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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

元宵節

新正雖是大節,可是時值晦朔,月亮不露臉兒,在照明不發達的古代,不宜于夜間戶外活動,所以基本以家庭為中心開展活動。到正月十五,一年中的第一個望日來到,為群聚的夜晩戶外活動提供了自然照明條件,于是中國最熱鬧的狂歡節日元宵,便自然而然地出現了。

花燈

“星月當空萬燭燒,人間天上兩元宵。”這是《金瓶梅》第四十二回卷頭詩的頭兩句,又道是“天上元宵,人間燈夕”,“溶溶寶月,燦燦花燈”,元宵總是和花燈連在一起的,所以元宵節又稱燈節。

這風俗起自何時?南朝梁簡文帝蕭綱有《列燈賦》云:“何解凍之嘉月,直蓂莢之盛開。……南油俱滿,西漆爭燃。蘇征安息,蠟出龍川。斜輝交映,倒影澄鮮。”解凍之嘉月,當指春王正月。蓂莢,瑞草,傳說月初一始日生一莢,十六日起日落一莢,盛開,正當十五日,可見那時已有正月十五燃燈的活動。

隋代柳彧曾呈文奏禁上元夜“鳴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獸面,男為女服,倡優雜技,詭狀異形”之類“非法非道”的民間游娛活動,唐代卻得到皇家的批準。韋述《兩京新記》載:“正月十五日夜,敕金吾弛禁,前后各一日,以看燈,光若晝日。”驗之以隋唐兩代“竟夕魚負燈,徹夜龍銜燭”“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等元夕詩句,可知元夜張燈從隋唐始已成不可逆轉的盛大民間習俗。

宋初,蜀孟初降,太祖趙匡胤以年豐時平,詔開封府更增十七、十八兩夕,元宵觀燈之期從三夜增加到五夜,而張燈的準備工作實際上從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六記曰:

正月十五日元宵,大內前自歲前冬至之后,開封府絞縛山棚,立木正對宣德樓。游人已集御街,兩廊下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至正月七日,人使朝辭出門,燈山上彩,金碧相射,錦繡交輝。面北悉以彩結山沓,上皆畫神仙故事。或坊市賣藥賣卦之人,橫列三門,各有彩結,金書大牌:中曰“都門道”,左右曰“左右禁衛之門”。上有大牌曰“宣和與民同樂”。

這種熱鬧的情景,除元代那幾十年外,差不多延續了千有余年,至今遺風猶存,民間習俗該有多么大的力量!被目為明代社會風俗長卷的《金瓶梅》,對跟元宵有關活動的中心——逛燈市與賞花燈,自然不會惜墨。

燈市,唐人詩文中沒有提到。大約那時還是以游賞為主,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民間貿易。北宋詞作中有兩處提到燈市,但是記北宋都城汴梁風物甚詳的《東京夢華錄》卻沒有記載;記南宋都城臨安風物的《武林舊事》卷二提到了,謂“都城自舊歲冬孟駕回……而天街茶肆,漸已羅列燈球等求售,謂之燈市”。南宋四大家之一的范石湖有《燈市行》詩,云:

吳臺今古繁華地,偏愛元宵燈影戲;春前臘后天好晴,已向街頭作燈市。疊玉千絲似鬼工,剪羅萬眼人力窮;兩品爭新最先出,不待三五迎東風。兒郎種麥荷鋤倦,偷閑也向城中看;酒壚博簺雜歌呼,夜夜長如正月半。

石湖先生是南宋初年人,此詩序云“以識土風”,那么燈之成“市”當在更早的時候。到明代中葉,已有四五百年的歷史,繁華熱鬧的景象又非《武林舊事》所記可比。《金瓶梅》第十五回有一大段鋪敘獅子街燈市的錦簇文字,很能反映明代元宵燈節的繁盛景況。且摘引一段以娛耳目:

往東看,雕漆床、螺甸床,金碧交輝;向西瞧,羊皮燈、掠彩燈,錦繡奪目。北一帶都是古董玩器,南壁廂盡皆書畫瓶爐。王孫爭看,小欄下蹴鞠齊云;仕女相攜,高樓上妖嬈炫色。卦肆云集,相幕星羅:講新春造化如何,定一世容枯有準。又有那站高坡打談的,詞曲楊恭;到看這燈市上百貨雜陳,仕女如云,笙歌鼎沸,燈月爭輝,該有多么熱鬧歡快呢!不要以為這只是小說家筆下的夸張與渲染,跟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卷二所記帝都燈市的富盛宏大場面相比,《金瓶梅》所記畢竟缺少大家氣象,竟然顯得有些寒素呢。且看劉侗、于奕正所記:

