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歷朝地方行政劃分,    最高等級是布政司與軍指揮，前是管轄政務(wù)，管底下數(shù)州的民政、財政、田地、戶籍、錢糧、官員考核等政務(wù)。
    布政使從二品。
    大歷朝一共十三布政司,    底下是一百二十五的州，州是正五品官職,    再之后就是五百府縣，七品的縣令,    之后一千鎮(zhèn)，村不計數(shù)。
    后軍指揮是駐扎的地方軍，一共七指揮，是軍權(quán)。最高指揮大人也是從二品,    與布政司同級。
    寧平府縣屬宛南州之一，底下管轄的鎮(zhèn)就有八,    寧松鎮(zhèn)是其一。每鎮(zhèn)子下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村子。
    考科舉,    從白身第一步考童，只要戶籍鎮(zhèn)上就能考。
    像是西坪村趙夫子的孫子趙澤，春日里考童便趕車到鎮(zhèn)上就成。考過了童,    才有資格下一步考秀才，那便要去府縣。等考上了秀才，要考舉人，便要去州府，也就是宛南州去考。
    舉人考上了,    之后便入京城考進(jìn)士。
    顧兆騾車上跟周周科普。
    “相，我以為寧平府已經(jīng)很大了，有更大的州府啊。”黎周周得驚訝，府縣人太，客棧人也,    他銀錢都是貼身帶的，怕被偷。
    這兩日相里頭考試，他便考院外守著等著。
    “那這么人，考試一很艱難。”黎周周擔(dān)憂起來。
    顧兆倒是輕松，哪里都是考試的命，伸手拍了拍周周的手，笑著說：“這次好，我瞧著考場上人不算很。”
    寧平府下就有八鎮(zhèn)，底下不道少村子，不過一村能出一位童去考秀才那都是村里有事了，大數(shù)兩三村子一童。鎮(zhèn)上的童倒是。
    這次考試一共一百五十五位童，取其前二十。
    顧兆沒說前二十才算考中，說了也是周周『操』心擔(dān)憂。便岔開話題，問前頭趕車的爹，“爹，回去是不是該上旱田肥料了？”
    “我上了畝，剩下的沒來及，府縣來了農(nóng)事官旁做登記，整日里問一些么時候上，怎么做肥料，耽擱了一些時間。”黎大說。
    農(nóng)事官著厲害有官字，其實沒么品級，也不是科舉正經(jīng)考的，屬于工籍，由府縣自己設(shè)官職考試，擇優(yōu)錄取。
    黎周周顧兆前腳剛?cè)ジh，后腳府縣派下來的農(nóng)事官便來了，帶了五名的差人，村長誠惶誠恐的接待，方問黎大家。
    “官爺不湊巧，黎大早上天沒亮送他哥婿顧兆去府縣考試去了。”
    農(nóng)事官來時說這肥料便是一位顧書郎研究出來的，便點點頭，先問村長一些有關(guān)肥料的事情，以及帶著人去看了眼地里情況。第二日傍晚，黎大趕著騾車回來，見著了農(nóng)事官。
    最初黎大也村長一樣，著農(nóng)事官的詢問盡心盡力誠惶誠恐，可農(nóng)事官問的太細(xì)。
    “加少斗草木灰，少斗水，么天氣怎么發(fā)酵……”黎大車前跟后頭哥婿兒子學(xué)，“我說我做一遍，他們記著就好，要問我，怎么你剛到了兩桶滿的水，這桶又是半桶，少了半桶是因為么。”
    因為水缸就剩底兒了，他著先湊合湊合。
    家里做的時候，刨的那坑就后院，裝少草木灰裝少水，他咋曉得，給比劃了不成，說要準(zhǔn)確。
    上肥時有天氣、季節(jié)、少都要旁登記，黎大來一天能上兩畝地的肥料，被旁邊人瞅著詢問，一天上一畝都不成。
