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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陳揚看著祁深在文件上的劃痕,  心里膽戰心驚的,低著頭一聲不吭。
    以往池總助也不是沒有不來上班的時候,只是總感覺這一次很不一樣。
    尤其祁總,  緊皺著眉頭似乎很煩躁,  坐在辦公桌后長久的不發一言,周圍的空氣好像被凝結住了似的。
    陳揚等了好一會兒,  正準備小心地詢問。
    祁深作聲,聲音恢復了平靜,  卻依舊冷得嚇人:“原因?”
    陳揚搖搖頭:“剛剛給池總助去了通電話,沒有打通,微信也沒有回復……”
    正說著,  辦公室門再被人敲響。
    祁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抬手制止了陳揚的話:“進。”
    人事部的張主管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祁總,  這是……”
    原本平常的語調在察覺到辦公室詭異的氣氛后,  莫名就頓了頓,  再開口聲音輕了幾度,  “池總助剛剛打電話來說要請兩天假,順便申請調休,  把過去兩年春節時少休的八天假期一起休了湊個整,這是池總助的申請書,  需要您簽一下字。”
    張主管的聲音越說越輕,  把手里的調休申請書放在祁深桌上,  又扭頭看了眼陳揚,以眼神問他發生什么事。
    陳揚回了他一抹“小心說話”的目光。
    祁深拿過調休申請書,是公司的模板,  而請假理由上言簡意賅地寫著:偶像來云城了,  不想上班。
    一看就是借口。
    否則他怎么沒聽她提起過,  她還追星?
    可祁深的臉色還是黑了下來,就為了昨天那些事,用這么荒謬的理由請假,連班都不上了?獎金都不要了?假期都調了,一休休十天?
    還有她昨天發的什么“分手”,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發給誰的?
    越想越心煩,祁深把調休申請書壓在辦公桌上,捏了捏眉心,抬頭看著眼前的二人。
    陳揚和張主管立即立正站好。
    祁深勉強吐出一口氣,看著張主管:“讓她親自和我請假。”
    張主管一愣,飛快反應過來,點點頭:“好,我這就回去和池總助說。”
    說完同情地瞥了眼一旁站著的陳揚,轉身快步離開。
    陳揚嚴肅地站在原地,時不時看一眼那份被劃破的文件,心里越發佩服池總助了,能無視祁總這么冷的眼神,甚至還敢和他回嘴。
    祁深一手無聲地敲著桌面,眉頭緊鎖著,剛剛心里是煩躁與暗惱,此時清醒過來,才發現池年竟然有八天的春節假可調休,那她以前春節都不休息的嗎?
    “祁總?”陳揚小聲叫他。
    祁深抬眸睨向他,隨后又看向自己手邊的文件,皺了皺眉,將文件遞給他。
    陳揚松了一口氣:“我先回去工作了,祁總。”
    說完就要轉身。
    “等一下。”祁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陳揚立刻停下腳步,轉過身正色問道:“祁總,您還有事?”
    祁深緊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池助理她過去兩年春節都只休了一天?”
    陳揚認真地想了想:“祁總,我是一年半前才入職的,不過聽人事部一個老同事說,池總助好像已經這樣休了三四年了。”
    祁深怔住。
    陳揚又補充:“好像……您也是這樣。”
    祁深靠著座椅,眼神驀地變得復雜起來。
    他知道陳揚的意思,猜也能猜到,池年在過去三四年的時間里,春節的時候一直都在公司,甚至可能因為……他。
    可他卻把這些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他不了解她,甚至沒有試圖了解過她。
    他一直以為,池年這樣驕縱的性子,連他這個上司都不放在眼里,想罵就罵想踩就踩,必然是因為被嬌寵著長大的,就算在公司做不下去,還能有家庭兜底。
    可是,一個被嬌寵的人,會在春節的時候還在加班,而不去陪著自己的父母嗎?
    甚至他從沒聽她提起過她的父母……
    無數個想法擠占著祁深的腦子,他忍不住揉了揉緊繃的太陽穴。
    “祁總,您還有事嗎?”陳揚小心地問。
    祁深猛地回過神來,沉沉的雙眸有些迷茫,片刻便冷靜下來,淡淡道:“嗯,你先出去吧。”
    陳揚點點頭,走到門口又想起什么:“對了祁總,池總助之前挑選代言人的前期工作做的挺成功的,熱度和口碑都有了,品牌大使要不要按照那個流程先預熱一下?”