今北都燈市,起初八,至十三而盛,迄十七乃罷也。燈市者,朝逮夕市,而夕逮朝燈也。……市之日,省直之商旅,夷蠻閩貊之珍異,三代八朝之古董,五等四民之服用物,皆集;衢三行,市四列,所稱九市開場,貨隨隊分,人不得顧,車不能旋,闐城溢郭,旁流百廛也。……向夕而燈張,樂作,煙火施放。于斯時也,絲竹肉聲,不辨拍煞;光影五色,照人無妍媸;煙罥塵籠,月不得明,露不得下。

這是一幅多么火爆熱烈的場景!讀此,即可知《金瓶梅》所敘并非虛飾。

尤有趣者,劉、于還記有“市樓南北相向,朱扉繡棟,素壁綠綺書;其設氍毹簾幕者,勛家、戚家、宦家、豪右家眷屬也”。讀到此處,便自然聯想到《金瓶梅》第十五回所敘西門慶妻妾,在燈市街的臨街樓上看燈玩耍那一段文字來,其中寫潘金蓮:

一徑把白綾襖袖子摟著,顯他遍地金掏袖兒,露出那十指春蔥來,帶著六個金馬鐙戒指兒,探著半截身子,口中磕瓜子兒,把磕了的瓜子皮兒都吐下來,落在人身上……引惹的那樓下看燈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擠匝不開。

文字恣肆活潑,把市井婦女百無忌憚、名曰看燈而實欲人看的情態刻畫活現。帝都勛戚家眷,想來不會如此放肆無忌,但那場景、那韻味、那心情,該是一脈相通的喲。

既云燈市,核心自然在燈。前引《金瓶梅》鋪敘燈市的那一段文字,開頭還有一大段對花燈諸品的描繪,亦引在下面:

山石穿雙龍戲水,云霞映獨鶴朝天。金蓮燈、玉樓燈,見一片珠璣;荷花燈、芙蓉燈,散千圍錦繡。繡球燈,皎皎潔潔;雪花燈,沸沸紛紛。秀才燈,揖讓進止,存孔孟之遺風;媳婦燈,容德溫柔,效孟姜之節操。和尚燈,月明與柳翠相連;通判燈,鐘馗并小妹并坐。師婆燈,揮羽扇,假降邪神;劉海燈,背金蟾,戲吞至寶。駱駝燈、青獅燈,馱無價之奇珍,咆咆哮哮;猿猴燈、白象燈,進連城之秘寶,玩玩耍耍。七手八腳螃蟹燈,倒戲清波;巨口大髯鲇魚燈,平吞綠藻……轉燈兒一來一往,吊燈兒或仰或垂。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洲閬苑。

這里所列的幾十種燈品,也并非小說家的夸飾與虛構,實出于現實生活,有同時代人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卷二十所記為證:

臘后春前,壽安坊而下至眾安橋,謂之燈市,出售各色華燈。其像生人物,則有老子、美人、鐘馗捉鬼、月明度妓、劉海戲蟾之屬;花草則有梔子、葡萄、楊梅、柿橘之屬;禽蟲則有鹿、鶴、魚、蝦、走馬之屬;其奇巧則琉璃球、云母屏、水晶簾、萬眼羅、玻璃瓶之屬;而豪家富室,則有料絲、魚你瞧,二書所列燈名目,該有多么相近,足見當時燈品之盛。而每一品燈用料之精美,工藝之考究,做工之精巧,又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概括得了的。下面只揀《金瓶梅》里提到并于史有征的說上幾品。

