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淮南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先皇的第九子,秦橫。秦橫深得先皇喜愛,所以在其成年時便封侯賜地。
淮南城百姓認為淮南王寬厚仁德
太子殿下認為淮南王忠義兩全
秦駟認為淮南王聰慧灑脫
但沒有人知道,大楚的長公主認為淮南王老奸巨猾
遠游冠除候不可戴,而現下站在茶樓中年過五旬的人,正是淮南王秦橫。
“王爺,黑門來人,求王府的暗衛相助。”黃銘洛微鞠著身子,低眉順眼的說道。
秦橫盯著自己的親侄女,沉吟少許,才說道:“調出五十銀衛與黑門配合。”
黃銘洛怔愣了會兒,猶豫著開口問道:“王爺,派五十銀衛,會不會……”
秦橫轉過身,端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勢,和緩的說道:“銘洛,你多言了。”
黃銘洛惶恐的行了跪禮,慌張的回道:“小人不敢。”
秦橫背過黃銘洛:“去辦吧。”
“是。”
聽到門被關上,秦橫神色變得怨毒,盯著不遠處的秦斯然喃喃自語著:“不愧是皇兄的女兒,行事這般無畏。”話畢,秦橫陰惻惻的笑了笑,今日皇叔便教教你何謂過剛易折。
無相身法輕靈,在房檐上不斷跳躍,突然看到眼前出現一抹黑色的身影,穩穩地站在前方的屋頂上,無相猛地抬頭望去,只見來人露出一口白牙,開心的沖著他說:“剛剛分離,轉瞬相遇,和尚,這是緣。”
無相眼角抽搐,擰著眉,努力壓住想破口大罵的想法,勉強一笑,余光瘋狂搜尋著逃跑的最佳方向。還沒等他觀測出個所以然來,身后八尺處,不知何時到的沈將來幽幽開口說道:“和尚,幻影步不好使了?”
無相往左移著步子,直到轉身過后,梅左二人都處在他的視線內,才停了下來。瞧見無相的動作,梅左笑而不語,隨著無相的移動,在這房頂上,呈現出三足鼎立的局面。
無相愁悶又委屈的開口說道:“兩位好漢,何故緊追小僧不放呢?就算小僧曾對沈姑娘無禮,可最后不也未能成功嗎?”聽著這話,沈將來同梅左的表情怪異起來,梅左看向無相的眼神還含著絲絲同情,錯了措辭,十分委婉地說道:“自揚州一別,舍妹對閣下萬分想念,特地吩咐在下遇到閣下時,定要好生邀請閣下到寒舍一敘。”
沈將來黑著臉不爽地看著文縐縐的梅左,目光不善。無相感受到來自沈將來散發出的壓迫感,右手緊了緊手中的禪杖,神情嚴肅,一本正經地道:“沈姑娘,竟如此掛念小僧,實乃小僧之幸,不過近來河水水位上漲,淮南城鹽價起伏不定,鄰家的小黃狗得了風濕,小僧實在是抽不出身前往一見,望請閣下轉告沈姑娘。”
梅左嘴角噙笑,認真而有禮的傾聽完無相說的這番瞎話,誠懇地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哦。”
沈將來一把抓住無相的肩膀:“同他啰嗦什么,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無相一時不察被沈將來穩穩扣住肩,目光一沉,剛想用內力將之震開。梅左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一般,兩者的距離迅速縮短,只見梅左笑瞇瞇地點了他的穴道,動彈不得的無相認命的放棄抵抗,順從的任由沈將來提溜著他回到剛才相遇的地方。
百無聊賴的李果要了一個空碗,茶水在她手中輾轉于兩碗間,剛與這個碗黏糊了會兒,下一刻又投入另一個冰冷的懷抱,直到茶水漸漸冷卻,李果眼神忽地一亮,說道:“來了。”秦斯然聞言抬眼看向兩人離開的方位,只見三個黑影迅速靠近。梅左雙腳剛落地,手往桌上一伸,順起秦斯然的茶碗,將余下的茶水一干為盡。
李果看著梅左一氣呵成的動作,微張著雙唇,視線在茶碗,秦斯然,梅左之間交替,見秦斯然神色不變十分自然的接過梅左遞回的碗,李果突然覺得自己腦子有點混亂,這是長公主,這是楚國的長公主!隨即,向梅左投以看傻子般的眼神,心中騰起焦慮的感覺,李果擔憂的想著,梅左冒犯了長公主,會不會剛到金陵,就成了階下囚。
直到沈將來開口喚她,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李果假意咳嗽兩聲,這才注意到滿臉無所戀的無相,想到其調戲自家閨女不成,反倒被整的頗慘,心頭冒出些許憐憫。不過,這絲憐憫剛冒出點苗頭,便被李果抹殺于心。
她抱著手湊到無相面前,笑意盎然地說道:“小和尚,別來無恙啊,近來可好?”