    祁深聽見“品牌大使”這四個字,就想到昨天池年眼圈通紅的模樣,心思一沉:“先放放,等發布會后再說。”
    “好。”陳揚關上門離開。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祁深看了眼一旁始終寂靜的手機,沒有半條消息,目光落在桌上的調休申請書上,越看越覺得“偶像”兩個字刺眼。
    他無意識地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澀充斥在唇齒之間,祁深清醒過來,忍不住緊皺眉頭。
    明明是他以前常喝的味道,可是……
    又冷又澀。
    ……
    池年接到張主管要她親自和祁深請假的電話后,直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她現在不想看見祁深,連他的聲音也不想聽到。
    再說,當初春節期間她陪著他在公司加班時,他親口說過假期她想什么時候補什么時候補,不能因為現在他忘了,就給她把假期克扣了。
    他已經弄丟她的男朋友了。
    不過,也不是他弄丟的,他本來就不喜歡她。
    池年悶悶地想。
    十天的假,池年在家里待了兩天,餓了訂外賣,渴了喝水,無聊的時候呆呆地看著風景。
    別人失戀都會回家,或是度假,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媽媽有了新的家和新的弟弟,爸爸有了新的家和新的妹妹。
    她以前去過他們的新家,那時候她還以為爸爸媽媽離婚了還是她的爸爸媽媽。
    可是當爸爸媽媽對她客氣地笑,飯桌上像對待客人一樣時,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去了,所以更多的時候,只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報個平安,或是平時約在外面的酒店一起吃一頓飯。
    休假的第三天,池年決定回一趟家——蘇城下的那個叫清市的小城,去看看父母留給她的那套房子,以及趙阿姨。
    這么想著,池年直接收拾了行李,買了最近的機票直接飛回了蘇城。
    飛機落地時是晚上七點,回到清市的房子已經九點多了。
    房子還是那套房子,家具用遮塵布蓋得嚴嚴實實,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氣兒。
    兩室一廳的簡單布局,早就沒有了小時候的溫馨。
    池年找出被子,睡在了自己原來的次臥,朦朧里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爸爸做好了晚飯,她忍不住偷吃了一口被爸爸抓包,跑去媽媽身后邊躲邊笑著。
    第二天一大早,池年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趙阿姨的手上還沾著面粉,拿著搟面杖站在門外,原本氣勢洶洶的模樣,在看見來開門的池年時一愣:“年年?”
    “趙阿姨。”池年笑了笑。
    “我還以為遭賊了,”趙阿姨忙將手里的搟面杖交給身后的丈夫,拉著池年的手,“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和趙姨說一聲,昨天剛去了趟蘇大那邊,一道把你接來了……”
    趙阿姨和趙叔叔都是蘇城大學的老師,如今退休了只想回來養老,兒女早早成家立業,在蘇城醫院工作,平時都很忙碌。
    池年頓了下:“突然想回來了。”
    “這不趕巧了,趙姨正在包餛飩,”趙阿姨拉著她就要回自家,“一會兒下餛飩。”
    池年的鼻子忍不住酸了酸,用力地點點頭。
    一進家門,趙阿姨便把零食水果全都堆在池年跟前,自己則去小客廳包剩余的餛飩。
    池年看著眼前一大堆吃的,眨了眨微熱的眼眶。
    趙阿姨對她,還像小時候那樣。
    “對了,年年,”趙阿姨一邊包著餛飩一邊看向池年,“你之前說的正在努力追的那人,怎么樣了?能讓我們年年追的人,一定很優秀。”
    池年正準備剝橙子的手一頓。
    祁深的確很優秀,可是優秀的人和她不來電。
    “年年?”
    池年低下頭,含糊地說:“就那樣嘛……”
    池年的語氣過于低落,趙阿姨忍不住朝她看了過來:“是不是那人欺負你了,年年?”
    池年抿了抿唇,站起身將剝好的橙子拿給趙阿姨:“沒有的事,趙姨,”她停了停,聲音也低了些,“……就是人家沒看上我。”
    不喜歡,算什么欺負呢?
    只能怪她有本事喜歡別人,沒本事被別人喜歡。
    趙阿姨心疼地看著池年,頓了一會兒才說:“那是那人沒眼光……”
    剛好趙叔叔哼著戲曲從廚房走出來,被趙阿姨挖了一眼:“年年都被人欺負了,你還哼曲呢。”
    趙叔叔看向池年:“年年,怎么了?”
