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朝過后,方懷把恭親王奕忻,醇親王奕譞,李鴻章以及左宗棠四人留了下來。四人中奕忻和奕譞是宗室的代表,又是最有權(quán)勢的兩個親王;李鴻章和左宗棠都是手握兵權(quán)的人物,又是漢人中湘、淮兩大勢力的代表,自己的想法如果得不到他們的認(rèn)同,實行起來恐怕有些困難。
上書房,四人各自落座,方懷讓小德子把他這幾個月寫的一點東西遞給四人。
這些東西是他根據(jù)大清現(xiàn)在的狀況結(jié)合后世的經(jīng)驗寫出來的,當(dāng)然免不了有些“驚世駭俗”,不過時間不等人,這些天上朝,底下文武百官雖然恭恭敬敬站著,但他們的眼神中缺少一種東西,那就是敬畏。不過也難怪他們,方懷現(xiàn)在看起來還只有十歲的樣子,有誰會敬畏他這個十歲的娃娃呢,即便他是皇帝。所以方懷決定適時展示一下我的“與眾不同”,以贏得朝中大臣的支持,而他第一步的爭取對象就是眼前四人。
試想以四人的身份地位,如果他們都無條件服從自己的權(quán)威話,朝中大臣自然會俯首貼耳。
李鴻章和左宗棠原本對召二人進京就頗有些猜忌,后來聽說是小皇帝的旨意后就更加疑惑,一個十歲的娃娃能有什么大事?
兩人接過小太監(jiān)遞過的東西后,本沒放在心上,不過當(dāng)他們真正認(rèn)真看下來后,竟不由自主陷了進去。這幾垛厚厚的紙張里不僅有后世總結(jié)出來的一些經(jīng)驗,還有很多關(guān)于如今大清弊政的解決方法,這些方法都是經(jīng)過后世無數(shù)次討論研究,不但結(jié)合了中國的民族、地理和文化現(xiàn)象,還有許多國外改革經(jīng)驗的參考,洋洋灑灑近十萬字。
現(xiàn)在正是盛夏時節(jié),上書房雖然經(jīng)過特殊設(shè)計沒有外面那么熱,但溫度也是不低。醇親王奕譞,他體格比較胖,加上身上厚厚的朝服,已是一臉的汗水,不過他此時看著手里的東西已是張大了嘴,對外物渾然不覺。
恭親王奕忻還算沉穩(wěn),不過從他不停閃爍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不平靜。在四人看的時候,方懷沒有打擾他們,而是靜靜地等待著。
直到晌午時分,四人才相繼看完,而四人看完的表情又各有不同,左宗棠和李鴻章是一臉的激動,奕譞則滿臉疑問,似乎又很多地方?jīng)]看懂,而恭親王奕忻的表情就很奇怪了,竟然長長的出了口氣。
左宗棠站起來道:“圣上,不知這些是哪位大賢所作?”
方懷“呵呵”笑了笑,示意讓他坐下,然后道:“這不過是我平時讀書隨意寫的,還要請愛卿多多指正。”
此言一出,左宗棠不由和奕忻,李鴻章對望了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的震撼。以十歲之齡竟然寫出如此見識的文章,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尤其是奕忻,他對方懷身邊的人可是一清二楚,想來想去也沒有誰有如此能耐,難道還有隱藏在背后自己不知道的高人?
奕忻又想起了數(shù)月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政變,背后仿佛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只能著那女人一頭鉆進去??磥砟莻餮允钦娴牧?,慈禧就是敗在這個小皇帝手中,看著笑吟吟的方懷,奕忻目光一陣陰冷。不過方懷此時看著他,他卻是必須要回話的。
奕忻看著手中地東西道:“皇上此策若是著實推行,確是強國之方。”言下的意思是計劃雖好,要想實行恐怕難上加難。
奕譞才智有限,手里的東西還沒看出其中的厲害,但他觀人的本領(lǐng)是有的,不然也做不到鐵帽子親王的位子上??吹揭幌蚺c自己不對付的六哥也挑不出毛病,對自己“兒子”的厲害不由大感欣慰,連連平撫胸前的胡須,就差沒有得意地笑出來。
而李鴻章和左宗棠也齊聲稱贊,看得出他們也是很高興的。
方懷笑著搖了搖頭道:“六叔和兩位愛卿就不要給朕灌迷湯了,這些不過是朕的一些想法,以朕的年紀(jì),肯定有許多不通之處,你們身在朝野多年,負(fù)責(zé)各方方面面的事情,比朕有經(jīng)驗的多,看到什么就說出來,總比害了百姓后再改回來強?!?br/>
李鴻章聽了這才站起來道:“啟稟圣上,臣適才讀了皇上御筆,深有啟發(fā),以前許多不明之處如今卻是一一明白了,只是朝廷這些年用度頗費,而前者發(fā)匪、捻賊叛亂又耗光了國庫,以至辛酉賠款至今尚未還清。圣上欲行大事,這銀子便是第一困難。”