先說開頭的那兩句:“山石穿雙龍戲水,云霞映獨鶴朝天。”這是轉著文說的,若俗著說,就是兩條龍燈、一只鶴燈。以彩龍兆祥,仙鶴兆壽,取意吉祥。這兩品原是宋代宮廷大型燈彩,仁宗朝做過參知政事的夏竦有《上元應制》詩云“寶坊月皎龍燈淡,紫館風微鶴焰平”,詠的就是這兩款燈。如今人們談起龍燈,會想到耍龍燈、舞龍燈什么的,而最早的龍燈只是供人觀賞,并不能耍著玩的。《東京夢華錄》卷六記載當時的龍燈形制云:“于左右門上,各以草把縛成戲龍之狀,用青幕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可以想象,數萬盞閃爍搖曳的燈燭長龍該有多么壯觀,那才是名副其實的龍燈呢!讀到這里,人們就會明白什么是“龍銜火樹”,什么是“火龍寶炬”,而不再把它們只看作華麗的辭藻了。《金瓶梅》的這兩句詩又見于《水滸傳》,文字或許脫胎于彼,但更大的可能還是風習相傳吧。

《金瓶梅》的這段贊辭里所寫的燈,許多是用動態來形容的,如“鲇魚燈,平吞綠藻”;“秀才燈,揖讓進止”;“師婆燈,揮羽扇”,等等,這也不是作者筆下的虛泛之辭。明桑悅有一首詠老人燈的詩曰:

假合分明兩鬢秋,鮑郎衫袖帶膏油。衰顏自分隨灰滅,急景何妨秉燭游。得火常時能腹暖,避煙終夜只搖頭。卻疑南極星辰見,一點光芒落海陬。

《金瓶梅》也寫到老兒燈,是借潘金蓮之口說出的,沒有描寫。讀了桑悅的詩,就知道老人燈的頭部原來是會搖動的,大約跟走馬燈一樣,利用了空氣對流的原理。同理,秀才燈會作揖,師婆燈能揮扇,鲇魚燈可吞藻,足見花燈匠人用心之巧。不過,若是跟那些做工復雜的豪華巨燈相比,這些小巧機關又數不著了。《東京夢華錄》卷六記文殊、普賢燈曰:

彩山左右以彩結文殊、普賢,跨獅子、白,各于手指出水五道,其手搖動。用轆轤絞水上燈山尖高處,用木柜貯之,逐時放下,如瀑布狀。

《武林舊事》卷二記大型琉璃燈曰:

禁中嘗令作琉璃燈山,其高五丈,人物皆用機關活動,結大彩樓貯之。又于殿堂梁棟窗戶間為涌壁,作諸色故事,龍鳳噀水,蜿蜒如生。

明吳兆詠夾紗燈屏詩曰:

火樹當筵出,燈屏繞席斜。逶迤一片影,匼匝九枝華。薄素流明月,層波浸百花。龍膏燃作霧,鶴彩散成霞。曉戶鸞窺鏡,春窗蝶誤紗。盈盈空內外,瞰客若為遮?

讀了這些豪華燈品的記述與描寫,就可知道《金瓶梅》所寫“雙龍戲水”,極有可能真的有水可戲。制造如此精巧奢華的燈具,不知要耗費燈工多少的心血與工夫。明張岱《陶庵夢憶》記里人李某曾作閩中二尹,“撫臺委其造燈,選雕佛匠,窮工極巧,造燈十架,凡兩年,燈成而撫臺已物故”。這位撫臺大人既有閑情委人造燈,想來還不至于衰朽至甚,兩年時間,燈未成而人已逝。這個例子或許太偶然,或許所制的燈太復雜,我們再看看最普通的燈吧。宋陳元靚《歲時廣記》記有蓮花燈的制法:

以竹一本,其上破之為二十條,或十六條。每二條以麻合系其梢,而彎曲其中,以紙糊之,則成蓮花一葉;每二葉相壓,則成蓮花盛開之狀。爇燈其中,旁插蒲棒荷剪刀草于花之下。

這一盞極普通的蓮花燈,制造起來也夠復雜的了,所以面對“月讓燈光”的盛大燈山、燈河、燈海,人們是不能不感慨的。明謝肇淛《五雜俎》載,宋仁宗時蔡君謨知福州,上元日令民間一家點燈七盞。有人作詩諷曰:“富家一盞燈,太倉一粒粟;貧家一盞燈,父子相對哭。風流太守知不知,猶恨清歌無妙曲!”弄得這位太守掃興而罷。

除了上面那段贊辭所鋪敘的諸色燈品,《金瓶梅》還零星寫到一些花燈名色,如羊角玲燈、繡球紗燈什么的。這里只說說第四十一回喬大戶送給西門慶的兩款燈——珠子吊燈和羊皮屏風燈。

