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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閑話33

    第三十三章
    顧四蓋新屋,    院子擺酒席,李桂花剛見人就說吃流水席,一輪一輪的吃。村里人還納悶,    背地里學說李桂花今個怎么這么大方,還擺的流水席?
    不像李桂花以往做派啊。
    有人便說:人有十八兩銀子,    手里有錢蓋了屋吃個流水席咋了。
    這純粹酸溜溜的話。
    也有人『插』話:顧家攀了一門好親,我說黎家今年光水田里的莊稼起碼這個數(shù)。比劃了十個手指頭。
    又跑了會題,    說不能夠嗎?多畝?瞎傳的吧。最后話題又到了顧四家今個兒擺的流水席,說來說去就李桂花顧四兩口子轉(zhuǎn)『性』了有錢了。
    快晌午開席前,顧老太和大房一家來了。顧老太精神好,頭發(fā)今個兒還用發(fā)油抿的油光水滑,    一根頭發(fā)絲都沒『亂』,頭上戴著一條抹額,    紫『色』的底,    上頭紅『色』繡的花樣字,有人人出來了說正中個‘壽’字。
    身上穿的那件短襖一瞧就新做的,布料和頭上抹額一樣,    對襟開,胸口圓圓潤潤的‘福’字,這認識的人多,每年過年門上貼的、寫的對子都有。領(lǐng)口袖口還有花。
    早早來等著吃席的村里老太太一瞧就不得了了。
    “誒呦老姐姐今年打扮的有福啊。”
    “可不福字都穿身上了?”
    “這衣服料子這繡活,誰做的?家大兒媳給繡的?”
    顧老太還沒說,    朱氏先笑說:“我哪有這么好手藝。”顧老太樂樂呵呵說:“周周做的,前幾天我過生,本來鄉(xiāng)下村里老婆子,哪里想大辦吃席,還我家老大說正生,    四一說蓋屋擺酒席正好一起,老大就掏了一半銀子,算給我過個壽。”
    原來此。
    村里人抿著嘴笑互打眉眼官司,就說李桂花咋滴這么大方,原來酒席大房還出一半。顧老太把這話說的明明白白,朱氏了也愛,他們大房總不能銀子掏了,面子人情全四房做的。
    有人上手『摸』顧老太衣料,哎喲誒呀直夸,說這料子好,一定不便宜吧?比我去年給我家娃兒扯得那塊還要好,這顏『色』以前也沒見過何何。
    “周周說府縣拿回來的,多錢我不曉得,孩子破費了都孝順孩子。”顧老太把黎周周夸了又夸。
    有不長眼的拿當初黎周周迎親,顧老太扭身就走說事。顧老太笑著啐了口,說:“這個碎嘴的,那候我就外頭風言風語學舌,現(xiàn)在看看,兆兒上門過去過的咋樣,仔細瞅,這才多久就長得又高又結(jié),可見黎家門好親事,周周照顧的好,兆兒也沒委屈……”
    “沒受委屈,我在黎家,周周疼愛我還來不及呢。”顧兆笑瞇瞇說。
    大家起哄笑。
    黎周周有些不好思,害羞的,心里卻高興。
    過生就熱熱鬧鬧的,來顧家吃席,表面上總要說些吉利話,于團著顧老太夸顧老太有福,說衣服好看、抹額精細——這也話,就算顧兆入門當了贅婿,兩口也沒忘這位老太太,還孝順著呢。
    于顧書郎黎周周孝順名聲就有了。
    旁邊李桂花陪著笑,心里磨牙『插』不進去話,怎么好名聲全到了顧兆和黎周周身上了?今個可她家擺酒的。
    今個的流水席,顧老太可出了一回風頭,村里愛說話愛學話的都『婦』人,平買根紅頭繩都能顯擺一兩天,更別提現(xiàn)在顧老太身上穿的新面料顏『色』,那說的、眼神流『露』出來的可不騙人的。
    都羨慕著呢。
    還有人想,這么好的面料顏『色』,讓個老太太穿身上,這不糟蹋浪費了么。后來真有人去鎮(zhèn)上瞅,一價錢可舍不得了買同款,選了塊便宜的,回來又嫌,總記著顧老太身上那件,又學了一通,顧老太過生那天穿的襖子光布料值多錢,別提棉花,還有那繡活,嘖嘖,說黎家圖啥啊?給個老太太送這么貴重的禮。
    總之,本來顧四家蓋屋擺流水席的熱度,當天吃席到之后幾天全成了顧老太過壽,黎周周送的短襖,顧大家出了一半銀子不然李桂花那樣能舍得?