    于是時間到了，黎大趕緊找借口說要去府縣接哥婿兒子，趕了騾車就。
    顧兆車廂出來了，爹這是被煩的不成，他上黎家門這么久，沒見過爹說這么話的時候。
    “回去我農(nóng)事官說。”
    黎大松了口氣，他也是這么的，“回去你陪著黃大人，咱家剩的田要趕緊上了。”
    一路說著話，快到時下起了小雨，途中停了會，把原鋪車廂的門簾拿了出來，批蓋身上，大概遮雨。萬幸雨沒下大，不過耽擱了會，到了家已經(jīng)是深夜了。
    回去開了門，三人各干各的，燒火的燒火，歸置行李的歸置東西。黎大心疼騾子，趕著騾子去后院進(jìn)了棚子，先給騾子喂草料水，等見騾子吃完躺著了，這才回前院。
    前頭熱水燒好了，三人洗漱，囫圇勉強付了口，先上炕睡覺吧。
    炕上。
    顧兆抱著老婆的腰，故意拿腦袋蹭周周胸口鬧騰。黎周周就笑，被蹭的癢癢的，府縣那幾日繃著的弦松快下來，抱著相頭，輕輕的撫『摸』。
    “睡吧。”顧兆抬頭親了口周周唇。
    這幾日，周周陪他去考試，他累周周也不輕松，不是說身體上，周周身上裝了銀錢，府縣客棧人來人往的，怕被賊人偷了錢，他時好，他去考試，周周夜里睡覺估計都不踏實。
    這一覺睡得踏實，又深又長的，等醒來外頭天都亮了。
    黎周周急忙穿著衣裳，他從沒起過這么晚，也沒見后院雞叫聲，莫不是雞出啥事了？
    相也起來了，就他睡懶覺。
    黎周周急也懊惱，村里沒見誰家屋里人睡到日上三竿的。穿好了衣服，拿著布帶綁了頭發(fā)，趕緊往外頭，院子也是空的，相爹都沒，去了灶屋，灶膛底下有一根柴火，揭開鍋一看，是溫?zé)岬碾s糧粥，案上放著一小碗醬菜，后灶鍋里蒸屜是饅頭，底下是熱水。
    也不道是爹做的是相弄的。
    黎周周先用熱水洗了臉，到門口有動靜，剛出灶屋便瞧見相有幾位臉的——不由起爹說的農(nóng)事官，他僵原地，不道行么禮。
    “黃管事，這位是顧某妻子黎周周。”顧兆跟農(nóng)事官介紹了句，說：“麻煩各位先一步去后院。”
    農(nóng)事官便帶著人繞過去了后院。
    “相，是大人嗎？”黎周周見人了小聲詢問：“我是不是失禮了？剛應(yīng)該見禮的。”
    顧兆：“別急，以后見了作揖就成，我教你。”
    農(nóng)事官沒么品階，但著村里白身的莊稼漢來說，那也是從府縣下來的大人，可下跪磕頭那就不必了。農(nóng)事官擔(dān)不起這么重的禮。
    早前黃管事帶著差人前來，報了身份拿了工牌，剛遞給村長，村長噗通一聲跪下要磕頭，黃管事也嚇了一跳，立刻扶起來說不用，折煞他了。后來村長訕訕不道怎么打交道，便見了就彎腰。
    作揖禮就成了。
    “吃過了沒？早上粥是爹煮的，我也起來晚了，醬菜是我做的，爹囫圇喝了碗粥吃了饅頭便去地里了。”顧兆干吃饅頭粥有些吃不下去，便切了一些醬菜佐粥吃。
    黎周周：“相，我起的這么晚你咋不叫我？”
    “家里也沒么大事，睡會也沒么。”顧兆有活要干，跟周周匆匆交代，“你乖乖把早飯吃了，黃管事后院記錄肥料，你要是覺得不習(xí)慣拘束，那便堂屋干點別的活。”
    “道了相。”
    黎周周不耽誤相干事，點頭乖乖應(yīng)是。
    顧兆去了后院，黃管事等著，剛聊了一會，道黃管事也是務(wù)實求真的人，一方土地養(yǎng)一方人，要全寧平府下的村子推廣開肥料，那當(dāng)然不能隨便『亂』來，嚴(yán)謹(jǐn)?shù)怯洠龊谜{(diào)整。
    黃管事顧書郎打了一早上交道，顧書郎讀書學(xué)問如何他不道，但農(nóng)事上的認(rèn)真很是值得夸贊，就是有時候說快了，顧書郎老說些他不懂的詞，后來改口了。