    池年瞇著眼睛笑了笑:“趙姨說笑呢,誰能欺負的了我啊……”
    趙阿姨沒有戳破她的強顏歡笑,只是想了想又說:“既然這樣,那上次趙姨給你說的那個年輕人,年年,你要不考慮考慮?”
    池年一愣,無奈地湊到趙阿姨跟前:“趙姨,我才多大啊,還不想相親呢……”
    “就算不相親吧,”趙姨捏了捏餛飩,“你們年輕人不是還說什么,擺脫失戀的陰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池年:“……”
    “那個年輕人也剛從國外回來,前段時間去林城了,不過最近剛好回云城,”趙姨邊包餛飩邊說,“和年年你應該能聊得來,對方也挺喜歡拍照什么的。”
    “就是有點奇怪,不愛被人拍照,”趙姨想了想,“整天和相機打交道,偏偏不喜歡被拍。”
    “不過年輕人嘛,都有點個性,回頭我讓對方把微信推給你。”
    池年默默地聽著。
    她的爸媽其實也問過她有沒有交男朋友的問題,可問過了就算了,只有趙姨,是真的在為她著想。
    “嗯,年年?”趙姨磚頭關切地看著她。
    池年笑了起來,這一次沒有拒絕:“好。”
    只當交個朋友吧。
    池年在清市待了好幾天,每天陪著趙姨,或是自己去周圍逛逛,欣賞下小城的風景,心情也逐漸好轉。
    房子南面不遠處,有一條河,河水環繞著城鎮,時不時有小船劃過。
    池年坐在岸邊,從夕陽西下到夜色漸濃,看著不遠處夜空下的小樓,及樓前頗具風情的燈火,目光最終被不遠處的一束向日葵吸引了。
    沉重的花盤壓得向日葵微微彎下,花朵卻依舊朝前方立著,即便是在晚上,都生機勃勃。
    池年拍了一張照片,而后手指習慣地點開了祁深的頭像,卻在發送的下一秒反應過來,頓了頓,退了出來,改發到了朋友圈里。
    習慣真的很難改。
    可會慢慢改過來的。
    ……
    越臨近新機發布會,事情就越多。
    最近創思總部大樓的燈總是很晚才熄滅。
    祁深開完大會小會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剛從會議室走出來,便直接朝樓上的辦公室走去。
    人事部的張主管遠遠看見祁深,剛要上前,又停了下來,不由嘆了口氣。
    池總助的調休申請書還在祁總那兒,也不知道準沒準假,更不知道該按照事假批,還是曠工批。
    倒是祁總這幾天氣場冷的周圍幾米都能感覺到低氣壓,他想去問,又怕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算了,等池總助休完假回來再說吧。
    張主管默默搖搖頭,準備下班。
    祁深回到辦公室,看見辦公桌上殘留的幾份文件,心煩意亂地揉了揉眉心,良久轉頭走到落地窗前,習慣地摩挲著手機。
    池年的脾氣發的也太久了?
    公司這么多的事情,她說走就走,代言人合同還沒簽,發布會的現場布置還沒批復……
    甚至連親自請個假都沒有。
    簡直……太不負責了!
    就不怕被記曠工?
    祁深越想越煩躁,解開領口的扣子,扯了扯領帶,深呼吸一口氣,點開池年的頭像,剛準備讓她盡快回來上班,這一次曠工就翻篇了。
    沒等打字,祁深突然發覺上方顯示“正在輸入中”。
    祁深的呼吸緊了緊,收回了打字的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消息發來。
    他心中一惱,直接退了出去,而后才發現朋友圈多了一個紅點。
    點進去,五分鐘前,池年發了一條朋友圈,只有一張照片。
    ——漆黑的環境,遠處是虛焦的燈火人家,一束明亮生機的向日葵熱烈盛放著。
    配的文字是:我想開了。
    她剛剛想發給他這個嗎?
    結果發了一半又不想發給他看了?
    她想開了?想開什么了?
    祁深心里悶著一團火,意識也有些亂了,直接評論:玩得挺好。
    發完祁深才猛地察覺到自己做了什么,太不像他了。
    他皺了皺眉剛準備刪除,就發現另一條評論彈了出來。
    嚴嘉:想開了什么?
    祁深盯著嚴嘉的名字。
    又是他,上次也是。
    下秒,又一條評論彈了出來。
    ——池年跳過了他的評論,回復了嚴嘉:是向日葵想開了,不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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