    雪還沒下。
    黎家收起來的火爐早早擺出來了。
    村里人去年買的,今年也差不多間拿出來用,沒買的農(nóng)閑了趕緊去十里村朱泥匠家買。王嬸家也。今年水田收成好些,手里富裕,加上去年孫子凍得直哭,天剛冷,大兒子便說要買爐子。
    王嬸臉『色』先變了下,最后不情不愿的掏了三十文錢給大兒子。
    買就買吧。
    今年訂爐子的多,朱泥匠說附近幾個村都有人來買,要排隊等個六七天再來拿。朱泥匠家這一年憑著燒爐子、燒大茶缸就賺的不。這會老子坐在后院的爐窖前,手里端著大茶缸,沒事喝口熱茶,盯著兒子干活。
    兒子手藝不他,還要多看看。不過現(xiàn)在活多了,整天要他一人燒忙活不過來。
    朱泥匠說:“下雪前,和媳『婦』抽空去趟鎮(zhèn)上,給黎家的禮別忘了,一塊糖,黎大好像愛喝酒,再買一壇子酒,還有干貨脯子,這些錢別省。”
    “曉得了爹。”朱泥匠兒子知今年的進項全靠顧書郎的主,買那些個東西才能花幾個錢?
    別看大茶缸賣的便宜,可做起來也省事不費么功夫,鎮(zhèn)上村里干粗活的都愛用這個,黃泥也村里附近山上掏的,不要錢,柴火也撿的,就費把力,結(jié)果這個賣的最好最賺錢。
    更別提爐子了。
    “看著拿,別寒酸了,我瞧著顧書郎有大造化的。”
    朱泥匠兒子覺得爹又說高了,顧書郎聰明些,琢磨的大茶缸也好使,可大造化就不成了吧?難還能跟村里秀才比肩了?
    過了幾日,附近各個村子的人來取爐子,其中就包括王嬸的兒子。這人去年見過,二十八封爐窖了才來,朱泥匠兒子記得清,還說家里有孩子能不能通融下。
    想啥呢。家有孩子不會提早來買,他家爐窖都封了,這要拆開燒一爐得到年三十,還過不過年了?
    沒見過這樣的,心疼孩子那就早些候來。
    王嬸大兒子買到了爐子心里松了口,臉上也多笑,跟著朱泥匠兒子聊了兩句,說起今年莊稼收成好,有肥田子。朱泥匠兒子了個模糊,啥肥田子?
    他一,這人含糊拿著爐子就跑了。
    回頭朱泥匠兒子跟爹說。朱泥匠說:“剛那人西坪村的?”
    “對啊,去年上門買爐子還說黎家隔壁的,我記著呢。”
    朱泥匠來了精神,讓兒子把話仔細學一學,完后,然后說:“這次去黎家早早拜年,我跟們一起去。”
    “啊?爹,這就不用吧?大冷天的冷嚯嚯。”
    “我和黎大說說話,懂個屁,趕緊干活。”朱泥匠踹了這不開竅的兒子一腳。
    十二月底,終于下雪了。今年雨雪沒去年來得早,村里莊稼人都提心吊膽,等終于下了雪才松口,好了好了,下了就好了。
    黎周周前段間做衣裳,給顧阿『奶』做了短襖后,給爹也做了一身。那塊靛『色』的布因為賣給杏哥兒一丈,剩下的做個短襖夠了,公的袍子布料怕不夠。
    “我衣裳夠穿,尤其袍子,嫁妝袍子沒怎么穿。”顧兆見周周想跑去鎮(zhèn)上再買一塊布給他做袍子,趕緊拉著手勸,這大冷的天走到鎮(zhèn)上,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一樣,又累又冷的。
    “那塊新的藍『色』,給做件新襖子。”
    黎周周:“這料子這么好,我穿干活浪費了。”