    “……旱肥水草木灰糞，十比一比一，我的意是目前我們做的旱肥料，十桶的水，一桶燒的麥秸稈灰一桶糞。”
    “第一年時，我們家麥秸稈燒的差不沒了，當(dāng)時用的是山里腐爛的草木，燒成灰，糞稀缺的話，像是畜、禽類常年拉屎的地方，那塊泥土也能用，很有肥『性』。”
    ……
    黎周周吃完早飯，洗刷了鍋碗，把帶去府縣的那套被褥拆了，下午時拿到河邊洗干凈，府縣客棧鋪，回來路上淋了雨總是不干凈的。
    今起得晚了，時間都不咋夠用，拆完了被褥，趕緊做飯。
    到后頭有管事，黎周周燜了一鍋雜糧飯，家里有的切吧切吧，有過年時做的香腸、壇子肉能炒成兩碗葷菜。
    晌午飯好了，上了一早上肥的黎大回來了，先是脫了外頭的破舊衣裳，打水洗了手臉，黎周周給爹又換了一盆新的熱水，黎大拿皂莢打了一遍，這才干干凈凈沒了味。
    “桌子就搬院子里吃。”
    堂屋的桌凳移到了院子里，農(nóng)事官連著位差人便黎家用了一頓午飯，吃過后，五人是住村長家的，不過要去田里再瞧瞧，如今家家戶戶上肥，看看怎么上。
    下午時黎周周端著盆子去河邊洗衣裳，來他去時就兩人，結(jié)果洗了沒一會，阿叔阿嬸都出來了，手里有拿著一兩件洗的，一看就是早上洗過了。
    “周周你們回來啦？府縣咋樣？”
    “顧書郎考的咋樣？能不能成？”
    “你這話說的，周周咋接？那好不好都看老天爺，就是萬一不成了，有下次，這有啥。”
    “呸，你說的不如我。”
    剛說下次試的阿嬸便賠笑輕輕打了下自己嘴巴，說：“阿嬸不會說話，顧書郎一成，周周別往心里去。”
    “我道大家是好心關(guān)心相。”黎周周一一回話：“昨兒深夜回來的，路上下了雨，幸好雨不大。府縣人，開銷也大，考的咋樣我不道……”
    他著相說人，眉宇間自然帶著一些擔(dān)憂。
    阿叔阿嬸瞧見了，心里便道可能不咋好，誒呦這可咋辦，顧書郎那么好的人，結(jié)果——唉。
    老天爺睜睜眼吧。
    后來各自散去，村里其他人便問咋樣，這些回話的阿叔阿嬸嘴上說看老天爺、顧書郎是頂好的人，千萬要保佑。大家伙心里便道怎么回事了。
    這次考試估計懸。
    顧書郎琢磨肥料成，可能做學(xué)問差一些。
    農(nóng)事官黎大家扎了兩天的根，村里便沒人輕易上黎家門——大家伙府縣來的大人是敬畏的，不敢近前。
    第三天，農(nóng)事官先回府縣，剩下的位差人分別去了東坪村、十里村、大田村開始教做肥料——先推廣寧松鎮(zhèn)周邊的村子。水田的肥料有石粉，等之后府縣會派來人加大燒石粉。
    田是莊稼人的根，有些人不信，便著先等村里其他人上一年肥，看看收成如何第二年再上。這些肥料推廣到全寧平府縣管轄的村子，起碼要三年時間。
    農(nóng)事官一，杏哥兒便抱著元元過來了。
    “先前我沒敢跑來問，咋樣？”杏哥兒問。
    黎周周正干手里的活，搖頭說：“我也不道，相說去考試的人不，可我外頭等，光是陪著一起考的人家就能有二百來位，我說只錄前二十位。”
    相沒說，他考院外頭都打到了。
    杏哥兒得咋舌，“這也太少了，為啥連一半都沒有。”見周周面『色』擔(dān)憂，忙岔開話題：“你去府縣玩了沒？府縣人穿么樣式的衣裳，戴么首飾，哥兒穿戴啥？”
    “我說不出，沒留心這些。”黎周周實話說。
    杏哥兒：“那啥時候出成績？你們要去府縣嗎？”
    “請了跑腿報成績，相說不好勞累爹趕騾車再去一趟，家里田要上肥，就花些錢算了，有一日就出成績了。”黎周周說著緊張起來了。
