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于落山了,天空由血紅色轉(zhuǎn)向無邊的黑暗。海水中到處是斷裂的艦體、殘缺的尸首,水師各艦正在搜救落水的海員,然后把還能漂浮的那些老式炮艦拖走。
“揚威”號上的大火已經(jīng)熄滅了,但它的艦體已經(jīng)被破壞得不成了樣子。直到大火熄滅,鄧世昌仍然站在“揚威”號上,他已經(jīng)作好了與艦同沉的準備。雖然“揚威”號最后沒有沉沒,但它已經(jīng)沒有再航行的能力,鄧世昌的心中充滿了悲痛,他知道國家要買這樣一艘軍艦有多么不容易,現(xiàn)在卻毀在了自己手里。
看著重歸平靜的大海,鄧世昌默默無語。這一場海戰(zhàn)水師有十余艘軍艦沉沒(包括一開始被擊沉的老式炮艦),真不知道這場海戰(zhàn)是勝了還是敗了。
這場人類發(fā)明蒸氣戰(zhàn)艦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海戰(zhàn)被毫無疑問記入了史冊,而后來的歷史研究者們揭示了勝負,中國海軍獲得了勝利。
在這場“巴士大海戰(zhàn)”中,中國海軍共擊沉鐵甲艦1艘,巡洋艦9艘(包括在歸途中沉沒的“雷諾堡”號),炮艦7艘,并俘獲了“勝利”號鐵甲艦,而自己只損失了2艘巡洋艦和14艘老式炮艦,雖然從艦船數(shù)量上看,中國海軍只比法國海軍少1艘軍艦,但所有人都清楚法國海軍損失的是什么軍艦,而中國海軍損失了什么軍艦。
最重要的是中國海軍由此取得了海戰(zhàn)的主動權(quán),而法國遠東艦隊在這之后只能躲在越南的軍港里不敢動彈。
軍機處的暖閣里,奕忻、奕譞、李鴻章、左宗棠、彭玉麟、崇厚都坐在里面,書案上的奏折已經(jīng)堆了一大撂,但誰也沒心思看。而桌子上的茶水是加了一道又一道,葉子都泡得發(fā)白了,但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每次窗前響起腳步聲,六個人總是同時站起,不過卻都是來送各地等待批示的呈文,對于他們想要知道的消息卻是杳無音信。
又是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在座的手里茶碗都是一顫,互相看了一眼,這次誰也沒站起來。
不過一路跑來的小太監(jiān)可沒有他們這樣的故作矜持,已是大聲喊了出來:“大勝,水師大勝了。”
左宗棠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一手搶過小太監(jiān)手里的電報,飛快地看了起來,看到最后左宗棠已是放聲大笑:“好,好,好,大事定矣。”
這時暖閣里的其他人已是圍了過來,待看清電報上的內(nèi)容,原來滿臉愁云的彭玉麟、崇厚,此時臉上的表情如同撥云見日一般。現(xiàn)在法國在遠東只有三四艘主力艦,恐怕連港口都不敢出,新的軍艦調(diào)來最少需要兩個月。他們最大的依仗,海軍優(yōu)勢,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剩下的就是陸軍決戰(zhàn)。連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海上都打贏了,人數(shù)比法國人多得多的陸上還能打輸了?
而奕忻和李鴻章臉上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原本只是伏擊法國的東京分艦隊,結(jié)果變成了和整個法國遠東艦隊決戰(zhàn),這一仗實在是太險了,不過心有余悸之后是擔(dān)憂。這一仗又勉強打勝了,那個小皇上的信心有不知膨脹到什么地步,肯定會把這仗再打下去。但要再打下去這二十年打下的底子就全沒了,現(xiàn)在我們這邊已經(jīng)是傷筋動骨,人家法國人不過是九牛一毛,真把人家惹毛了,把所有軍艦開過來咱們還真擋得住不成。
不過外面可不管這么多,當天《大清日報》就把巴士海戰(zhàn)大勝的消息登了出來,不僅擊沉了法國十幾艘軍艦,還俘虜了一艘大家伙,高興得清華北大和陸大的學(xué)生把桌子椅子拍得震天響。而茶館、酒樓今天都是坐得爆滿,讓這些店的老板賺了個盆滿缽滿。
但有人高興就會有人不高興,端郡王貝勒載漪一早從八大胡同出來,順手從報童手里抽了張報紙準備包一包糖炒栗子,結(jié)果一眼看到那醒目的“大勝”標題。
“操他娘的,又走了他媽的狗屎運。屁‘中興之主’,不是靠舔人家屁股,他媽的什么時候輪到他坐皇上,呸!”載漪直接把手里栗子摜在地上,踩了兩腳,忿忿地去了。
當小德子把水師大勝的消息報上來的時候,方懷神情似乎很平靜,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過他那忍不住顫抖的雙手卻暴露了他此時心中的激動。
上書房的墻上掛著兩萬分之一的大地圖,方懷死死地看著地圖上越南的位置。現(xiàn)在新軍六鎮(zhèn)與法國遠征軍的戰(zhàn)線停留在紅河一線,新軍人數(shù)雖然多于法軍,但法軍嚴紅河天險而守,新軍一時也奈何不了法軍。不過在這次海戰(zhàn)后,局面就不一樣了。
越南的海岸線就像一個反過來的問號,它與雷州半島和海南島把北部灣牢牢地抱在懷中。而峴港和海南島最南端的三亞就像北部灣的兩扇門,只要掌握了這兩扇門,就可以封鎖北部灣,讓身處北圻的法國遠征軍得不到一絲補給。
是時候拿下峴港了。方懷連下幾道旨意,讓劉銘傳率淮軍第一鎮(zhèn)立即趕到欽州準備裝船,其余五鎮(zhèn)不間斷發(fā)起沖擊,一定要粘住法人,水師在修整后立即封鎖峴港。
巴士海戰(zhàn)的結(jié)果也同樣震驚了西方,法國報紙稱這是“又一次特拉法加之戰(zhàn)”(注1),而西方其它的媒體驚呼“又一個海軍強國的崛起”、“東方雄獅的蘇醒”。更重要的是,這場海戰(zhàn)造成了很深遠的政治影響。
注1:英法之間進行的一場著名海戰(zhàn),指揮法國艦隊的拿破侖,指揮英國艦隊的是納爾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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