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尖兒的白露在晨光的照耀下,閃著白光,四下寂靜無聲,湖泊草木靜默的看著在湖畔邊休息了一夜的人。
昨夜,自出了淮南城,就未能好好休息過的五人,不過交談了一刻鐘,困意便呼嘯而來。
困倦的五人胡亂吃了些干糧果腹,往火堆扔了許多的枯枝,以求睡下后能多燃會兒,然后便瀟灑的以地為席,以天為被,枕草而眠。
習武之人倒不怕因露宿而患上風寒,但體內沒有絲毫內力的秦斯然可不同,就這么吹一宿可了不得。所以,待幾人安穩入睡后,梅左卻不能好好休息,躺在秦斯然身側,右手拽住她的衣角,脫手就得一把把睡不安穩的秦斯然撈回來,用內力給她暖身子。
來來回回折騰了一晚,梅左從沒如此慶幸過自己內力渾厚。雙眼再次合上前,昏昏欲睡的梅左想,來年應該給老道上香,感謝他多年喪盡天良的培育之恩。
疲倦至極的梅左悠悠轉醒,就對上沈將來夫婦意味深長的眼神,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秦斯然早已起身站在遠處坐在湖畔旁的無相身邊,聽其誦經。梅左捏了捏眉心:“二位,我知曉我英俊不凡,貌比潘安,但能否矜持些,收回令我毛骨悚然的眼神?”
沈將來嫌棄地看了眼盤腿坐起,微磕雙眼的梅左:“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
李果認真的點頭:“將來說的不錯。”
梅左前后晃悠著身子,難得沒有與二人斗嘴:“幾時了?”
“辰時。”
梅左抬眼掃了掃波光粼粼的湖面,又轉頭看向正用頭蹭樹的馬,面無表情的罵了句傻馬,回過頭懶懶的問道:“這湖里可有魚?”
李果尋摸著梅左是想抓魚來解決早食,眼里突然綻放出精光,十分肯定地回道:“有!”
梅左翹著腳,枕著雙手順勢躺下,閉上雙眼疲散著道:“那麻煩師叔娘了。”說完,又睡了過去。
瞧見她這模樣,沈將來臉上露出一抹壞笑,大步流星的走到湖水邊,拾起腳邊一根三尺長,一指粗的枯枝。
秦斯然安之若素的偏頭看著沈將來撩起衣擺,踏水而行,行至湖中央深吸一口氣,一掌擊向湖面,只聽一聲巨響,高至三丈的水柱突然濺起,沈將來看到肥嫩的湖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梅左被嚇的打了個激靈,忙睜開眼,看向湖中升起水柱,瞬間黑下臉,破口大罵:“沈將來!你大爺的,抓魚需要用上驚濤掌嗎?”
此話一出,還不等沈將來反擊,李果蹭的給了梅左后腦勺一巴掌:“臭小子,跟誰說話呢?”梅左倏地捂住頭,委屈的看向李果,囁嚅半晌也沒敢吭聲,忿忿地翻身站起來,念叨著:“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親師侄!”
李果不禁被她氣笑:“嘀嘀咕咕什么呢,大點聲。”
梅左橫了李果一眼,大步往秦斯然處走去,走近發現秦斯然一直忍笑看著她,頓覺丟人,牛脾氣一上來:“秦斯然姑娘,您不覺著笑話自己的恩人,極其失禮嗎?”
秦斯然瞧見梅左氣悶,想起昨夜正因對方自己才得以渾身暖洋洋的歇了一晚,柔著嗓音,笑意嫣然:“多謝梅左照顧。”
這聲多謝落在梅左耳里,倒令她不好意思起來,忙搖頭擺手:“斯然,莫同我計較,我方才瞎說的。”無相覷著梅左,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二人,回到熄滅的火堆邊。
李果遠遠聽到梅左的話語,心道不妙膽敢訓斥長公主,這孩子不想活了,隨即滿臉帶笑,急忙解釋道:“秦姑娘大人大量,小左絕非故意而為。”秦斯然聽到李果的話,笑意消減了幾分,客氣的搖頭。
此時,滿載而歸的沈將來,喜氣洋溢,將枯樹枝扔到無相身邊,無相眼睛一亮,上面串著五條足有一尺長的湖魚。沈將來沖著梅左說道:“如何,醒了么?”
