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清在黃貝嶺的房東，是黃貝嶺上村的本地人。</br> 兒子在香港開酒樓，經(jīng)常會回深圳看父母。</br> 父母住的地方，離王小清她們住的地方不遠。</br> 十粒每晚的鹵鍋一開，周圍的鄰居都聞香而來。</br> 房東老夫妻，便是十粒家里的常客。</br> 每天早上，家里留的兩只鵝跟部分內(nèi)臟，鄰居們都會過來搶購。</br> 十粒不用計算機，算起數(shù)來，比誰都快。</br> 哪一家的，拿了多少，一共多少錢，全部登記在冊，一點也不含糊。</br> 房東老太太看到十粒冊子上記的數(shù)，也是驚嘆不已。</br> 想不到一個外表看起來傻傻的人，內(nèi)心竟然這么精明。</br> 十粒每天對誰都是笑呵呵的，周圍的鄰居都喜歡過來逗他。</br> 今天房東太太帶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來到十粒家，立在院子里安靜地看著十粒跟伙計殺鵝拔毛。</br> 十粒抬起頭，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對著男人和房東太太“呵呵呵”地傻笑起來。</br> 男人友好地朝十粒點了點頭，臉上笑意盈盈。</br> 十粒熟練地挑著鵝腸，放進大盆里清洗。</br> 看到十粒一遍遍的清洗，洗到鵝腸發(fā)白，干凈得如一條雪白的絲帶，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br> 他拉了一張椅子，在十粒的旁邊坐下，對十粒說：“伍老板，我們來談?wù)勆狻！?lt;/br> 聽到有人叫自己‘伍老板’，十粒的瞇成的一條縫的眼角開出了花。</br> 房東太太對呵呵傻笑的十粒說：“這是我兒子，他在香港開酒樓，要買你的鹵鵝。”</br> 房東太太艱難地說著粵普（注：夾雜著粵語的普通話）十粒竟然全都聽懂。</br> 十粒聽得懂所有的普通話，部分白話（注：粵語），這得多虧他天天去阿香姐家追電視劇。</br> 聽到房東太太說她兒子在香港開酒樓，要定自己家的鹵鵝，開始十粒也沒想太多，以為他從香港回來，吃過他家的鹵鵝，覺得好吃想買點回香港。</br> 十粒笑呵呵地拿出了本子跟筆，在本子上認真地寫了起來。</br> 他把本子拿給了房東太太的兒子，房東太太的兒子接過來一看：送你一只，拿回去吃。</br> “我不是要買回去吃的，我是酒樓要用的。”房東太太的兒子見十粒誤會了他的意思，用白話（注：粵語）跟十粒說。</br> 聽到是酒樓要定貨，十粒有點不敢相信。</br> 他的鹵鵝，要賣到香港去了？</br> 看到十粒張口結(jié)舌的樣子，房東太太的兒子以為十粒聽不懂白話。</br> 他又跟他媽媽說了一下，讓他媽媽用粵普跟十粒溝通。</br> 香港人，深圳人大多不會說普通話，房東太太是因為出租房子，跟外地來深圳的人交流多了，終于能艱難地講出幾句粵普。</br> 兒子長年在香港，連普通話也聽不懂。</br> 他們是誰也不知道，十粒是聽得懂白話的。</br> 聽到房東太太他的兒子又跟他媽復講了一遍剛才跟他說的話，十粒趕緊在紙上寫字。</br> “你要怎么定？我該怎么做？你說白話就行，我聽得懂，只是我表達不出來。”</br> 房東太太的兒子接過了本子，看到了十粒說的話，他滿意地點了點頭。</br> “我叫廖文彤，你可以叫我廖生（注：廖先生的意思，粵語稱呼很多都簡化。）在香港有三家酒樓，以前我們酒樓只賣燒鵝，沒賣過潮州鹵鵝。上次回來，我媽買了你家的鹵鵝，我吃過又帶了點回香港，全公司的高層都試吃了，全票通過引進你家的鹵鵝進我的酒樓出售。”</br> 廖文彤對著一直看著自己的十粒說。</br> 十粒又拿起了本子，寫起了字。</br> “你要怎么定？每天要多少？費用怎么結(jié)算？食品進香港我需要去辦什么手續(xù)？我要怎么送到你手里？”十粒寫著，一邊嘴里“呵呵呵”地笑著。</br> “現(xiàn)在暫時每天定三十只，每家酒樓配十只，費用一月一結(jié)，你開票我給支票。食品進港，這個我會協(xié)助你辦理手續(xù)，每天早上你開車送到文錦渡，我讓工人來接進關(guān)就好，注意保鮮要做好。”廖文彤跟十粒一個白話，一個書寫，談起了生意。</br> “我現(xiàn)在事業(yè)才初步開始，鹵鵝賣得都很便宜，你一下子要三十只，照理應(yīng)該給你批發(fā)價的，但是如果再低，我們就沒錢賺了，你看價格能不能按現(xiàn)在的市價，再給你打個九折？”十粒把寫好的話，遞給了廖文彤。</br> “不用打折，按市價來結(jié)算就好，深圳的物價，對我來說實在是太便宜了。”看到十粒說要給自己打折，廖文彤推辭了。</br> 看到他們每天在天井里拔鵝毛，手在水里一泡就是一天，到了晚上，手都發(fā)白了。賺的都是辛苦錢，再去壓價，自己心里也過意不去。</br> 畢竟這鵝，拿到香港的酒樓，身價就要翻個幾十倍。</br> 廖文彤也是個有良心的老板，于是他拿出了在香港打好的合同，給了十粒。</br> 十粒接過了合同，仔細地閱讀著條款，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字。</br> 看到條款公平合理，十粒在合同的最后，簽下了自己的名字。</br> 等廖文彤協(xié)助十粒把食品安全證拿到，再去辦理出口報關(guān)手續(xù)后便可以開始送鵝了。</br> 廖文彤要求十粒提供一個銀行賬號，他要把第一批款項打過來。</br> 十粒從沒去過銀行，也從沒擁有過一個自己的銀行賬戶。</br> 廖文彤讓十粒帶著身份證，開車帶著十粒，去銀行開賬戶。</br> 來深圳以后，天天在家殺鵝，拔鵝毛，鹵鵝的十粒，第一次正式看到白天的深圳繁華的街頭。</br> 在廖文彤的協(xié)助下，賬戶很快就開好了。</br> 十粒把寫著自己名字的銀行存折，緊緊地抱在了胸前。</br> 晚上王小清回來，他一定要向她炫耀自己的存折。</br> 來深圳這幾個月來，王小清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店里。</br> 十粒從早到晚，不是在殺鵝就是在鹵鵝，除了早上踩著三輪車去店里送鵝，其他時間，從沒離開過這個小天井。</br>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一天，有了平生第一個銀行賬戶，談成了平生第一單生意。</br> 看到高樓林立的大街，匆匆忙忙趕路的人們，這座神奇而又年輕的都市，會不會給十粒一個傳奇的人生？</br> 此刻十粒的心，對深圳充滿信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