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br> 建文扶著甲板，看見騰格斯在半空收起飛魚翅，像塊炮彈似地墜入大海，在海中消失不見了。</br> 剛剛他們繞島一周，均沒有看到那透明的罩子有什么入口，尋找暗門、機關更是一無所獲。因此騰格斯才自告奮勇，要下去看看這島是否有什么入口。</br> 建文留在船上觀察著透明罩子籠罩中的神秘島，它的表面仍然泛出詭異的皎皎月光，如果仔細觀察，這罩子本身還流動著一些斑駁的彩色。</br> 若說這島里面是得天獨厚，倒也不假，但這層透明罩子畢竟阻絕了外面的空氣。</br> 之前在海淘齋的時候，他見過番邦人士賣一種琉璃瓶里的小魚，里面有水草，說把瓶口封好了，見光便能活，但買回來發現也活不了多久，還是需要摔碎瓶子把魚救回。</br> 所以，哈羅德在里面活下來本身不算稀奇，畢竟他是個博物學家；真要細細揣度，更為可疑的反而是島中這些人平日怎么生存？看來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航路能與島內連通。建文這樣想著，突然聽到船下水聲響動，原來是騰格斯憋氣半天冒出頭來。</br> “怎么樣？能看到入口嗎？”建文連忙問道。</br> “東海的水比南洋的冷多了，還黑得很！俺再憋口氣看看。”</br> “可要當心——”建文一句話還沒說完，騰格斯就又翻下了水面。</br> 建文縮回船舷后面，想到這奇怪的島嶼可能幾個月來都沒變過地方，便掏出手頭的幾幅海圖，仔細查看上面的標記。這些標記都是歷代海客用生命換來的，上面有長著牛角的鯨魚，有日本附近的黑風暴，有幾處迷魂陣似的礁石帶，本來就已經千奇百怪，加之海客們私下刊印流轉，簡直是一幅幅真假莫辨的海上志怪大全。但就是這樣雜糅的海圖，也沒有一處是標著什么透明罩子下的島嶼的。</br> “難道是最近幾個月才形成的？那哈羅德這家伙到底是怎么進去的？”</br> 建文正思索著，忽然看見騰格斯再次從水底冒頭，只見他把手使勁按在水面，雖然一發力就“騰”地從水面飛了出來，但飛得晃晃悠悠的，感覺不是很好受。果然落到甲板上抬起頭來時，左邊臉上腫了好大一塊，好像被馬蜂蟄過一樣。</br> 建文吃了一驚，湊上前詢問：“喂！騰格斯！怎么回事？”</br> 腫著臉的騰格斯連比劃帶喊：“一個大海的皮！”</br> 騰格斯嘴腫著，說話含含糊糊。建文往他臉上啪啪輕拍兩下，想讓他清醒點，可他這一拍不要緊，騰格斯臉上更腫了，現在像個南瓜一樣，臉皮撐得半是透明，幾乎可以看見里面的牙。他也不能答話，只是苦著臉搖頭不已。</br> 建文心想糟了，海藏珠突然失效，怕是救得太急沒發揮好？還想再試的時候騰格斯卻趕忙甩開他，抓過水袋漱了漱口，“呸”地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才順好呼吸。</br> 建文深吸一口氣，再次伸手：“沒事沒事，再讓我試一次。”</br> 騰格斯好像有點怕，搖著腫臉離開船舷往后退。建文哪里給他機會，伸手抓住他手腕，凝神屏息，睜大眼睛瞪著騰格斯的腮幫子。他看著騰格斯“哎呦，哎呦”連聲叫喚，仍不放松，還好這次眼看腫消了很多。騰格斯嘴皮翕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br> “海蜇皮。好大一個海蜇皮！”</br> 海蜇皮？建文努力從腦海中尋找這個熟悉的詞，好像之前在七殺船上這么說過……接著就一愣：“你是說水母嗎？”</br> 騰格斯苦著臉劇烈點頭。</br> “你是說水下有個大水母，擋著你不讓過去？”</br> 騰格斯又苦著臉，搖起頭來。</br> “哎？”建文奇道，“那到底是發生了什么？”</br> 騰格斯捂著腮幫子，拼命地向那大透明罩子指指點點。</br> 建文在一瞬間好像聽懂了騰格斯想要說什么，但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此時青龍船突然大幅地擺蕩起來，在他們身后，那座透明罩子的島嶼突然平穩地在水面上浮游起來。