梅左冷哼:“托你的福,清醒得很。”說完,不再看沈將來小人得志的臉,招呼著秦斯然回到火堆邊。
沈將來這邊盤腿坐下,笑瞇瞇地對無相說:“和尚,愣著作甚。”無相表情微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杰,深呼吸,無相臉上復又掛上乖巧的笑容,忙不送迭的燃起火來。
“夫人,為夫做得如何?”
“不錯。”
無相的手抖了抖,他想,有朝一日定要拿出屠園的氣勢,殺了這對奴役他狗男女。無意觀察到無相動作的梅左,挑眉悄悄同秦斯然說道:“無相,此時定是想弄死沈將來。”秦斯然聞言,不著痕跡的瞥了眼面無異常的無相,接著聽到梅左語氣可惜的道:“就是膽子小了些,不然我一定落井下石,祝他一臂之力。”
秦斯然啞然無言,若是被無相的杖下亡魂們,聽到梅左語氣可惜的說妖僧無相膽子小,怕是會掀開棺材板,帶著再死一次的覺悟,也要跳出來替無相討個公道。秦斯然翕動雙唇,輕聲道:“小心眼。”
梅左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斯然,她認為有必要同這位誣賴自己英名的姑娘,說道說道何謂恩怨分明。秦斯然見梅左肅著臉,一本正經地要開口辯解。
“小左,快些過來烤魚。”
被打斷話頭,險些咬到舌頭的梅左,歪頭恨恨地看向一臉理所應當,抱膝而坐的沈將來夫婦,秦斯然看著表情憂傷的梅左,安慰地拍拍梅左的肩,勉勵道:“動手吧,梅大廚。”梅左微張著嘴,她覺著秦斯然的語氣更像是幸災樂禍。
垂頭喪氣的梅左,翻烤著手中的湖魚,目光對上無相同病相憐的眼神,心頭凜然,余光瞥向低聲耳語的沈將來夫婦,計上心頭。秦斯然察覺梅左神情有異,頗為好笑的看著動歪腦筋的梅左,興致盎然的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消多時,梅左將最先熟的魚穿好,遞給明顯就是在看熱鬧的秦斯然,背對著沈將來夫婦,沖著秦斯然翻了個白眼:“先吃,出門在外,沒有調味的佐料,味道寡淡了些。”秦斯然接過魚低眉淡笑。
梅左極其自然的將兩條魚穿好扔給沈將來,又甩了一條給無相,作為一個葷素不忌的和尚,無相接過后,細嚼慢咽吃相倒也文雅。
李果奇異的看著外表黑糊的魚:“小左,這魚能吃?”
梅左豪放的大口啃著手中的魚,含混的回道:“師叔,這叫外焦里嫩,再說,我的手藝還能有假不成?”
沈將來夫婦若有所思的點頭,就著咬了一口,剛入口,苦澀的味道自舌尖蔓延開來,兩人不約而同的一口吐出。夫婦倆黑著臉,咬牙切齒的低吼道:“梅左!”
梅左迷瞪的轉頭,看見兩人咬過的地方焦黑一片,大為驚訝:“呀!竟糊了!”又萬分懊惱,外加歉疚的說道:“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二老莫要介意,將就著吃吧。”
見狀,無相低頭悶笑,突覺大仇得報。坐在梅左身邊的秦斯然,側頭看向梅左因為得意翹起的唇角,忍俊不禁地悄聲說道:“心若針眼。”
梅左仍盯著恨不能與自己刀劍相向的夫婦倆,嘚瑟的低聲回道:“可納百川。”
沈將來冷眼看著瑕疵必報的梅左,李果嫣然一笑:“將來,我認為是時候同離兒說說,她最喜愛的白玉花卉紋碗是誰偷走的了。”
此話剛落,沈將來狐貍般笑了起來:“夫人說的極是。”
梅左僵著臉,頭扭得咔咔作響,瞬間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