    “瞎說。”顧兆先否定老婆說穿新衣浪費這句,然后跟黏皮糖一樣湊過去粘著老婆,笑嘻嘻撒嬌說:“我不也有件藍『色』的袍子嗎?周周也做一件藍『色』的襖子,到候咱倆新年穿情侶裝,走出去都知咱們一對恩恩愛愛的夫妻。”
    公又說他不懂又懂的話。黎周周想著公說的畫面,覺得堂屋火爐熱,都坐不住,臉燒的最后嗯了聲說:“好。”
    最后剩的那一丈靛『色』布料,黎周周給自己做了一件夾棉的斜頸裋褐,還剩了一些布料,正好用來綁頭發(fā)。
    給爹做了一身。
    農(nóng)閑間多,黎周周做完衣服閑不住,又把家里穿不了爛糟糟的衣服拆好拼齊,做了一扇厚門簾,縫線納了幾遍,掛在堂屋口,遮風驅(qū)寒,白日里就把一側(cè)別在門上,只『露』出一角通風換用的。
    整個屋子暖和了不。
    今鍋里煮著骨頭湯,下了幾顆大棗,滾刀白蘿卜,湯煮的『奶』白,里頭下點面條白菜豆腐都好吃,熱烘烘的下肚子,發(fā)發(fā)汗舒坦。
    年二十六,黎大便搭著褡褳挨著村去殺豬了。
    今年拿回來的豬下水攢了一大盆,黎周周學著燉雞的做,分兩次做,他怕做壞了。其往年都拿回來洗干凈拿油拿醬炒,下水味重,不用醬炒不好吃。
    熱油、紅糖、大料還有酒,煮了半個多,抽了柴火鍋端到后灶,公說多放會入味,差不多天黑了爹回來了,黎周周才夾了一碗還余熱的鹵味下水,大塊的切了切堆一碗里。
    喝的雜糧稀飯,一碟蘿卜絲,一碗鹵味下水,熱騰騰的大饅頭。
    “爹公,嘗嘗咋樣,不哪個鹵味?”
    黎周周覺得和燉雞不一樣,說不上來,反正他覺得也好。
    里頭還有雞胗、雞心,豬肝豬肺豬大腸等等,表面上看著顏『色』深紅,醬香油亮的。
    黎大先夾了塊,因為他殺豬,每年跟前這豬下水吃的,說話已膩味了,不過農(nóng)家人哪能挑糧食浪費吃的,下水來來回回就這個味。
    沖。
    可今天就不一樣。黎大嘗了口,他不知啥叫鹵味,但就好吃,“比之前拿醬炒的好吃。”筷子沒停,一口下水一口饅頭。
    顧兆也覺得好,可能跟食材本身有關(guān),這里的雞、豬都拿麥麩豬草喂的,雞還散地在后院走,肉質(zhì)好,酒也糧食釀造。
    “好吃,再泡一晚上,明早上試試,這一鍋湯能當鹵子了。”
    黎周周公的,鍋里還有一些放著沒動,第二天早上撈出一塊嘗了嘗,味更濃厚了,他將剩下的撈出來,鍋里的汁不倒,留著鹵剩下的下水。
    早上又饅頭粥下水配著吃。
    后來下水就攢著,攢到了年二十八,黎周周鹵了一大鍋放了一晚。年二十九當天,朱泥匠帶著兒子兒媳還有大孫子來拜年,帶了好些禮。
    糖、酒、果脯干貨,還拿了一塊布。這個可不便宜。
    大家伙坐在堂屋說話,暖烘烘的,黎周周給孩備了瓜子花生飴糖吃,果脯也上了,黎家自然留著朱泥匠一家吃午飯,人家拿著禮呢。
    中午黎周周和朱泥匠大兒媳收拾了一桌飯菜,昨個鹵的一鍋下水正巧能上,原本下水不啥正葷腥,待客肯定不太合適,可鹵過的味好,又新鮮,黎周周先讓朱大嫂嘗一口。
    “能上嗎?”
    “誒呦,要不說這下水,我都嘗不出來,做的真好。”
    朱大嫂也個能人,嘗了好吃稀奇沒見過,夸了又夸黎周周,也沒一句‘咋做的’。她家就手藝匠,公爹、公都靠手藝吃飯,今黎家琢磨出個新鮮的吃食,她哪能腆著臉這個?
    人萬一想做買賣呢?