    杏哥兒好奇這次花銷，都說讀書花銷大，上次黎周周買紙筆他就見識過，可如今田里收成好了，來壓下去的心就有些活泛，他就元元一孩子，先不提送不送讀書，問問總成的吧？
    “這次花了少？”
    “第一天住的客棧便宜，不過離考院遠(yuǎn)，一晚上二十五文錢，要了兩間房。第二天去了近的，這家客棧好，一晚上五十文——”
    “五十文！！是就睡一晚上？”杏哥兒瞪圓了眼，這咋這么大花銷，嘴上說：“難怪大伯半夜就起了趕車去府縣，你們連住一晚都沒直接『摸』黑趕路回來。”
    五十文一間房睡一晚，這要他，他也不愿意睡一晚。么金貴的床啊。
    杏哥兒板著指頭算，“一共睡了六晚，連著前一晚的兩間五十文，啥都沒干就三百五十文錢了。”
    “吃上比鎮(zhèn)子略貴一兩文錢。”黎周周也覺得貴。
    這些吃食是小攤子上的，常見的素面、包子、饅頭之類，沒敢下館子，更別提說去么酒樓。
    “考試可真貴，這要是沒考中，不是白費錢……”杏哥兒說一半察覺話沒說好，連忙跟周周解釋：“我不是說你家相的，我是說太貴了，我來有點送元元念書念頭現(xiàn)又沒了。”
    得，他家元元是讀不了書了。每次剛提念頭就又栽了。
    黎家院子黎周周杏哥兒閑聊，一大早顧兆用過了早飯去東坪村趙夫子家了。他考完試，于情于理要去一趟夫子家。
    趙家屋院里，雖然沒人高聲說話，可就是能感覺到屋里人都緊張。
    趙澤開春便十歲，去鎮(zhèn)上考童了，童出成績晚一日，
    “兆兒過來了。”師娘圍裙上擦擦手，一向能言說笑現(xiàn)不道說些么，張口說：“你去屋里坐會。”
    顧兆便進(jìn)了里屋。趙夫子手里拿著戒尺來回踱步，趙澤站堂屋中間，像是剛哭過，手背后頭，手心通紅。
    趙夫子打了趙澤手心。
    “夫子。”顧兆行了禮，解釋了為啥來晚了幾日。趙夫子也道有農(nóng)事官西坪村，當(dāng)然心也沒往顧兆身上放，全部精力都孫子身上了。
    顧兆考不過，黎家百兩銀子，能考幾次。
    “嗯。”趙夫子點頭，又看孫子，肅聲說：“家時背的好好地，怎么去考試就忘了？到底是那句不會答錯了？”
    趙澤被打懵了，距離考試過去已經(jīng)第三天了，考試的題也忘了一大半，實是不道哪道答哪道錯了。
    顧兆見趙夫子訓(xùn)孫子，便說客氣說了兩句，意他推遲幾日再過來——考試音信馬上下來了。趙夫子擺擺手，道了，然后盯著趙澤繼續(xù)問。
    從趙家屋院出來，能到戒尺落掌心上的聲響，趙澤帶著哭腔的聲，外頭趙澤阿娘眼眶紅了，卻也不敢進(jìn)去阻攔。
    與朱秀才家貧寒日子不同，趙家情況要好一些，可趙夫子將一全部科舉指望灌注實歲只有九歲的趙澤身上，從小天不亮就起來默書，日日練著字，寒冬酷暑未停歇。
    希望考中吧。
    顧兆嘆了口氣，便瞧見東坪村阿嬸看他，拱拱手，便離開了。
    他剛一，后腳這位阿嬸便說：瞧見西坪村黎家的顧兆剛從趙夫子家出來，滿臉愁容嘆了氣，說這次又去考了，瞧著指不成。
    傳來傳去，天沒黑，顧家房都道了。
    這次又沒戲。
    二房伯娘跟男人說：“顧兆就不是讀書的料，如今他做了黎家婿，這次三十文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阿娘的話要我給銀錢，我是絕不可能答應(yīng)的。”
    三十文買塊糖甜自家娃娃嘴不好嗎，給顧兆那就是打水漂白瞎錢。
    兩村顧書郎這次考試成績都不看好，私下里說的，怕是沒音信，下次再考那要等后年了。
    這些話自然沒人當(dāng)黎大、黎周周面上說。
