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山的神社就在這片新生成的草原之上，它供奉的十二柱神靈中，為首的乃是肥后國這片土地的開拓者——健磐龍命。據(jù)七里說，健磐龍命在日本諸神中的神位極高，歷史也非常久遠(yuǎn)，是最初開辟這塊土地的原始神。</br> 但現(xiàn)在鳥居前面又唱又跳的不是日本人，而是蒙古來的騰格斯，他拿著的也是蒙古戰(zhàn)錘，呼喊的還是大元的靈船——這么奇怪的舉動自然是與此地本來侍奉的神靈無涉，甚至可以說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br> 但其他圍觀的人卻都沒打擾他，神色也十分凝重，似乎無條件相信這樣一定能奏效。</br> 只見騰格斯用錘頭向眼前空揮，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無形無質(zhì)的東西。伴隨著他的錘擊，草原上的風(fēng)嗚嗚然地涌動起來，吹動著茂盛的長草起伏不休。慢慢地，鳥居通往神社的道路竟然像是掛滿了珍珠簾子一般，被一片光明照亮了。從遠(yuǎn)處走來一個人影，身披黑色斗篷，步伐穩(wěn)健；待走得近了，還能看見他髭須怪異地伸長，活脫脫兩條龍蝦須。</br> 建文和騰格斯對視一眼，彼此都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人正是在烏都罕號重生之后，負(fù)責(zé)把它牽引回去的那個宛渠人。</br> 來到鳥居的這些人里面，只有建文和騰格斯見過這龍須人。剩下幾位見建文毫不意外，騰格斯更是喜不自勝，便知道這相貌怪異的人就是帶他們進(jìn)入宛渠的關(guān)鍵了。</br> 龍須人走到他們面前，第一句話就是：“怎么來這么早？進(jìn)來吧。”</br> 騰格斯叫王狼看住馬，隨眾人跟著龍須人一同穿過鳥居，從甬道走進(jìn)神社。在他們穿過鳥居的那一剎那，所有的風(fēng)突然全都停了下來。</br> 神社之中，殿前殿中并無異樣，但轉(zhuǎn)到殿后的天井內(nèi)，竟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天坑。他們圍到天坑外看時，只見其內(nèi)壁開鑿了許多盤桓向下的木質(zhì)階梯，看來經(jīng)常有人走動。接著，龍須人就習(xí)以為常地招呼大家下到這個大坑里。</br> “來吧，你們要見宛渠，這是全日本島唯一的一條路。”</br> 建文見七里進(jìn)坑時挑了挑眉毛，心知她是對這人行徑十分不滿。首先，答應(yīng)幕府將軍造出火山丸的就是這些宛渠人，可以說是將軍禍亂日本甚至整個南洋的大助力；百地家被洗劫一空也罷，火之國被夷為平地也罷，更是與火山丸都脫不了干系。</br> 其次，他們拜的肯定不是健磐龍命大神，那么明顯就是占用了神社來做自己的通行之處。原本主持神社的人或許早就已經(jīng)和他們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甚至允許他們在神社內(nèi)打洞。</br> 但也正因?yàn)槿绱耍@些宛渠人的來路就更令人咋舌了。能與國師聯(lián)盟抗衡、秘密操縱這個世界上千年的人，其真正的實(shí)力或許也會非常可怖。</br> ——畢竟，敢借用天神的祭壇做暗道，這等膽氣在大地上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br> 龍須人帶路向洞底走去，走得深了，腳下便從土質(zhì)變?yōu)槭|(zhì)。眾人踏上去，只覺得腳下滑膩，這里的石質(zhì)和普通的山石完全不同。石頭的紋路是一圈圈的，就像是樹木的年輪一樣，每兩圈之間都有一臂寬窄，最大的圈足有四五丈長。</br> 哈羅德問道：“這石頭怎么這么奇怪？”說著探身用手戳了戳巖石，隨后把手指放到嘴里咂巴起味道來。</br> 龍須人解釋道：“這是一座巖鹽礦洞。你不覺得很咸嗎？”</br> 哈羅德只是迎著龍須人驚異的目光聳了聳肩，畢竟嘗這些奇怪東西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br> 建文看著這些散發(fā)著光澤的巖石，心下卻想：“怪不得肥后國起勢如此快，定然是遭劫之后和宛渠人合作，挖掘巖鹽來賣錢了。”