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以后晚上過去跟我睡,我來幫你們帶。房間這么小,放兩張床腳都挪不開。把它撤了,讓十粒去大床睡。”十粒媽看到從王小清生孩子后就搭起來的小床,一直到荷花周歲也都還沒拆掉。急得團團轉,終于想出了個拆小床的好辦法——晚上帶荷花睡。</br> 小床終于拆了,傻子十粒又睡到了那讓他朝思暮想的大床上。</br> 王小清也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事實。本來說好出月子就撤的小床,一直拖到了荷花周歲,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br> 今天是冬至。早上起來,家家戶戶都忙著搓甜丸祭拜祖先,有小孩的家庭,還得拜床腳婆。</br> 王小清把十粒媽送過來的糯米粉按比例加水調好,拿了一個竹籮筐,灑了一些糯米粉在竹籮筐里,就開始搓了起來。</br> 糯米丸子不用搓得很均勻,有大有小,代表著一家老小。象征暮歲之際,一家人團團圓圓。</br> “大嫂,媽讓我把蒸熟的雞、鴨、魚拿過來給你拜拜。”伍靈提著裝滿了雞、鴨、魚的竹籃子進來。</br> “好的,等我把甜丸搓好,你拿點過去煮。”王小清滿手白粉,回應著伍靈。</br> “我來幫你吧?”伍靈邊說邊走到院子的水缸邊,舀了一勺水洗手,準備來幫王小清搓糯米丸子。</br> “不用了,馬上好了,你要不先把這筐拿過去。”王小清邊搓著丸子,邊指了指前面的竹籮筐。</br> “沒事,我來幫你,等搓好了我再拿點過去。”伍靈洗好手,拉了張小椅子坐在竹籮筐邊上。掰了一小塊和好的糯米粉搓了起來。</br> “你哥他們出發了沒有?”王小清問伍靈。</br> 今天,男人們都要上山去給祖先掃墓。潮汕地區傳統:新墳前三年是清明掃墓,三年后的,很多就改在冬至這天上山掃墓。</br> 因為每到清明節,總是清明時節雨紛紛,山路滑不好走。</br> 而冬至,基本都是好天氣。南方的冬至,不熱不寒,非常適合上山。</br> “他們吃過早飯就出發了,估計今天會回來得早。”伍靈邊搓邊跟跟王小清聊著。</br> 十粒媽從昨天就忙起來了,她蒸好了五只雞,五條魚,還鹵好五只鴨。</br> 四個分出去過的兒子,一家分一份,給他們今天早上祭拜祖先和床頭婆用。剩下的一份,是今天帶到山上掃墓拜祖先用的。</br> 十粒媽抱著荷花,走了過來。</br> “荷花,吃過甜丸了沒有啊?大一歲咯。”阿香姐逗著十粒媽手里的荷花。m.</br> 潮汕風俗:冬至這天,無論大人小孩,吃過甜丸就算再長一歲了。因為過了冬至,就是春節。</br> “正要抱過來拜床頭婆呢,你跟阿姆說,拜好就好食甜丸了。我們荷花就三歲了呢(算虛歲)”十粒媽接過阿香姐的話,教著荷花說。</br> “媽,我都擺好了,讓荷花過來拜床頭婆。”王小清在院子里聽到阿香姐跟十粒媽的聊天接過了話說。</br> 十粒媽抱著荷花跨進了院子,荷花一看見王小清,掙脫著要離開奶奶的懷抱。十粒媽蹲了下來,把荷花放在地下。</br> 荷花張開雙臂,顫顫巍巍地走向王小清。</br> 王小清跟十粒媽指導著荷花,在擺滿貢品的供桌前跪地磕頭。</br> (潮汕的小孩,在未到十五周歲出花園前,過節都得祭拜床頭婆)</br> “他們去山上掃墓回來,在你那邊吃還是去老二家吃?”王小清問十粒媽。</br> “去年我們還沒分家,是在我這邊吃的,今年是你們分家第一年,你做飯還不是很熟練,就先去老二家吃。”十粒媽跟王小清聊著。