    等到了放成績那日，黎周周看著干活，手上卻老忘了干么，心緒不寧的。黎大也不去田里了，沒事村口轉(zhuǎn)悠，村里人見黎大父子如此，就道今放成績，等到天黑沒人來，便道真的壞菜了，沒中。
    家家戶戶關(guān)著門唏噓感嘆，最后說句可惜了，亦或黎家有錢能供。
    王嬸家里晚飯做的好，見了葷腥，見男人說黎大等到夜里了才回去，今也沒外人來，怕是顧書郎這次不中——
    “啥怕是，天都黑了，就是這次沒中。”王嬸糾正，“要來人早就來了，如今天也長了，早該到了。”
    那確實。
    王嬸一邊吃著飯一邊說：“要我說就不該花那錢去考么秀才，就算考上了，你看東坪村趙秀才家也沒啥好的，是老老實實的下地干活好。”
    “之前顧書郎村里也沒瞧見天天看書，不是琢磨肥料就是琢磨爐子，我看壓根不是讀書人的料。”
    說來說去那套話。
    “娘，咱家地里莊稼好，那也是顧書郎的主意，現(xiàn)顧書郎考砸了，就別說了。”王嬸大兒子來了句。
    主要是煩了，不就是為了十文錢的爐子事記到現(xiàn)。
    顧書郎就算沒考中，那黎家村里有一塊匾額呢。
    黎家院里。
    黎周周背著相偷偷抹淚，見外頭腳步聲，趕緊擦干凈淚。
    “為我哭了？”顧兆剛倒洗腳水去了。
    黎周周沒撒謊，嗯了聲，又打起精神說：“也不是么大事，正好我這次有了經(jīng)驗，家里攢攢銀錢，咱們下次再考，相你別難過，喪了氣。”
    “道。”顧兆過去坐炕上，老實交代說：“我覺得我答得不錯，這么年考試經(jīng)驗，押中了一道大題，前頭簡答填空也沒錯，沒道理啊。”
    外頭成績沒出來當(dāng)然謙虛些，怕被打臉，但周周面前顧兆就沒那么顧忌，他家周周才不會笑話他呢。
    黎周周不懂學(xué)問，只出相話音的納悶來，他便抱著相安慰說：“沒準(zhǔn)送信的路上耽誤了，等明天看看。”
    “我也這么著。”顧兆蹭老婆胸肌。
    這次要沒考上，他真懷疑自我了。
    結(jié)果第二天又空等了一天，倒是東坪村趙夫子家傳來好消息，趙澤考中了，如今是十歲童，東坪村家家戶戶學(xué)說趙澤聰慧是小神童。
    說起十歲中童小神童，那邊不由提起顧兆了。曾經(jīng)顧兆也是十歲中的，村里家家戶戶都夸了又夸，如今不是那副樣子。
    做了上門贅婿，這次秀才也沒考中。
    唏噓喲。
    當(dāng)天夜里，顧兆懷疑人，黎周周見了難受，便也顧不上么矜持害臊，主動去解相里衣，一腔的柔情溫柔暖著相。
    顧兆：……
    懷疑失落沒久，就開心起來了。
    考科舉是因為讓家里人過的更好，而不是讓周周爹替他『操』心憂愁不快樂，不能因此末倒置了。顧兆明白后，便自我勉勵。
    當(dāng)然這一晚上也很快樂。
    老婆真好。
    第二日晌午沒吃飯時，村口王阿叔見是人來了，以為是送信的，便趕緊叫小田先別吃了，跑腿去黎家說有人來。
    黎大一，飯碗放著趕緊出去。
    黎周周與顧兆也是一樣。隔壁王嬸瞧見了，心里嘀咕，莫不是來送信的？可這都晚了兩日了……
    過去一看，原來是鬧了烏龍。
    陌人哪里是府縣來的送音信跑腿的，而是送石碑的。年前黎大家得了一塊匾額，顧兆跟村長說他家出錢刻一塊石碑，這事村里大家伙都道，后來過年不開工，又忙起了地里肥料，一耽擱到了現(xiàn)今。
    人推著架子車親自送上石碑來了。
    王阿叔窘迫，跟周周道歉，“我一看是人面，以為是府縣來送信的便讓小田急急忙忙跑去了，沒成是送石碑的……”
    “沒事王阿叔。”顧兆說。