無相心里苦悶,今日出門應該算算黃歷,不然就不會遇見你們三位,沒遇見你們,小僧悠哉樂哉快哉。沈將來皺眉,抬手就給了無相空空如也的頭頂一巴掌:“小子,問你話,可曾聽到?”
無相的穴道被點,沒法使用羅漢金身,實打實地挨了這不留余力的巴掌,痛的嗷嗷直叫,淚眼汪汪地看著李果,委屈地回道:“小僧過得尚佳。”
瞧見無相這般模樣,梅左手撫在秦斯然肩頭,樂不可支的笑彎了腰,秦斯然見狀忍俊不禁,掩面輕笑。梅左平復下來,笑意連連的勸道:“師叔,咱們該走了。”說完,故意側過身子面朝秦斯然,隨意掃了眼周邊的行人,復又假裝抬頭看天色,目光掠過右方茶樓,勾了勾唇,轉身笑吟吟地說道:“剛過午時,咱們得盡快回揚州,不過今晚估計要餐風露宿了。”話畢,梅左的嘴還在不斷開合。
李果沈將來輕輕點頭,看懂了梅左的唇語:被毒蛇盯上了。秦斯然對幾人情緒的微弱轉變,了然于胸。
隨后,幾人又買了兩匹馬,梅左與秦斯然同騎,而無相雖然內力被封,但李果為以防萬一,還是讓不情不愿的沈將來和無相同騎,而她自己則獨騎。出城門是,梅左感受到一絲異樣,總覺得有視線似有似無的落在自己身上,可仔細觀察下,卻又沒有任何發現,梅左蹙起眉頭,排著隊,隨著一眾出城的人往城外走去。
幾人出了城門,走過護城河后,迅速翻身上馬,不做留戀,飛速離去。
淮南城的城墻由青磚砌成,厚重感十足,而城墻除卻將士和高門人士以外,閑人若是登上城墻,輕則杖打十次,重則抓捕入獄。
但,此時淮南城墻之上,卻有一身穿粗布衣衫的侏儒男子站在垛口,頭戴墜著白紗的斗笠,二尺長的佩刀別在腰間。斗笠下,他眼露精光,來回搓掌,因為興奮,眉毛不斷抖動,死死的盯著揚起的黃沙中漸行漸遠的身影,周身散發出狂熱的戰意。
一側,戰甲裹身的將領屏退手下,風將他戰盔上的紅綾吹起,同男子看著同樣的方向,冷漠地問道:“丑刀,看到了嗎?”
丑刀咯咯笑著:“莫說看,就連他的氣味,百里開外我都能聞到。”
將領肅穆凜然的臉頰,終于露出些許笑意:“事后,余下的銀兩到城西處的青禾居取。”
丑刀胡亂點了點頭,手握住刀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聲呢喃著什么。這時狂風驟起,吹開了他遮掩容顏的白紗,面紗下是一張坑洼不平,傷痕密布的臉,那是一張可怖的臉。
而他的話語飛散在了風沙中。
一枝梅,五年了,五年前我輸給你,五年后我要你成為我的刀下亡魂。話語化作桀笑,那笑聲含著憎恨,含著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