</br> “好,那明年就到我這邊吃。”王小清接過十粒媽的話承諾著。</br> “田里在劃分界線了,真的要分田到家了。”伍好富興匆匆地跑進了阿香姐的院子里,大聲地嚷嚷著。</br> “一早我看到老二帶著五個小隊長,拿著長尺去田里了。”伍紹富站在阿香姐的院子里,對著邊扣紐扣邊跟他聊天的伍松坤說。</br> “好家伙,真的一月一號分到戶呢!看來新聞沒騙人。”伍松坤拿起牙刷笑著回答著伍紹富。</br> “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時間,真是讓人興奮啊。”伍紹富拉了張椅子,坐在刷著牙的伍松坤旁邊。</br> “紹富你吃早飯沒有?”阿香姐走出廚房,手里拿著大湯勺。她準備盛飯給孩子們先吃。</br> “我還沒吃呢,早上起來先舀粥去給我爸吃,在大埕看到老二他們拿著大尺子浩浩蕩蕩地走向田,我就跑過來告訴松坤了。”伍紹富接過阿香姐的話。“我也先回去吃飯,等會再來車大炮。”他笑著說完站了起來,回家吃早飯去了。</br> 王小清昨晚在阿香姐家看電視連續劇,很晚才回家睡。</br> 自從那天十粒媽來讓拆小床后,十粒就睡在大床了。她每次看著躺在床上笨重的身軀,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躺在傻子十粒的身邊,簡直就是折磨。</br>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整夜整夜地想著隔壁的伍帆。</br> 有時半夜睡不著,真的有有想過去敲門的沖動。</br> 自從那晚跟伍帆在田野里擁抱接吻,已經過去一周了。這些天伍帆忙得見不著人,不是人家來他家看病,就是他去往幫人家看病的路上。</br> 王小清有點害怕,難道伍帆只是找一時的刺激,逗她玩樂?根本就沒喜歡過她?為什么整整一周,也沒再約她見面?</br> 現在荷花跟著十粒媽睡,晚上她就清閑了。早早地吃好飯,洗好澡,就到阿香姐家院子里看電視。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一邊心急如焚地等著伍帆的出現。</br> 伍帆這些天忙得喘不過氣來。有舊疾的老人,一入冬就發病。整個鳳凰鄉下面的八個小村,就伍帆一個醫生。今天去三村給幾個老人看病,明天得去四村給另外幾個老人看病。伍帆這些天,忙得團團轉,他每天都拖著疲憊的腳步,很晚才回到家。</br> 自從那晚跟王小清分開后,他天天瘋狂地想念王小清。奈何他分身無術,等他空閑,王小清卻已經進入夢鄉了。</br> 這一周的電視節目,播的是什么內容,王小清雖然每晚必到,但她根本就沒看進去。連她最愛的《京華春夢》,這一周播的劇情,她也不記得播了些什么。</br> 她的心在伍帆那里,想的是伍帆,盼的是伍帆。</br> 冬至那天,伍帆的父母一早就從隔壁的新堂村過來祭拜祖先。</br> 她娘家沒有男丁,本來她得招上門女婿傳宗接代的。但她在十六歲那年,悄悄跟伍帆父親珠胎暗結,私定終身。最后她父母無可奈何,只得答應她嫁給伍帆父親。但有個要求,就是他們生的第二個兒子,得隨女方姓,到鳳凰鄉來傳宗接代。這是潮汕地區的另一個民俗:伺外祖。</br> 伍帆的哥哥,已經結婚生子。每年冬至,新堂村祭拜祖先,掃墓這些任務,就落在他哥哥身上。伍帆的父母,每年冬至都會到鳳凰鄉來,跟伍帆一起上山去祭拜他外祖父,外祖母。</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