珠子燈以珍珠穿成,素以豪華稱。唐鄭處誨《明皇雜錄》載,唐明皇時,匠工毛順“巧思結創繒彩,為燈樓三十間,高一百五十尺,懸珠玉金銀,微風一至,鏘然成韻”,這恐怕是珠燈之濫觴吧?宋人著述中已見珠燈名目,《武林舊事》云:“珠子燈則以五色珠為網,下垂流蘇,或為龍船鳳輦、樓臺故事。”清代瑣記揚州風物的《揚州夢》也寫到珠燈:

方者以木為胎,穿珠成行,草成花紋;玲瓏者,以鐵絲為膽,穿珠成寶蓋,成禽鳥式。然燃燭處必雕檀木,嵌玻璃。

珍珠本就光澤圓潤,為寶蓋,為流蘇,在燈燭輝映下會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光彩紛呈,平添許多富貴氣象。但那燈的照度,肯定不能博人恭維,兼以貴重,平日是不用它的,只在節間才拿出來掛掛。《金瓶梅》第七十八回寫“玳安與琴童站著高凳,在那里掛燈——那三大盞珠子吊掛燈”,既出于生活真實,又對前文喬大戶送西門慶的“珠子吊燈”不動聲色地做了交代,堪稱細密的一筆。

羊皮燈以細薄羊皮鏤刻成圖案,襯以透明或半透明的材料,產生影戲那樣的效果。《武林舊事》謂:“羊皮燈則鏃鏤精巧,五色妝染,如影戲之法。”

羊皮燈的原料并不貴重,制作上卻有講究:首先燈的規格要大,小了影響效果;其次圖案繁簡須適宜,過繁燈不顯,過簡影不顯。《金瓶梅》專舉“羊皮屏風燈”,可謂深得其竅。屏風燈面積大,光源小,本有明暗不勻的缺點,用羊皮鏤刻的圖案來調解,近光源處遮,遠光源處露,使燈屏布光均勻柔和,又可增強明暗反差,充分顯現出羊皮燈的影戲效果。這跟他寫的珠燈必舉“珠子吊燈”的用意是一樣的:珠燈高懸,珠絡累垂,最能體現出珠燈的華美來。俗話說,凡事怕琢磨。一張燈節禮單上平平開列的兩款燈品,沒有比這再簡單的情節了,可仔細咂摸咂摸,竟也有許多意味在里面呢。

最后要說到的是“燒燈”,它是元宵節的結束曲。《金瓶梅》第十五回有這樣一個小細節:西門慶眾妾在燈市節樓上看燈,潘金蓮指給孟玉樓看這個婆兒燈,那老兒燈,“忽然被一陣風來,把個婆兒燈下半截割了一個大窟窿,婦人看見笑不了”。明代燈市從初八日起到十七止,十天時間,風吹雪打,像這樣損壞的燈會不少;沒壞的,也減色舊了許多。所以燈市結束時,除了貴重精巧的燈精心收貯外,一般的也就“紙船明燭照天燒”了。劉邦彥有《上元五夜觀燈》詩,十三夜云“新放華燈連九陌”,十四夜云“燈光漸比夜來饒”,十五夜云“九衢燈燭上熏天”,十六夜云“次第看燈俗舊傳”,十七夜云“試看燒燈如白日,鰲山無影海漫漫”,把燈市初開、漸入佳境、盛極一時、逐漸冷淡、最后一炬燒空的過程寫得甚有層次。到燒燈這一刻,元宵節就算結束了。

煙花

說起節日燃放的煙火或煙花,唐王勃《守歲序》已出現“賁鼓雷動,煙火星流”字樣,北宋孟元老所著《東京夢華錄》卷七“駕登寶津樓諸軍呈百戲”條更記曰:

忽作一聲如霹靂,謂之“爆仗”,則蠻牌者引退,煙火大起,有假面披發,口吐狼牙煙火,如鬼神狀者上場……繞場數遭,或就地放煙火之類。

但是從上下語境來推測,盡管這里的“煙火”可能已經使用了火藥,但還是用于施火放煙,還不是后來施放的摻入金屬藥料而被稱作“煙花”或“焰火”的那種煙火。到南宋《武林舊事》卷二所記:“宮漏既深,始宣放煙火百余架。”吳自牧《夢粱錄》卷六所載:“又有市爆仗、成架煙火之類。”才是被稱為“煙花”或“焰火”的那種煙火。