</br> 這礦洞底部有輛鐵皮的斗車，有輪無馬，車頭沖著一條長長蔓延的坑道。龍須人讓大家擠進(jìn)車?yán)铮约翰倏v一個舵盤，那車就自行朝坑道滑行前進(jìn)。</br> 礦道中倒不是全然昏暗的，因?yàn)楦粢欢尉嚯x便有壁上的光源照亮這一切。坑道的開鑿方向并非完全順著按著年輪呈現(xiàn)的方向，因此坑壁截下的年輪截面也不盡相同，有些像是山川大河，有的則像是池中漣漪。那一圈又一圈的圓環(huán)，好想要把建文他們的眼神全都吸進(jìn)去。</br> 哈羅德喃喃道：“咱家如果沒猜錯，這些石頭是千萬年來日積月累形成的。每過個千把年，環(huán)的顏色質(zhì)地就變一點(diǎn)。”</br> 龍須人道：“你說得倒是沒錯。”他本來專心在開車，現(xiàn)在回過頭來問道，“我聽說你們在海上被人暗算了，是死里逃生到這里來的嗎？”</br> “那當(dāng)然！”騰格斯揮起拳頭，頗有些忿然，“你們上次拖走俺的船，就再也找不到人，多虧安答腦筋轉(zhuǎn)得快，知道這火山肯定有鬼。喂，修好了嗎？”</br> 龍須人見他表情兇悍，也冷下臉來，不耐煩道：“你早來一天便修不好。”事關(guān)烏都罕號，騰格斯愣了片刻，最終把嘴一閉不說話了。</br> 不過這龍須人語中不似作偽，大家也都知道，無論如何，之前那一仗是不可能有烏都罕號來助力的，蓮濤宗舫那老僧說的有緣到此，現(xiàn)在看來的確有幾分道理。</br> 建文剛才默不作聲，這會抬起頭向龍須人問道：“龍須兄……”</br> 龍須人一伸手：“哎，叫我黑水君吧。我是魯山劉累之后。”</br> 建文一時想不起哪里有劉累這么個人物，但既然他自報(bào)家門，建文正好省了再問他來歷，轉(zhuǎn)而問道：“我想火山丸的船靈被提取出來之后，這座火山一定會被你們拿來干點(diǎn)什么。外面的花草開得異常，應(yīng)該也是你們搞的鬼吧？”</br> 龍須人斜睨他一眼：“你們這幫人煩煩的，倒是聰明得很。這個火山現(xiàn)在是絕佳的容器，被我們拿來放各種靈了。”</br> 看來阿蘇山四周這異常的季節(jié)呈現(xiàn)，的確是因?yàn)殪`性影響所致。</br> 又聽龍須人說：“唉，說起那艘船啊……倒的確是一個錯誤。”</br> 建文不禁道：“那邪物害死上萬人，你一句輕飄飄的錯誤便想蓋過去了？”</br> 七里也看不下去，冷冷道：“我看閣下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吧。”想到這幫人曾經(jīng)幫幕府將軍造過船，她就打心里不能平靜。</br> 黑水君見此不由嗆了回去：“那小姐你想怎樣？”但很快被建文和七里雙雙瞪了一眼，還是服了軟。</br> “……肥后國重建，我們宛渠是花了很大精力的。”</br> 七里聽他語中多有搪塞之意，又道：“那至少把阿蘇山還給村民吧，不要拿著健磐龍命的名頭嚇唬人！”</br> 黑水君淡淡道：“此事不是我等說了算的。”</br> “是百工王吧？”建文接道。之前他還曾答應(yīng)幫蓬萊那位修青龍船的老工事長多打聽些宛渠的事，但現(xiàn)在他接觸了這幫人，對其印象并不算好，也知道在火山內(nèi)存放這些靈物并不一定是多么吉利的事。</br> 黑水君對此避而不答，小郎君卻在一旁笑道：“你們燒死了那老老師父，老師父卻還聽你們的，真的是德高望重得很呢。”</br> 黑水君龍須顫動，道：“你們一個個怎么回事？蓬萊人，你知道你們那座海上城初建之時，有多少動力、工程、船只是出自我宛渠手筆么？”小郎君輕笑一下，把頭扭到一邊，看起來并不吃他這一套。</br> 建文道：“好了，我們也無意干涉宛渠的事務(wù)，只是現(xiàn)在四大船靈都被拘走，不知道那姓姚的妖僧要搞些什么。因此這個疑問也需要面見百工王，請他幫忙參詳一番。”</br> “抱歉，百工王他老人家你們是見不到了，實(shí)際上，你們根本進(jìn)不了宛渠。”</br> 黑水君緩緩說完，見這幫海盜似乎想要動手揍自己了，連忙加快語速解釋道：</br> “宛渠現(xiàn)在全然關(guān)閉，不再讓外人進(jìn)入。