    等這碗鹵下水上了桌。黎家燜的一鍋白米飯,又雞又魚,還有炸好的肉丸子,素菜就倆,白菜燒豆腐,用肉醬燒的,可好吃了。
    一涼拌的蘿卜絲。
    因為家里燒爐子還燒炕,顧兆最近有點上火——他自己都覺得奇了。之前剛過來第一次過冬天,晚上睡覺不抱著周周,他手腳都涼的,今才不過一年多,穿的也和去年一樣的厚度,炕也去年的燒,結(jié)果今年上火了。
    黎大說這好事,身子補回來了,村里年輕的伙子都火十足。
    好事好事,可上火也遭罪。顧兆有點口腔潰瘍,疼的吃東西沒胃口,黎周周心疼公,最近斷了骨頭湯,頓頓涼拌蘿卜絲給公下下火。
    朱家人最初還不好思夾肉菜吃,看著多饞眼,不好看,便一口肉,兩筷子白菜蘿卜絲,可朱泥匠的孫子孩一個,自然愛吃肉,阿娘夾了蘿卜絲就搖頭說要吃肉肉。
    “大家別客,蘿卜我家周周給我拌的,最近有些上火。”顧兆說。
    朱泥匠兒子喝了些,聞言笑呵呵說了個葷話,“這簡單啊,還吃啥蘿卜絲,夜里去去火就成了。”然后被媳『婦』兒桌子下踩了一腳,說了句胡咧咧么。
    沒等繼續(xù)說,朱泥匠先說這下水咋吃著不一樣,好吃。黎大就接話,于圍著鹵下水好吃談起來,夸黎周周手藝,夸別的,反正沒人提剛才那句話。
    黎周周面上應著話,耳朵根都紅了。
    吃過飯,黎周周和朱大嫂收拾,孩坐在灶頭前烤火吃飴糖。屋里黎大、朱泥匠閑聊,朱泥匠兒子和顧兆陪著偶爾『插』個話,說著說著,朱泥匠就說到莊稼地里的事了。
    肥料啊。
    最后黎大把旱田的肥料子說了。
    冬日天短,聊了沒一會功夫朱泥匠一家就要走,黎周周給朱大嫂裝了一大缸子的鹵味下水,朱大嫂推辭了兩下便爽快接了。
    剛出了黎家門,朱泥匠先恨恨拍了下兒子后腦勺。
    “豬嘴啊,滿桌子的肉還堵不住。”
    “我一說高興就給忘了,不過也沒說錯,顧書郎上火了,他又不單著的,夜里抱著他家哥兒——”
    “還說!”朱泥匠抬手又打。
    其桌子上村里男人開兩句葷話也常見的,不過黎大家的顧書郎讀書人,看著又很敬重黎周周,當人家面說這話自然不好。
    朱泥匠大兒子挨了打,還不知為啥,不過尋常的一句話,咋地啦?他和其他村里人喝酒吃菜大家都說啊。
    “剛說一半,我瞧著顧書郎和和的神『色』就不一樣了,誰家屋里人喜歡自家男人在外人面前說拿人泄火的?”朱大嫂白了眼男人,又不暗門子里的娼『婦』。
    朱泥匠不好『插』嘴這個話,而說:“以后在黎家說話注些,知嘴上沒把門,去年讓媳『婦』兒跟著過來,以后學著些,別啥話不過腦子往外頭禿嚕。”
    “行了,趕緊回,回去找地方挖個坑,『尿』啊屎的攢著,麥子桿也別燒了,都留著。”
    “爹,下了雪地都凍住了,這咋挖?”
    “我管咋挖,話那么多,多干干活泄泄力。”
    黎家中午吃的好,晚上不特別餓,燒了一鍋菜湯,里面白菜豆腐丸子,不過沒拿骨頭湯煮,清湯,刮刮肚子里的油。
    黎大喝著菜湯,以前可真沒敢想過,啥候油水吃太多還刮一刮。
    真真日子過好咯。
    洗漱后早早上了炕。
    里屋暖烘烘的,黎周周吹了油燈,『摸』黑解了里衣帶子。顧兆壓著周周的手,說:“我從沒想過拿做下火的工具。”
    “周周,我敬愛,我們一體的,我這個世界上最為重要的人。”顧兆親了親周周,有心解釋些,“我上門那個年紀,其不好常房事,容易長不高,以后在這方面也會不好。”
    但他要不碰周周,不做,周周會覺得他嫌棄他,才不碰他。
    “我想著我們?nèi)兆舆€長久著,當次數(shù)一些,不會怪我吧?”
