引進越南的“占城稻”。另外,安南還有大量珍貴的熱帶林木以及豐富的礦產資源,尤以煤、鐵的儲量最為可觀。
十九世紀時,安南劃分為南圻(南部十省)、中圻(中部四省)、北圻(北部十六省)三部分,國都為順化。
早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時期,法國就出兵侵入越南南圻,佔領西貢(今胡志明市)等地,並於1862年(清同治元年)強迫越南政府簽訂不平等條約,將以西貢為中心的大片地區割給法國。1873年,法軍又侵佔河內等地,越南國王請求駐紮在越南保勝(今老街一帶)的黑旗軍協同抗法。同年底,黑旗軍將領劉永福率部在河內近郊重創法軍,斃其將領安鄴,迫使法軍退出河內。
不過法軍并沒有對安南死心,占領了安南就等于得到了侵略中國的跳板。歷史上就是今年10月,法軍將再次入侵越南北圻地區,佔領河內、南定等地。
就在方懷的目光死死盯住大清南疆的那片土地時,東北的朝鮮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六月初的一個清晨,設在漢城的日本使館沐浴在一片陽光中。平時守衛頗為松散的使館不知為何透出一股殺氣。
雖然門口仍然只是兩個日本士兵在站崗,但黑洞洞的大院中似乎隱藏著無限殺機。而奇怪的是,平時頗為冷清的街上今天卻多了許多乞丐,而且有越聚越多的趨勢。漸漸地,乞丐們聚攏在日本使館門前,高聲叫了起來“日本豬玀滾出去”、“沖進去搶了這些日本豬的,里面有好多糧食”。
不知誰帶的頭,乞丐們撿起地上的石頭向里扔去,人群試著向使館里沖,兩個站崗的士兵急忙攔住,但越來越多的人群豈是兩個日本士兵能擋住的。很快兩個日本士兵就被沖到了一邊,人群向使館里沖去。
最先沖進大院的人群看到了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在他們面前是整整兩排手持火槍的日本士兵,其中一排站著,另一派半跪著。看到這情形,沖進使館的人群為之一頓,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槍響了,就像秋天割麥子一樣,人群一片一片倒了下去。
而使館內部,日本駐朝鮮公使花房義質的辦公室內,花房義質正將一杯清酒遞給沙發上的男人:“正陽君,你的妙計成功了,為此我們來喝一杯,慶祝你幫助大院君成為朝鮮的擁有者。”
花房義質面前的男人乃是朝鮮大院君李應心腹謀士樸正陽,樸正陽此時一臉媚笑地道:“此事您和井上馨大人多多幫忙。”
花房義質抿了抿杯中的清酒:“正陽君盡管放心,今天我就乘英國人的軍艦回日本。井上馨大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你和大院君就準備好慶祝吧。”
樸正陽聞言得意地笑了起來。
數日后,日本兵船載水陸軍抵達朝鮮,日本外務卿井上馨親隨督辦。六月二十二日,日軍以平亂之名占領王宮。
接到傳回的軍報后,方懷不由狠狠地一拍自己的腦袋,自己怎么把歷史上這次“壬午事變”給忘了呢?這次事變實際上是朝鮮大院君李應一手策劃,李應是朝鮮王李熙的父親,李熙頗為軟弱,本來李應是可以控制李熙的,但李熙卻有一個頗為剛強的王后閔氏。以閔氏和李應為首的兩大集團為爭奪朝政展開了激烈的斗爭,李應便想借助日本人力量除掉閔氏。雖然這次不及后來的“甲申事變”和引發甲午中日戰爭的東學黨事變,但危害也是很大的,日本借這次事變大肆清洗朝鮮親中的官員,扶持親日的官員,使朝鮮原本中國一家獨大的局勢演變成中日分庭抗禮的局面,而也是從這次事變,日本開始在朝鮮駐軍。
都怪自己這些日子只記得擔心中法之戰,而忽略了東面那個更危險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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