現(xiàn)在馬上要到的，也只是宛渠眾多的‘門’之一罷了。”</br> “哈？關(guān)閉了？”</br> 眾人正質(zhì)疑時，礦車卻突然停下了。</br> 大家下意識打量周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較為寬闊的空間，就像是個小的西洋禮拜堂一樣——四壁空闊，只在一面背墻建有一座五六丈高的雕像。那雕像長得并不像人，而是一個兩丈多高的錐體，錐體覆蓋著光芒閃耀的鱗片，好像是用貝類的粉末敷成的；錐體的頂端，又伸出四支石臂，看起來有點(diǎn)像哈羅德畫過的西洋十字架。石臂末端的構(gòu)造不盡相同，讓人很難分辨哪個是腦袋，哪個是手臂。</br> 只見黑水君從車上跳下來，向那個怪模怪樣的雕塑虔誠地行了一禮。</br> “這正是我們宛渠的始祖，偉大的工匠神德穆革。”</br> 眾人露出疑惑的神色。黑水君大概也知道他們完全看不出來這尊神的鼻子眼睛，緊接著打著圓場：</br> “至圣無相，不要只關(guān)注外表。”</br> 這宛渠供奉之物，和世間那些木胎泥塑的偶像煞是不同。眾人之中，就只有建文對宛渠的傳說還有一知半解，他第一個走出礦車。“我聽蓬萊的工事長說，這天下工匠也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工匠制造東西猶如活物，是這樣嗎？”</br> 黑水君點(diǎn)點(diǎn)頭：“將靈魂注入人造物，的確是德穆革賜予宛渠工匠的技藝之一。你們要對付的那人，本來也在宛渠學(xué)藝過，但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就叛逃出去了。”</br> “妖僧來過宛渠？”這下所有人都來了興趣。</br> “那時我還不在，是百工王派人去陸地找到他，用德穆革那交換神識的偉力將他挖掘過來。”</br> “交換……神識？”眾人奇道。</br> “德穆革穿行于洪荒古今，靠與天地間杰出的人才交換神識，來獲得永恒的生命。”黑水君道，“所以宛渠才擁有這些取之不竭的智慧和記憶。”</br> “說得那么好聽，原來是用奪舍的法子騙了來。”建文恍然大悟。</br> 黑水君對他這種解釋絲毫不以為忤，繼續(xù)道：“那姓姚的是不世出的天才，我們宛渠喜歡這種人，按照原計(jì)劃，他本來該成為宛渠的一分子。可誰知道哪里出了茬子，他的神識并沒有完全歸于宛渠，反而從宛渠叛變出門了。后來他和百工王攤牌，還攪得百工王的‘千尋坊’亂作一團(tuán)。宛渠本來人才濟(jì)濟(jì)，經(jīng)那姓姚的一鬧之后，人才凋零，宛渠也就此關(guān)閉，非得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們才能見到他老人家。”</br> “可四靈齊出還不算驚天動地的大事嗎？”</br> “哦，是嗎？”黑水君奇怪地反問了一句。“這里的靈多得很。現(xiàn)在代替百工王他老人家說話的就是我，你們有什么問題就問我吧。”</br> 對于這種說法，建文滿臉寫著不信任。不過既然這龍須人說可以問問題，建文也不打算放過。他想了想，就先問了水晶頭骨的用法，黑水君拿過頭骨左右看了一圈，直言“不認(rèn)識”。建文又問宛渠內(nèi)有沒有一個帶獅子魚面具的女人，黑水君又笑道“不認(rèn)識”。至于這姚國師拿走四靈想要干什么用，他就更答不上來了。</br> “說到底你也只是一問三不知嘛！”建文覺得他說了等于沒說。</br> “你們本來就只是來提取烏都罕號的而已嘛。”黑水君笑呵呵道。</br> 騰格斯早已經(jīng)按捺不住，聞言在一旁舉起手連聲催促：“好！那你快把船給俺開出來。”</br> 黑水君聽他這么說，就走到德穆革像旁邊的墻壁旁，手往墻上按了按。</br> “轟隆隆！”</br> 眾人只覺得腳下顫動不休，整個禮堂竟斷作兩截，裂出一道不斷擴(kuò)大的溝渠，使得整個禮堂向兩邊分開來，四周墻壁中卻有三面是在轟隆隆地沉降下去。</br> 與此同時，眾人都感到身下一股巨力將腳牢牢釘在地上。</br> “這……這地方在上升！”哈羅德第一個推算出此地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br> 他們頭頂?shù)鸟窂]也裂出一道光亮的長縫，開始是一線之天，接著慢慢擴(kuò)大。