建文跑到船舷旁，現在的太陽已經足夠光明，他能看到水下的奇景——</br> 在島下，竟有數根長幾十丈的白色半透明觸手擺來擺去，有的幾乎要觸到海底，有的甚至已經蔓延到青龍船的下方，而這些觸手竟和水母觸手長得別無二致。再看連著這些觸手的頂部，哪里是什么透明罩子，分明就是一個水母的大腦袋。</br> 正如騰格斯在水下觀察到的那樣，這浮游在海上，不受風吹浪打的神秘島嶼，竟然是生長在一個大水母腦袋里的！</br> 這島本身就大，罩在外面的水母頭更是巨大無匹。單論個頭，當初在佛島召喚出的海王也不及這只水母十一，這個水母的觸手最細處也有兩抱粗，再加上這個大海蜇頭，建文簡直不知它是如何支撐自己的腦袋不塌下來的。</br> 隨著海上的陽光逐漸充沛，那水母也似乎變得精神很多，時不時在海面上升騰，露出一張巨口吞吐海水，頭下擺動的裙邊掀起巨大的波浪，把青龍船頂起來又按下。</br> “會浮在水面的水母，還真是頭一次見。”建文奇道。</br> “這嗲伙！到底是吃什么擋這么大的！”騰格斯含混地喊。王狼見青龍船周圍漂著那些觸手，也嗷嗷嚎叫起來，一邊叫著一邊望向騰格斯，顯然這東西已經超過了它的認知能力。</br> 那水母卻暫時定了下來，也不上前來，建文正不知該不該逃，島的邊緣處，哈羅德提著一盞宮燈又出現了。現在他正伏在水母內壁海面的一處礁石上，襯衫袖子隨著他的步伐而晃蕩個不停。</br> “哈羅德！”建文和騰格斯見水母沒有什么攻擊的意圖，轉而向哈羅德的方向高喊。</br> 此時日光不高不低，正好將青龍船的的投影胖胖地照在水母頭上。那水母頭內五光十色的流動斑點好像有生命似的，在陰影處匯成一團。</br> 再看哈羅德，他在水母頭里面，手指著那塊斑點，手心里好像在算著什么。過了一會，他三步并兩步跑到水母內壁旁，瞪大眼睛看，終于把視線聚焦到了建文這里。</br> “哈羅德！”建文用力招招手，里面的哈羅德也招招手，顯然興奮至極。</br> “他能看見咱們了！”建文向騰格斯說。</br> 眼看哈羅德奮臂打著招呼，好像是讓建文他們進入這個水母之島，建文疑道：“但怎么才能進到里面呢？”</br> 哈羅德蹦了兩蹦，指了指自己腳下，又做了一個進食的動作。</br> 建文朝船底看去，那水母島下方極深處的洋底，竟是一片支離破碎，什么珊瑚礁、石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顯然是被觸手擊打所致。</br> “要被它吃進去嗎……”建文看向揮舞的觸手，又看向哈羅德期待的眼神。</br> 那水母隨著波浪翻動，建文估量了一下青龍船和水母開口的大小，進去的問題倒也不大。水母島內里也有海面，顯然是和外界的大海相連的，在里面漲起又落下。</br> 那水母還在伸著觸肢，有時卷起周遭東西，有時把東西放下，就好像抓周的幼孩一般。騰格斯大駭：“乖乖不得了，要是被這家伙卷上，青龍船非得斷成兩截不可。”</br> 建文朝哈羅德做了幾個手勢，雖然不是準確的旗語，但大致能表達“你怎么不出來”的意思。哈羅德連連擺手，好像頗有什么難言之隱，非得建文他們進去才能解決。</br> 真是個惹事精！建文只能勸自己，至少這家伙不會害人。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拍拍青龍船的船舷：“又是布袋口，又是旋風的，現在又多了個大水母……青龍啊青龍，咱們可真是倒霉，總趕上這請君入甕的差事。”</br> 青龍船朝水母的巨口前進，它四周透明的觸手長短不一，但看來總有百十根之多，里面又影影綽綽的，好像有什么黑色的臟器一般。有一些觸手好像發覺了青龍船的存在，便分開海水包圍過來。</br> 建文小心命令青龍船在觸手內左躲右躲，眼看將要接近水母大張的口洞時，剩下的那些觸手卻抽動起海面來，每抽一下都綻放出巨大的電光。