    黎周周搖頭,又想著公看不見,說:“我剛公這么說,其有點想歪,覺得不我不夠好不夠軟,公才不愛——”
    “可每次做,公都愛親我抱我,間也久,我就知公沒騙我,沒嫌棄我,真的養(yǎng)身子。”
    黎周周也不傻,說完了,聲音了些,“公,上次已三四天前了,我也沒覺得會拿我——”
    顧兆已親了上去。
    “我現(xiàn)在身子養(yǎng)好了,周周試試?”
    這一夜鬧得久了些。第二天早上黎周周愣沒起來,幸好年三十,之前該炸的丸子、果子,今年都提早弄了,也沒么要做的,黎周周難得睡了個懶覺,在炕上等外頭光景好了,才起來。
    “爹一早去串門溜達去了,說屋里太熱憋得慌。”顧兆跟老婆說。
    黎周周才松了口,不然他這個點起來,爹一定知咋回事,怪不好思的。
    “周周穿新衣服。”顧兆給拿了新衣裳,他自己也換了那身藍袍子,說:“咱倆情侶裝,一會穿上,中午我做飯吃了下午溜達圈。”
    過年給自己放半天假。
    黎周周便麻利換了新衣,說:“我做飯,現(xiàn)在腰也不特別酸。”
    中午吃過飯,下午兩人便牽著手在外頭村里溜達了一圈,可能天冷下過雪,家家戶戶都閉著門在屋里烤爐子取暖,偶爾有人在外頭溜達,瞧見了黎周周和顧書郎便夸贊幾句。
    說新衣好看,兩人走著真般配。
    黎周周便壓著羞澀,說謝謝阿嬸。
    年三十守夜,放了炮仗,新的一年到了。
    平平安安,又一歲。
    之后便走親戚,去東坪村顧家,這次去了顧大伯家看了顧阿『奶』,拿的禮和給李桂花的禮一樣的。
    朱氏當然高興,熱情招呼兩人坐喝茶。
    等朱氏去灶屋忙活了,黎周周在外頭倒熱茶。
    顧阿『奶』便跟孫子說掏心話:“現(xiàn)在黎家人了,我和大伯過,大伯大伯娘人好沒虧待我么,吃穿不愁的,以后禮啊別拿這么重了,不然李桂花瞧見了不好看,間久了,要難了,不拿了,大伯娘到候往心里記,就怕跟著以前比。”
    “孝順心,阿『奶』記著,不過在誰家吃誰家的飯,黎家人,往顧家拿好的,久了黎家也不愛,真正要孝順的還黎大。”顧老太長久嘆了口,“當初我攔著不讓上門當贅婿,可偏要,我知想讀書,想繼續(xù)考科舉,那個大花銷,黎家能供,要記心里念著好。”
    顧兆認真說都記在心里。
    顧阿『奶』點點頭,又說:“以后要出息了,別人說上門婿,瞧不起,故給下臉面,笑不個男人,這都自己選的,別把撒在黎家,周周身上就成,我瞧著那孩子模樣雖然不好,可心眼,對打的。”
    “別怪阿『奶』說話不好,要讀不出么名堂,沒出息了,就別讀了,黎家也不么富裕人家,好好過日子,地里莊稼勤快些也餓不著的。”
    顧兆便認真回:“阿『奶』我都記下,要沒指望考不過,便斷了讀書的心思。”
    “好好。”顧阿『奶』覺得孫子長大了,懂事了,擔得起責任了,滿目慈愛說:“要李桂花在跟前說啥不好的,拿孝壓,阿『奶』給出頭。”
    顧四家蓋了屋,擺了酒席。當顧老太的短襖出了風頭,李桂花后來說這短襖布料錢多,頓咋呼了,覺得黎周周顧兆上次來拿的禮不算啥了。
    她那禮才值幾個錢,老太太身上的襖能買三份了。
    李桂花也想要啊,尤其那上頭的繡工多好看。
    于在和朱氏閑聊,話里話外透著兆兒雖然入贅上黎家門了,但怎么說也一半顧家的,她雖然后娘,也勤勤懇懇的給兆兒洗衣做飯何何辛苦,今兆兒的哥兒給她做一件襖子不過分吧?