方懷點了點頭,他說的這些都是實話,大清現(xiàn)在每年的財政收入大約在七千五百萬兩左右,而海關(guān)還抵押在四國銀行手中,而為了實現(xiàn)“強兵”的夢想,朝廷每年花在上面的錢足有三四千萬兩,也就是說大清用在國防開支上的錢差不多占了總財政收入的一半,其他加上賠款,官僚的薪俸,供給旗人的錢糧等等,國庫幾乎所剩無幾,若遇上黃河發(fā)大水這樣的災(zāi)害,財政就更要緊張。不過這時的大清還沒有到甲午后年年財政赤字的田地,讓方懷多少有點信心。
這時方懷開口道:“銀子是一個問題,不過并非沒有解決之道,聽說愛卿前些日子創(chuàng)辦了上??棽季?,還有左愛卿辦的蘭州織尼局,賣得很是不錯,這就很好,不過以后還是應(yīng)該鼓勵民間自己創(chuàng)辦這樣的廠子,我們就不要與民爭利了。西方列強無不以商富國,以強大的工業(yè)武裝自身,我們大清也應(yīng)該鼓勵工商,只有商業(yè)繁盛,我大清的銀子才能源源不斷?!?br/>
李鴻章聽了不停地點頭,而方懷說是這樣說,但真正做起來就沒這么簡單了,中國幾千年來一直奉行著“重農(nóng)抑商”的政策,要想一時改變不是這么容易轉(zhuǎn)過彎來的。這時方懷接著道:“只是‘富國’還需先‘強兵’,不然賺來的銀子也只是轉(zhuǎn)手送給洋人罷了。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使我大清的軍隊強大起來,你們以為如何?”
上書房中,幾人面面相對,頗有些不明白。還是資格最老的恭親王奕忻道:“皇上欲重兵事,須知此處亦是最耗銀子,不知皇上有何良策?”
方懷其實也知道這上面最耗錢,但有什么辦法呢再過兩年,中法就有一場大戰(zhàn),以現(xiàn)在大清的力量,還是只能是一個“輸”字。方懷想了想,道:“這樣吧,從今日起,內(nèi)宮用度除太后那里,其余一律減半,修清漪園從今兒起也停了吧。李愛卿,我把戶部交給你,朕從內(nèi)帑撥兩千萬兩給你,你給我把它們用在刀刃上,如果有誰敢動這筆銀子的主意,朕也不是不會殺人的?!痹捳Z間已經(jīng)透出一股森然的味道。
看到幾人臉上有些古怪,方懷這才記起自己現(xiàn)在還只有十歲,今天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有些過于驚人了,連忙向奕忻和奕譞道:“六叔,阿瑪,這樣安排可好?”
奕忻和奕譞同聲道:“皇上圣明。”
“當(dāng)然,鼓勵民間自辦工廠還是要實行的,這費不了朝廷多少銀子。還有就是籌辦我大清自己的銀行,如此可收攏民間空閑的銀錢?!钡綉讶匀滩蛔诟览铠櫿隆?br/>
李鴻章領(lǐng)命坐下,方懷的眼睛又看向了左宗棠。剛繼位的時候,方懷曾經(jīng)見過他一面,這位被譽為大清中興名臣的老人身體看起來比那時差了很多,西北的風(fēng)沙讓他患了眼疾,剛才看東西的時候也不停地咳嗽。他與李鴻章是一個時代的,但看起來卻比李鴻章要老上許多,為國平定邊疆耗盡了他的心血,也拖垮了他的身體。更重要的是這個昏暗的朝廷一度使他喪失了希望,歷史上,中法之戰(zhàn)左宗棠力主對法宣戰(zhàn),軍隊也節(jié)節(jié)獲得勝利,但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以勝求和,又多了一個不平等條約,左宗棠氣急之下,吐血而亡。對于這個老人,方懷是有著深深尊敬的,他的才華不在李鴻章之下,人品更不是李鴻章能比擬的。李鴻章不能說是小人,起碼的民族氣節(jié)他還是有的,但也談不上真君子,而左宗棠則可以稱為真正的君子。
方懷看著左宗棠,道:“左愛卿此次回京就留在京中養(yǎng)病吧,兵部尚書和軍機大臣的位子朕給你留著,你什么時候養(yǎng)好病再回來幫朕吧?!睔v史上,左宗棠平定西北后就已經(jīng)有很重的病了,而慈禧卻馬上把他派往東南任兩江總督,才使得他病情惡化,最終在1885年病逝。
左宗棠一聽想要說話,方懷伸手阻止道:“朕還年少,還有很長時間要你們來輔佐朕,所以你們一定要養(yǎng)好身體,幫朕打造一個無人敢與爭風(fēng)的大清帝國來。”
聽到這話,左宗棠不由產(chǎn)生一種錯覺,而廳中幾個人也都感覺到了,眼前的光緒帝仿佛不是一個年方十歲的少年,而是一位雄才大略,開疆拓土的千古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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