    王阿叔也是好心，雖說現(xiàn)圍觀一大群村里人，怕是這件笑話能傳十天半月，不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顧兆也不這么寬慰自己，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不過他臉皮厚，能自我調(diào)節(jié)，就是白讓周周空歡喜一場了。
    剛了音，放了碗就過來。顧兆到此，握著周周的手拍了拍，意別傷心了。
    村口圍觀的大家伙嘴上寬慰著幾句話，么沒事、下次再考、說很難了、如今莊稼地收成好種田也沒啥。村長趕著大家伙各回各家，別瞎咧咧了，這話往黎家父子心窩子戳。
    大家正要散，遠(yuǎn)遠(yuǎn)處有人高聲喊：“西坪村黎大家是不是此處？西坪村黎大家顧兆中了，中了。”
    啥玩意，咋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中、中、中啥。
    拿顧書郎開玩笑不夠嗎。
    村長氣頭上來了，吊著臉瞥了一圈，被盯得村里人連忙擺手，意不是他說的。
    那誰說的？
    眾人便瞧見村口一臉，約莫二十歲的后。
    “這里是不是寧松鎮(zhèn)西坪村，請問黎大家不這里？我找顧書郎顧兆，他考中秀才了。”
    報信跑腿的嘴皮子都干了，見一群人眼巴巴瞅著他看，干咽了口唾沫，又說了一半，只是這次沒說完，村長便反應(yīng)過來了。
    “是是是，你是府縣來的？黎大，快來快來，你家顧書郎考中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之后便不提了，圍觀村人炸開了鍋，喜氣洋洋的圍著跑腿后詢問。來村里人圍著一圈，確認(rèn)了好消息，沒一會全村都道黎大家的顧書郎考中了。
    “不是都放了成績了有兩天了，怎么今才得到消息？別是假的騙人的吧？”
    “是啊，東坪村趙夫子家的孫子考試，說是成績晚一日，人家昨天就道了，秀才成績要早一日，也沒說耽擱到現(xiàn)。”
    傳話的臉上高興笑著，說：“這跑腿后是靠腳過來的，從府縣到咱村上你，看不得兩三天時間，周周付錢的時候忘了問這事，以為是趕騾車，那后自己說了，就是掙辛苦錢，哪里舍得買騾車？”
    “中了就是中了，誰敢這件事上作假騙人？到時候去府縣一查，要是沒有，拉跑腿的后告官，他就得坐牢，周周可是道他家住哪里，準(zhǔn)是錯不了。”
    “誒呦喂，你說這事鬧的，那真的中了。”
    “中了中了，天大的好事，是第三。”
    “你別提黎大臉上樂的，說是要擺席，黎家又有喜事了。”
    “你說巧不巧，村里那塊石碑前腳到，后腳就傳來喜事，這碑是塊吉祥碑，村長說了，等黎大家擺喜酒那天，正好借好兆頭埋進(jìn)村口豎著。”
    “這好，這好。”
    “碑錢是黎大家掏的，心善好事，難怪老天爺保佑。”
    之后的事便『操』辦起來。村里男丁樂的跑腿，去東坪村顧家報喜信說啥時候擺酒席的，去屋拿了擺席的桌椅碗筷，『婦』人們刷洗晾干，忙起來也沒『亂』，畢竟年前黎大家『操』辦過席面，這都是有經(jīng)驗的了。
    送信的后也沒，坐黎家院子上喝水歇口氣。
    跑腿費是五十文，現(xiàn)得了好消息，黎周周用紅紙又包了三十文送過去。
    黎大樂的拍著后肩膀，慈愛說：“慢點喝不著急，今我家用了飯，明日擺席吃了再。”
    “不了不了，我要是晚回去了阿娘擔(dān)心我。”后『摸』著紅紙包厚度，臉上也高興。他今年運氣好，接了這活，得了吉利錢。
    往年要是送沒考上的人家，白跑一趟不說，連口水有的人家也不給，嫌他不吉利。