放煙花也是元夜游娛的重頭大戲。前引《帝京景物略》已言:“(元夜)煙火施放……煙罥塵籠,月不得明,露不得下。”這樣熱鬧的場景,《金瓶梅》自然不會漏空。兩次過元宵節,都寫到放煙花。一處在第二十四回:

陳經濟與來興兒,左右一邊一個,隨路放慢吐蓮、金絲菊、一丈蘭、賽月明……三個婦人還看著陳經濟在門首,放了兩個一丈菊,和一筒大煙蘭,一個金盞銀臺兒,才進后邊去了。

另一處在第四十二回,寫西門慶家元夕放煙火,是一大篇夸張鋪敘的書會留文:

一丈五高花樁,四圍下山棚熱鬧。最高處一只仙鶴,口里銜著一封丹書,乃是一枝起火,起去萃律律一道寒光,直鉆透斗牛邊。然后正當中一個西瓜炮迸開,四下里人物皆著,觱剝剝萬個轟雷皆燎徹。彩蓮舫,賽月明,一個趕一個,猶如金燈沖散碧天星;紫葡萄,萬架千株,好似驪珠倒掛水晶簾。霸王鞭,到處響亮;地老鼠,串繞人衣。瓊盞玉臺,端的旋轉得好看;銀蛾金彈,施逞巧妙難移。八仙捧壽,名顯中通;七圣降妖,通身是火。黃煙兒,綠煙兒,氤氳籠罩萬堆霞;緊吐蓮,慢吐蓮,燦爛爭開十段錦。一丈菊與大煙蘭相對,火梨花共落地桃爭春。樓臺殿閣,頃刻不見巍峨之勢;村坊社鼓,仿佛難聞歡鬧之聲。貨郎擔兒,上下光焰齊明;鮑老車兒,首尾迸得粉碎。五鬼鬧判,焦頭爛額見猙獰;十面埋伏,馬到人馳無勝負。總然費卻萬般心,只落得火滅煙消成煨燼。

所謂花樁,就是有彩畫裝飾的木樁。明清時代的煙火是跟器械裝置聯組施放的。各種裝置封裝在一個個盒子里,利用藥線連接,屆時借助火藥的力量把各色奇妙的裝置打開,呈現五彩繽紛的景觀,所以要用高木樁或層臺把各色盒子錯落有致地擺放開。明張岱《陶庵夢憶》卷二記兗州魯藩煙火:“殿前搭木架數層,上放黃蜂出窠、撒花蓋頂、天花噴礴。四旁珍珠簾八架,架高二丈許,每一簾嵌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一大字。每字高丈許,晶映高明。”可作參看。

山棚就是臨時搭建的高大看棚,雖不專用于元夕看煙火,卻是元夕觀看煙火不可少的設施。南宋吳自牧《夢粱錄》卷一寫到北宋東京汴梁皇家扎縛的豪華看燈山棚:“正月十五日元夕節,乃上元天官賜福之辰。昨汴京大內前縛山棚,對宣德樓,悉以彩結山沓,上皆畫群仙故事。左右以五色彩結文殊、普賢,跨獅子、白象。”明瞿佑所作《看燈詞》敘寫了明代民間扎縛的看燈山棚:“東家斫竹縛山棚,西舍邀人合鳳笙。官府榜文初出了,今宵喜得晚西晴。”都有助于我們理解《金瓶梅》里寫到的“四圍下山棚熱鬧”是一幅什么樣的熱鬧景象。

最高處一只仙鶴,是說花樁的最高處扎縛了一只像生仙鶴。這也是元宵煙火常套。宋詹無咎《鵲橋仙·題煙火簇》詞就寫到了:“龜兒吐火,鶴兒銜火。藥線上、輪兒走火。十勝一斗七星球,一架上、有許多包裹。”

起火,俗稱“鉆天猴”,是一種靠火藥燃燒產生后推力向上飛起很高的煙火,多縛在細桿上以保持飛行方向。明程敏政有《元夕燈詩·起火》詩曰:“活火翻成一縷煙,暖風吹上碧云邊。須臾響作春雷起,萬紫千紅獻帝前。”沈榜《宛署雜記》卷十七記曰:“放煙火:用生鐵粉雜硝、磺、灰等為玩具,其名不一:有聲者,曰響炮;高起者,曰起火;起火中帶炮連聲者,曰三級浪。”