    李桂花想拿孝順壓,可沒想到她上頭還有個名正言順的婆母。
    且婆母還一壓壓一雙。
    黎周周和顧兆先去大伯家給阿『奶』拜年,說了會話,要回岳家,顧阿『奶』便跟著一過去,李桂花剛提了個襖字,顧阿『奶』先懟了一頓,說她大壽也沒見李桂花給她幾文錢,真分了家,她就不『奶』著顧四長大的?沒了當娘的恩情了?
    這話誅心,顧四哪敢接,先罵李桂花咋忘了給娘備壽禮。
    最后黎周周要走,李桂花也沒敢再提孝、襖子了。
    初五過后又去了朱秀才家,拿了一塊糖,三斤的肉,上次朱泥匠帶來的布給裁了一塊,沒帶酒。黎周周想著去年,朱秀才家里有個孩子,今約莫兩歲大吧?
    拿這些在禮更好些。
    朱秀才家還一既往,沒么變化,堂屋狹又昏暗。黎周周見朱秀才的娘子和阿娘,十只手指都生了凍瘡,便接攬了活說他做,可兩人說哪有上門客人煮飯的理,讓黎周周去堂屋歇會。
    公和朱秀才說學,黎周周不懂也不想去打擾,灶屋也沒活干,最后便抱著朱秀才的兒子逗著玩。
    這孩子瘦的,臉上有些發(fā)黃。黎周周沒好,孩子身子不不利索。大過年的,做客這個人家會覺得晦。
    只同樣兩歲大,杏哥兒家的元元就養(yǎng)的又白又胖的。
    從朱秀才家出來,還去了朱泥匠家,放了禮沒吃飯便回去了。之后日子也不用拜年,在家里烤烤火做點吃的,黎周周覺得他都吃胖了一些。
    “哪里胖了?我瞧著周周更好看了。”顧兆說的真心話。
    他倆結(jié)婚,他瘦,周周也瘦。現(xiàn)今兩人一起長了肉,周周的肉卻長在該長的地方,屁股翹翹的腰細細的——
    咳咳。
    大白天的還不想了。
    黎周周一瞧公看他的目光,哪能沒看明白,頓也不覺得自己胖。
    眼瞅著年過了元宵,順順利利的就完了,結(jié)果十三號那天傍晚,天已黑了,又飄著雪,黎家院門關(guān)的早,突然有人敲門,一邊喊:“大伯、周周哥。”
    幸好黎大泡了腳,出來倒洗腳水給見了,開了門,一瞧,外頭腦袋、肩膀,渾身雪個雪人扎了進來,嘴里還喊大伯。
    “光宗?”黎大出聲了,趕緊架著黎光宗一條胳膊抱著往堂屋去。
    “周周拿著油燈去喊老二。”
    顧兆說:“爹,我去吧,路上雪滑,周周在家還能搭把手給堂弟瞧瞧煮個熱水么的。”說著拎著油燈出門往黎二家去。
    黎光宗在府縣學算賬,村里人人知曉。沒成想今個突然回來了,還這副模樣,一身的雪,剛打眼一看,臉上好像還有紅痕,不知被打的還凍得。
    黎家里村口近,黎二家還往上再走一些。估計黎光宗咬著牙從府縣走了一路回來,在扛不住了,這才敲黎大門喊人。
    黎二家已歇下了。
    顧兆過去敲門,里頭還磨蹭了會,劉花香開門還帶著脾,“大晚上的人都歇了,有啥事不能——”
    “光宗從府縣跑回來了,堅持不住,這會在我家里。”顧兆打斷直說。
    劉花香本來懶懶散散的一下子炸開了,“不可能!”
    但顧書郎拿這個騙人干啥。光宗回沒回來,她一去不就知了?劉花香心里慌,喊著男人趕緊走,黎二衣服都沒穿利索,鎖了院門,趕緊去黎大家。
    劉花香進了黎大家,瞧不了別的,走路匆匆進了堂屋,一眼就瞅見坐在凳子上像沒了半條命的光宗,臉還紅的帶著血印,一看就指甲撓的。
    “誰打了?!”
    黎光宗見了親爹娘,也沒忍住,一下子哭出聲,說:“娘,我不去府縣了,嬸打我,阿『奶』也不幫著我,不給我飯吃,我天天的餓肚子吃不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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