    “那今晚留著住一宿，明日我趕車送你去鎮(zhèn)上能輕快些。”黎大也不挽留。
    后這才應(yīng)好。
    黎周周高興的都不道說些么好，相真的考中了。
    黎家后半天院子門檻都快被踏爛了，村中家家戶戶上門來，帶著東西，或是蛋或是錢的，黎大不收，村民可不樂意，說是沾沾顧書郎的喜氣。
    不，如今該改口叫顧秀才了。
    周周也是秀才夫郎了。
    黎大一下子是秀才的爹了。
    黎周周臉上紅暈不好意，不過眼神亮晶晶的是高興。
    第二天黎大不便去鎮(zhèn)上，他是主家不能跑，東坪村的親家過來道喜，他得招呼客人，于是去鎮(zhèn)上采買的活村長大兒子便接了，趕騾車順便送跑腿后。
    黎周周昨蒸了肉包子，給跑腿的帶了三。
    后坐騾車上，懷里揣著包子，著今年這戶人家心腸好，真好。有了包子，路上就能少花幾文錢吃飯，這八十文都能攢下來了。
    昨西坪村男丁跑腿去東坪村顧家報信。
    顧父田里上肥料，家里只有李桂花，鐵蛋虎頭都去田里了。見西坪村來人說顧兆考上了，李桂花不信，問了又問才道真的考中了，一下子就懵原地。
    咋、咋就考上了？
    考上了以后顧兆就是秀才了？
    報信的見了顧書郎后娘反應(yīng)也沒覺得怪，當(dāng)時到這消息他都愣了，主要是西坪村沒人考過，這是頭一回，前頭都說顧書郎這次完了沒考上，石碑送來打了幌子，乍一真的懵住了。
    之后顧家便是傳信的傳信，田里干活的、屋里做活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道了，且不說房臉上各有不同，心里只有一念頭。
    顧兆真真的考上了！
    可考上了，如今顧兆也不是顧家人，而是黎家人了。
    顧老太太心里咋能不難受，來這可是顧家的臉面，現(xiàn)只能心里嘆氣，末了說：“也是該黎家的福澤吧。”
    西坪村也說了起來，后來村長媳『婦』兒那句：兩命硬的湊一起不就是旺了起來，不然為啥顧書郎沒來前，周周啥事都不順，顧書郎東坪村也是次次沒考中，怎么倆人結(jié)了親反倒順起來了，這就是命。
    大家伙一真是，這話便傳了起來。
    顧家人到這話琢磨了下也覺得有道理，便寬慰自己，要是顧兆顧家，可能是次次不中的霉運命了……
    不這樣，那能么，顧李桂花吃酒席時，見黎大父子的笑，心里能酸死不成，尤其村里人一口一秀才爹。
    顧能高興的起來嘛。
    黎大家的酒席擺了一日，熱熱鬧鬧了一天。等傍晚人散了，三人收拾，黎周周臉上有笑，眼底有些恍惚，“相，你真的考中了？”
    “真的。”顧兆捏老婆臉，周周眼睛亮亮的人懵懵的，喝了幾杯薄酒就臉紅的老婆真可愛，“累不累？你坐著歇會，剩下的我來就成。”
    黎周周臉上都是笑，搖頭，“不累，我高興。”
    黎大也高興，今被灌了酒，干著活時不時哈哈樂兩聲。
    家里氣氛歡快，這些活也不算累。
    之后便是拿了禮去東坪村趙夫子家謝師，雖然昨擺酒席，趙夫子一家坐主桌吃過了，不過該有的規(guī)矩是要有。
    送完了謝師禮，東坪村又應(yīng)酬客氣一番。
    夫夫倆到了家，要商量以后的事了。顧兆考中了秀才，是第三名的好成績，入府縣官學(xué)那是沒么意外，先要月內(nèi)一月去府縣做登記，類似檔案冊一樣，蓋了章后，之后入官學(xué)時拿著檔案冊子就能順利報道。
    如今顧兆身份秀才，福利了，五十畝田地免稅，見官不用跪拜。進(jìn)入官學(xué)免學(xué)費，每月發(fā)的米糧是一等的，比普通落后成績的秀才半斗米。
    這些先不提，眼前最緊要的是入官學(xué)。