</br> 青龍船被電光劈了幾下，在船身上留下巨大的黏液拖痕，拖痕又在數息之間變成燒灼的痕跡，令建文心疼不已。與此同時，他腳下還出現一種麻麻的感覺，沿著脊梁骨一路傳到天靈蓋。</br> “安答！就是這麻麻的東西！”騰格斯叫道，原來他剛剛就是吃了這鞭打的虧。</br> “小心點，莫被它劈到！”建文按向玉璽，想使青龍船爆發出金色的光膜，阻擋觸手的攻擊。但任憑他怎么使力，光膜就只是弱弱的一層。</br> “好像是在黑風暴里用脫力了！”建文剛剛喊了一聲，“刺啦”一聲巨響過后，青龍船的主帆桅桿又被抽出一道裂縫，船身顛覆不止不說，反而往后退了十幾丈。</br> “糟了，這樣沒法過去啊……”</br> 建文心中正焦急著，突然在腦中聽到另一聲長吟。接著，主桅桿的滑車骨碌碌轉動，本來落下的帆突然升了起來。那帆上本有一個金色的抹香鯨痕跡，現在金光大作，連同青龍船微弱的光膜也變得強烈起來，好像還隱隱成了一頭長鯨的形狀。</br> “是海王啊！”騰格斯朝建文大喊。建文激動不已，那抹香鯨正是佛島下的怪物“海王”的一部分，想來是水母劈中風帆，激怒了這鯨神本尊，才要助力青龍斗它一斗。</br> 果然，金光熾盛的青龍船下風聲大作，長鯨激起一道白虹般的水柱，生生辟出一條航道。那水母的觸手吃它一驚，紛紛蜷縮回去，眼看那口洞也要閉上，整個要沉回海下去了。</br> “青龍！就是現在！”</br> 水柱散盡，水霧在夕陽下映出七彩的霓虹光芒。青龍船像乘著這條彩虹之橋一般，在水母即將關閉口洞的一剎那開了進去。那一瞬間，建文覺得自己被一種暗紫色的液體包圍了。</br> 建文從月光中睜開眼，發現自己是浮在一片暗紫色的池沼上。月光耀目，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從指縫中看到一個圓圓的天穹，才確認自己已經到了水母島的內部。</br> 騰格斯落在了旁邊，四仰八叉地躺在池沼上哼哼，王狼在沼面打著狗刨，正試圖游向騰格斯，看來是想把他拽到岸邊。青龍船歪歪地停在沼邊，姑且算是靠岸了——全員安全抵達。</br> 這池子方圓不過一畝地那么大，但建文向岸邊游得相當吃力，他在池子里游了一會，摸到一根繩子。順著繩子望去，站在岸邊指揮幾個人把他拽離池沼的，可不就是金發碧眼的哈羅德？</br> “建文閣下，騰格斯閣下，你們可算進來了，咱家等得比啞巴吃黃連還苦！霍，好大一條狗。”</br> 哈羅德一現身，就在岸上絮叨起來。建文登上岸后，王狼也拖著騰格斯上來了。他們圍住哈羅德上下打量一番，這家伙不僅不像是剛經歷過什么海難的人，反而白凈精神了不少。他的中文還是不太順利，但建文怎么看怎么覺得他是滿臉堆笑，反倒是那幾個青年男女的臉色才像是吃了黃連般難看，看來也是忍了哈羅德許久。</br> “好你個哈羅德，在這里活得倒滋潤。”建文朝四周望了望。</br> 旁邊的幾個青年男女湊過來，好奇地打量建文。這幾個人一身素白衣物在月光中映得發亮，儀態高古，也不像是大明打扮。哈羅德大聲道：“此幾位乃咱家新交的神仙眷侶。”</br> 建文聽到他用的這詞，頓覺牙齒一酸，縮了縮脖子。當頭一個男青年長長作揖：“這仙島千年來很少有外人進入，不想還能遇到這位羌人。”</br> “羌人？”建文聽他們語句怪異，還動輒百年千年的亂說，心下大惑。“各位在此居住多久了？”</br> “寒暑無盡，大概千余載了。”白衣人仍道，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br> 建文撇撇嘴。他拉著哈羅德低聲道：“這些人自稱是古人？”</br> 哈羅德聳聳肩，不置可否，這可讓建文犯了嘀咕——自己見過鮫人，見過龜僧，但要說這幫人是活了千年的神仙，卻是打死他也不信。他想起剛剛在沙灘上跑動的小孩，尋思這應該是一個在水母島內繁衍生息的大種族，沒準是專門坑騙過往商客的。</br> “請教各位，平常從這里怎么出海？”建文直接問。</br> 沒想到這幫人看看他，臉上頗不滿意，有兩個還翻起了白眼。許久，為首的那個白衣人緩緩道：“自先祖遷徙此仙島以來，我們就沒有出過島。