《金瓶梅》里的起火做成仙鶴銜丹書形狀。丹書,皇帝的詔書,用來向上蒼報信,所以這枝起火不會裝爆藥,只要求它飛得極高,以達天庭。從《繡像金瓶梅》第四十二回插圖看(見前第32頁),這只仙鶴左右各裝了三枝起火。大概只有這樣足夠強的推動力,才能把扎彩的仙鶴送上天吧。

西瓜炮,又稱百子西瓜炮,是一種爆裂后有炮子迸出能傷人的火器。清魏源《圣武記》卷一記曰:“有西瓜炮者,量敵營之遠近,雖數里外必至其營始裂。”《金瓶梅》所寫,雖只肖其形,并非真的用來傷人,但也可使“四下里人物皆著”,可以想見其威力。

彩蓮舫,未見著錄,顧名思義,當是形似采蓮舟的煙火。

賽月明,明張岱《陶庵夢憶》卷五有記。其記兗州魯藩演《唐明皇游月宮》劇:“如輕紗幔之,內燃‘賽月明’數株,光焰青黎,色如初曙。”可知是一種能發出青白色光的煙火,大約以鎂條為主料吧。

紫葡萄,前引瞿佑《看燈詞》的第二首也寫到了:“都司煙火揭高竿,萬斛珠璣撒玉盤。看到頂頭齊喝采,紫葡萄上月團團。”總之是肖葡萄之形而色紫吧。

霸王鞭,乃“報旺鞭”的訛音。清顧祿《清嘉錄》卷十二有記:“送神之時,多放爆仗,有單響、雙響、一本萬利等名。或有買編成百千小爆,焠之連聲不絕者,名曰報旺鞭。”又引蔡云《吳歈》詩:“三牲三果賽神虔,不說賽神說過年。一樣過年分早晚,聲聲聽取霸王鞭。”并云:“霸王鞭應作報旺鞭,報來歲興旺之意。”

地老鼠,大約跟今天孩子們放的轉輪相似。《金瓶梅》說它“串繞人衣”,前引《宛署雜記》說它:“不響不起,旋繞地上。”它是煙火中的老資格。南宋周密《齊東野語》卷十一記曰:“穆陵(宋理宗)初年,嘗于上元日清燕殿排當,恭請恭圣太后。既而燒煙火于庭,有所謂地老鼠者,徑至大母圣座下,大母為之驚惶,拂衣徑起,意頗疑怒,為之罷宴。”

瓊盞玉臺,書里說它“端的旋轉得好看”,應該是一種有機械裝置能轉動的層臺樣煙火。明劉綸《元夕同雜賓里中觀放煙火》詩云:“樅金疊鼓轉層臺,絳火銀花映雜苔。”說的是類似景物吧。

銀蛾金彈,當是一種能發射的裝置,射出的金彈可擊中飛動的銀蛾,所以書里說它“施逞巧妙”。寫到這里,不由想起少年時觀看《采茶捕蝶》小劇的情景來。那只在細竹竿尖翩翩翻飛的蝴蝶,跟這里被金彈擊中的銀蛾,應該有某種聯系吧?那銀蛾多半會是安置在細彈簧上,利用共振原理讓人產生飛動感覺的吧?否則金彈難以把它一下子就打中。

八仙捧壽,演繹張果老等中八仙各持寶物為西王母獻壽的故事。前引《陶庵夢憶》記魯藩煙火又寫道:

下以五色火漆塑獅、象、橐駝之屬百余頭,上騎百蠻,手中持象牙、犀角、珊瑚、玉斗諸器,器中實千丈菊、千丈梨諸火器。獸足躡以車輪,腹內藏人,旋轉其下。百蠻手中瓶花徐發,雁雁行行,且陣且走。

可以看作“八仙捧壽”的另一種表現。

七圣降妖,演繹梅山七圣降伏妖魔的故事,《西游記》有敘。其實早在《東京夢華錄》記述“駕登寶津樓諸軍呈百戲”,已有稱作“七圣刀”的表演:

又爆仗響,有煙火就涌出,人面不相睹。煙中有七人,皆披發文身,著青紗短后之衣,錦繡圍肚看帶。內一人金花小帽,執白旗,余皆頭巾,執真刀,互相格斗擊刺,作破面剖心之勢,謂之“七圣刀”。