    官學(xué)府縣，那就得分開。
    黎大了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笑淺了，他放心不下周周，可也道兆兒要去府縣官學(xué)讀書，那周周不放心是一要去的。
    “去吧，以后外注意些門戶，別——”
    “爹，我們一家搬府縣吧。”顧兆道爹誤會了，以為是他周周兩人去府縣，便說了自己主意：“爹您我先說，我去官學(xué)念書，就算是讀，白日里去，傍晚回來，那白日里周周一哥兒家，總是不安全，府縣人又雜，不比村里家家戶戶底子清楚。”
    這倒是。黎大心里有了擔(dān)憂，可又放不下地里的莊稼。
    不種田了，以后吃喝咋辦？
    那一百兩銀子總不能當(dāng)死水吧？老話說，死水怕舀，舀著舀著總有見底的一天，要是留村里，種著莊稼那就是活水，年年有收成，就算讀書費錢，銀子也能攢錢有底子。
    顧兆道爹的憂慮，說：“咱們家如今不用交糧稅，可以把家里的田免費讓村里人中了，以后每年十一月農(nóng)閑了，爹趕著騾車回來拉糧食，只需要咱們家夠吃的就成，爹能村里人聊聊天說說話。”
    糧稅一年才少，十畝水田能收五千斤，黎家三大男人吃喝，以前老莊稼人也不會全賣出去，喜歡留著些糧，防身，怕么天災(zāi)饑荒，就是他家去年留的六百斤稻米，一年也吃不完。
    現(xiàn)免費給村里人種，只需要收‘利息糧’，米、面、黃米混著一起，保管村里人都愿意中。這是占便宜的大好事。
    “吃啥不愁，大頭費用咱們解決了，平日里就是買買菜肉，官學(xué)發(fā)糧食，活開銷上緊著一些也沒么。”顧兆說。
    他們一家不遷戶，是農(nóng)籍，不用交人頭稅。
    黎周周，不成他養(yǎng)些雞，吃肉吃蛋也省了。
    顧兆見爹松動，再來最后一擊：“您就放心周周我府縣，要是我府縣開了眼，學(xué)壞了，周周受了委屈——”
    “相才不會。”黎周周先反駁。相咋爹面前胡『亂』說，爹要是相了壞印象咋辦？
    誰道黎大點了頭，干脆說：“一起去。”
    顧兆說得，他得看著這小子。
    來就是上門婿，村里好說，要是去了府縣見的了，他家周周模樣又不出挑，如今顧兆身份變了，萬一被么『迷』了眼，周周一人受委屈只能淚往肚子里咽了。
    這可不成。
    有他，顧兆敢『亂』來，他得教訓(xùn)。
    黎周周：……
    顧兆偷偷著老婆笑著眨了下眼。
    厲害吧。
    黎周周都不曉得說么好。
    黎家三口要去府縣了，西坪村全村都曉得了，不由擔(dān)心地里莊稼、戶也要遷了嗎？后來到戶是西坪村，老一輩人說了聲沒忘根，好事。
    又說黎大家把田免費讓村里耕，只是每年留著糧，黎大親自來拉。眾人更高興了，這可是好事啊，黎大地里的田肥，能出糧食。
    至于給誰家，吵吵鬧鬧的，最后顧兆說抽簽。
    能種的過來的再來，兩畝兩畝的分出去。
    全部給一戶，那真得讓村里人燒紅了眼，分散出去，就算沒抽中的也不會太嫉妒眼紅。
    當(dāng)天大壩壩抽了簽，王阿叔一家運氣倒好，抽了兩畝水田。
    王阿叔高興啊，這兩畝水田是不用上糧稅的，家里能吃到米了。
    抽中的自然萬分謝黎家。
    六月沒到，黎家的水田就不中了。如今地里的麥子，黎大舍不得，現(xiàn)今月了，就差倆月，一家人商量了下，顧兆周周先去府縣，黎大一人村里，收完了再過去。
    當(dāng)然黎大要先送兩人過去，搬一次家，剩下不貴重的他六月收完糧食之后再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