耳中傳來陣陣海濤翻涌的聲音，熾烈的陽光也照了下來。</br> 裂口開到最大時，建文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四周竟是一片汪洋。</br> “我們已經(jīng)在海外了？”建文四下看看，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就像是一個浮于海面的平臺，平臺背后倚靠的只有巨大的德穆革神像。往北看似乎能看見他們來時停泊的港口，離陸地可謂不遠(yuǎn)不近，可見他們其實(shí)是通過那條礦道，從地下出了海。</br> 黑水君豪爽地喊道：“這就是宛渠的船塢！”</br> 騰格斯被震得趴在地面上大喊：“那，船呢！”</br> 話音未落，一對兒鷹頭雕像從神像后緩緩顯出，緊接著是飾有藍(lán)白印花的巨大船身——烏都罕號現(xiàn)形之后，眾人的視野竟然都擁擠了許多。</br> “烏都罕號！你終于回來啦！”騰格斯興奮地站起身，向著那船打了個唿哨。</br> 接著，海面上突然獵獵風(fēng)起，那船“呼啦啦”在海面上打了個轉(zhuǎn)，仿佛是在回應(yīng)騰格斯一樣。騰格斯當(dāng)下更不猶豫，跳下水“噌噌”幾下就彈跳到船的旁邊，接著抓住船舷的一根纜繩，就這么遛起船來。</br> 他也沒上甲板，只是掛在船舷一側(cè)，照樣能使轉(zhuǎn)船身，給人的感覺仿佛不是開船，倒像是什么騎術(shù)的動作。</br> “果然又是艘靈船？”小郎君眼前一亮。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見到這艘巨船，不由得精神一振。可與此同時，他們也在四下打量，想搞清楚這船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br> 黑水君抱著膀子圍觀眾人，大概是很自信他們找不到。</br> 眾人仔細(xì)聆聽一陣之后，七里忽然指向一個地方——那地方有聲音——但眾人看了半天，也不知這聲音是從何等空間里傳出來的。</br> “這就是宛渠之門，可以將門那邊的東西隱藏起來。像這樣的門，世界上還有很多。”黑水君道。“大路上的火山，飛瀑，海中無名的小島，海溝……只有宛渠人才知道它們?nèi)康奈恢谩！?lt;/br> 海上的風(fēng)愈發(fā)大了，港口那邊有些船錨定不牢，被烏都罕號刮起的雄風(fēng)吹得晃晃悠悠，海濤在島上激起的巨浪也激烈了不少，一時間整個海灘都是爛銀飛濺般的泡沫，本來晴朗的天氣，竟然變得有幾絲陰霾。</br> 眾人看著烏都罕號在海面上奔突，都是心潮澎湃。這還只是騰格斯稍微去試一下航，可見這艘船如果投入到海戰(zhàn)之中，將會成為多么重要的決勝因素。</br> “蒙古海子的海眼，是不是同為宛渠之門？”建文忽然提出這么一個猜想。</br> 黑水君露出欣賞的神情。“你們很聰明。那一處海眼與大海的連接極難，不像火國這處挖幾個洞便好，因此只能用一次，過后就坍塌銷毀了。”</br> 建文聽不懂什么連接、坍塌之類的詞，但他知道，眼前有個極佳的機(jī)會不可以不抓住。</br> “蓬萊和宛渠之前就有愉快的合作，小弟現(xiàn)在有另外一樁交易，相信對你我都有好處。”</br> “但說無妨。”黑水君望著遠(yuǎn)處的烏都罕號笑道，“說實(shí)在的，我還挺喜歡你們的。”</br> 不吵不相識，只要找到共同的敵人，那么之前與黑水君的那點(diǎn)小小的不愉快就會煙消云散。建文道：“宛渠實(shí)力非常，但妖僧已經(jīng)對你們有足夠的提防，相信你們也已經(jīng)疲于應(yīng)對了。我會去親手制住那個妖僧，到時一并幫你們弄清，當(dāng)初的奪舍究竟是為什么失敗了。這一點(diǎn)，你們應(yīng)該也挺感興趣吧？”</br> “愿給你德穆革神的榮耀，百工王一定會重新開心起來。那么，需要宛渠做些什么呢？”</br> “現(xiàn)在有一件我們?nèi)f萬難以辦到的事，乃是致勝的關(guān)鍵。”建文正色道。“這件事，只有宛渠才能協(xié)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