后世的“七圣降妖”會不會是從“七圣刀”的表演敷演出來的,很有可能。《金瓶梅》用“通身是火”四字概括這一組故事演繹,這也有佐證可循。上引《陶庵夢憶》就接寫道:“移時,百獸口出火,尻亦出火,縱橫踐踏。”

黃煙、綠煙,以及上下文提到的大煙蘭,都是只燃燒不爆響的煙花,里面不裝炸藥,燃放比較安全。所以清代潘榮升《帝京歲時紀勝》里說:“至于小兒頑戲者,曰小黃煙。”

緊吐蓮、慢吐蓮,當是煙花展放若蓮花狀,隨填藥成分不同,燃放速度有快慢之分。

一丈菊和一丈蘭,前引《陶庵夢憶》已經提到,雖其名曰“千丈菊”“千丈梨”,應為同物異名。《陶庵夢憶》里說它們是“火器”,裝在諸如象牙、犀角、玉斗等容器內,當是管筒狀的、燃放時沖起較高的、形成菊、蘭、梨等花形的焰火。

火梨花,雖然名稱帶火字,其實也是一種小焰火,可以拿在手里燃放,所以一首兒歌唱道:“滴滴金,梨花香,買到家中哄姑娘。”(見潘榮升《帝京歲時紀勝》)它的資格也夠老。宋代詹無咎《鵲橋仙·題煙火簇》詞就寫到了:“梨花數朵,杏花數朵。又開放、牡丹數朵。便當場好手路歧人,也須教、點頭咽唾。”

落地桃,雖亦未見著述,但是南宋周密《武林舊事》卷二記曰:“又以棗肉炭屑為丸,系以鐵絲燃之,名‘火楊梅’。”可以作為想象的參考。

以上諸種,都是可以單獨燃放的煙火,無須機械裝置配合。類似的還有第二十四回寫到的“金盞銀臺兒”,它跟前文介紹過的“瓊盞玉臺”不同,是由書中人陳經濟帶在身邊隨路燃放的,不可能配有復雜的機械裝置。它是一種由白色花樣托起黃色花樣的焰火的形象名稱,宋吳自牧《夢粱錄》卷五記曰:“其菊有七八十種……白而大心黃者名曰金盞銀臺。”又水仙花亦別稱金盞銀臺,命意異曲而同工。

貨郎擔,即賣貨郎挑的雜貨擔子。舊時貨郎不但要靠吆喝,有的還要靠演唱招徠顧客,這在《水滸傳》第七十四回有生動描述:

眾人看燕青時……扮做山東貨郎,腰里插著一把串鼓兒,挑一條高肩雜貨擔子。諸人看了都笑。宋江道:“你既然裝做貨郎擔兒,你且唱個山東貨郎轉調歌與我眾人聽。”燕青一手拈串鼓,一手打板,唱出貨郎太平歌,與山東人不差分毫來去。

所以會社隊舞中常有貨郎擔的表演,因此也被納入煙火扎彩中。

鮑老車,即鮑老推的車子。鮑老,也在會社隊舞中經常出現,是個衣著郎當、進退失據、逗人發笑的角色。有文獻說,他出場時常抱一面大銅鑼,因此被稱作“抱鑼”,鮑老是抱鑼的訛音。《金瓶梅》寫他推車兒,跟抱大銅鑼的形象很接近。只不過這里不是真的在表演,而是扎制成的焰火形象,所以焰火一起,它便“首尾迸得粉碎”了。

五鬼鬧判這一煙火名目,清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有載:

花炮棚子制造各色煙火,競巧爭奇,有盒子、花盆、煙火桿子、線穿牡丹、水澆蓮、金盤落月、葡萄架、旗火、二踢腳、飛天十響、五鬼鬧判兒、八角子、炮打襄陽城、匣炮、天地燈等名目。

五鬼鬧判,也是一個流布很廣的民間故事,說五個小鬼不服判官的判決,奪筆、扯帽、折帶、脫靴。雕塑、繪畫、戲曲都有表現。明代小說《三寶太監西洋記通俗演義》第九十回也寫到了:

這五個鬼人多口多,亂吆亂喝,嚷做一馱,鬧做一塊。判官看見他們來得兇,也沒奈何,只得站起來,喝聲道:“唗!甚么人敢在這里胡說?我有私,我這管筆可是容私的?”五個鬼齊齊的走上前去,照手一搶,把管筆奪將下來,說道:“鐵筆無私,你這蜘蛛須兒扎的筆,牙齒縫里都是私絲,敢說得個不容私!”判官看見搶去了筆,心上越發吃惱,喝聲道:“唗!又還胡說哩!我有私,我這個簿可是個容私的?”五個鬼因是搶了筆,試大了膽,又齊齊的走上前去,照手一搶,把本簿搶將下來,說道:“甚么簿無私,你這繭紙兒釘的簿,一肚子都是私絲!”判官去了筆,又去了簿,激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平跳將起來,兩只手攢著兩個拳頭,前四后二,左五右六,上七下八,支起個空心架子,實指望打倒那五個鬼。那曉得那五個鬼都是一班潑皮鬼,齊齊的打上前來,一下還一下,兩下就還一雙,略不少遜。自古道:好漢不敵兩。老大的只是判官一個,那里打得那五個鬼贏?把頭上的晉巾兒也打吊了,把身上的皂羅袍也扯碎了,把腰里的牛角帶也蹬斷了,把腳下的皂朝靴也脫將去了。判官空激得爆跳,眼睜睜的沒奈他們何處。

《金瓶梅》說到的五鬼鬧判,跟煙火名目中經常出現的火判官應是一路貨色。清陳恒慶《諫書稀庵筆記》載曰:“京中演火判一劇,口含紙卷,內卷硫黃,然之而噴,濃煙自口出,火星迸散,跳躍而舞。”可作參看。左圖中,煙火盒子下面懸掛的像生人物,應該就是火判官的形象。

十面埋伏,據說是楚漢會垓中韓信布下的陣名。韓信用此戰陣把項羽逼刎烏江。它也是極適于煙火表演的題材,清代魏學渠有《法曲獻仙音·詠走馬燈》詞,小序曰:“燈剪采繒為人馬,作十面埋伏劉項戰斗之狀,燒蠟則四圍環走如生。”其詞云:

翠羽紅綃,寸人豆馬,一炬中間連串。喑啞重瞳,名騅馳驟,只少虞姬生面。楚歌來,烏江血,垓下風云,戰光如電。 算英雄,可能不散。胯下子、千古弓藏,留恨漁父艤扁舟,只爭差、鴻門高宴。玉漏聽殘,擲金卮、燈微風扇。只剩得、秦時明月,教游人見。

可作為《金瓶梅》煙火“十面埋伏”的實證。

走百病

走百病也是元宵的一項節令活動,專為婦女而設。明高士奇《燈市竹枝詞》云:“鴉髻盤云插翠翹,蔥綾淺斗月華嬌。”注云:“正月十六日夜,京師婦女行游街市,名曰走橋,消百病也。多著蔥白米色綾衫,為夜光衣。”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卷二亦有類似記載:“婦女著白綾衫,隊而宵行,謂無腰腿諸疾,曰走橋。至城各門,手暗觸釘,謂男子祥,曰摸釘兒。”又張宿《走百病》詩曰:“白綾衫照月光殊,走過橋來百病無。再過前門釘觸手,一行直得一年娛。”寫的也是京城景象。但是這一節俗并非僅限京師。清刊《廣東通志》卷五十一曰:“(正月)十六夜,婦女走百病。”又《陜西通志》卷四十五引《臨潼縣志》曰:“(正月)十六夜,婦女出游,謂之走百病。”江南稱作走三橋。清顧祿《清嘉錄》卷一有載:“元夕,婦女相率宵行,以卻疾病,必歷三橋而止,謂之走三橋。”可見此風范圍之廣。

以山東清河為背景地的《金瓶梅》也寫到這一節俗,不過用了一個很特別的詞兒:“走百媚兒”,出現在第二十四回:

(宋惠蓮)于是走到屋里,換了一套綠閃紅段子對衿衫兒,白挑線裙子,又用一方紅銷金汗巾子搭著頭,額角上貼著飛金并面花兒,金燈籠墜兒出來,跟著眾人走百媚兒。月色之下,恍若仙娥,都是白綾襖兒,遍地金比甲,頭上珠翠堆滿,粉面朱唇。

同回后文又說:“卻說那陳經濟,因走百病,與金蓮等眾婦人嘲戲了一路兒。”可見二者說的是同一件事。如果前一“媚”字不是誤書或誤刻,那么《金瓶梅》又給我們提供了一條珍貴的風俗資料。想想,如果“隊而宵行”能使自己增添幾分美媚,對女性而言,那不是比消百病更美好的期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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