此地物產豐富，地理星辰一應俱全，我們彼此相處又和諧，為什么要出海呢？”</br> 建文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猜測自己的眼神已經疑惑得接近鄙夷了。</br> “他們有多少人？”他又問哈羅德。</br> “五百個。”哈羅德道，“也當真是奇掉大牙，正好是男的一半，女的一半。”</br> 這個數字倒是讓建文心下一驚，這不就是當年傳說徐福尋仙帶走的童男童女數目么？</br> “更奇怪的還在后面，不過在此之前，咱家給你看個寶貝。”</br> 哈羅德這一提醒，建文恍然拍拍腦門：“對，險些忘了正事。”于是把騰格斯招呼過來。</br> 哈羅德從隨身的口袋里左掏右掏，拿出一個透明的大骷髏頭，在建文他們面前晃晃。</br> 建文欣喜不已，不顧島內靜謐，高聲叫了出來：“是破軍大哥的寶藏！”</br> 哈羅德點點頭：“那些探險員告訴咱家，極東之國有一批應龍之民，這頭骨便是他們死后留下的。咱家拿到這寶藏，就被大水母追著吸進來了，可能它也想吃掉這水晶，幸而咱家拼死護住它。”</br> “真有你的！”建文拿過那個骷髏頭左看右看，又對著月光照照。這東西看起來是人工打制的，并非真正的人體所化，材質像是透明的白水晶，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它表面又無有什么能認得出的符號文字，實在不像是什么封印了神奇力量的東西。</br> “俺被蟄個半死，就是為了這個？”騰格斯在一旁伸著頭，不算太好奇。</br> 建文卻明白，之前他和騰格斯、七里的所有努力，全都是為了這塊東西，雖然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在哪里，但既然破軍派出去的探險者都這么說了，就可以確定這就是那件寶物沒錯了。</br> 他翻過來掉過去地看著這水晶頭骨，嘴里嘟囔著“破軍大哥為什么在意這東西？”整個人已經沉浸在喜悅之中。</br> 哈羅德看著建文手捧水晶骷髏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道：“守船待鳥很容易，但你不能馬上殺死它。”</br> “你說什么？”建文不知他為何沒頭沒腦地說這些話，隨口應和道。</br> “因為候鳥遠渡大洋，累得要死，一落到咱家的船上，便再飛不動了，咱家手到擒來。”哈羅德只是自顧自地念叨，“但是咱家急著打殺，一時又吃不完，半日便風干得像蜥蜴干一般了。海蛇的血有劇毒，吃了會半身麻痹，駕不了船，但有種鯊魚的肝臟可以解毒……”</br> 建文的笑容凝滯在臉上，只聽哈羅德還在那叨咕著：“假若渴了，自己的尿可以蒸來喝，這些都不算啥，但有些暴風雨的夜里，咱家實在難熬，那雨實在太大了，太嚇人了……”</br> 哈羅德的臉上掛著微笑，但建文能從話里品出，他為了拿到這個寶藏付出了多少，這死里逃生的次數怕是比兩個自己還要多。他心中酸楚，上前摟住哈羅德的肩膀：“好兄弟，辛苦你了。咱們休息一陣，就想法子從這島里出去。”</br> 他心想著，這次出去后，寶物可以拿回去交差了，想來小郎君也會心服口服。至于重振蓬萊的事……畢竟當時的氣頭一過，建文也想過是不是還有更好的方法解決，這倒可以從長計議。</br> 再剩下的，就是和騰格斯找宛渠人修修船，去打聽下七里的消息，要忙的事情還挺多。</br> 但這一切都多虧了哈羅德找到寶物，心頭大事總算放下一樁。眼看騰格斯也摩拳擦掌，打算趁水母再次吞咽的時候鉆出去了——看來這鬼地方他也不太想多呆。</br> 建文和兩個人看向哈羅德，想詢問他如何出得了這座怪島。后者卻揉搓著自己的金發，斜眼看了看周圍的那幫白衣男女青年，有些囁喏地道：“兩位莫急，所謂心急吃不了臭豆腐，這會咱們……還萬萬逃不掉，逃不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