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清終于清醒了，她接受了胎兒已經離她而去的事實。</br> 縫紉機買回來了，李靜也開始加工蚊帳。</br> 每天早上，伍紹富替她把縫紉機推到阿香姐院子里，兩輛縫紉機一起“提提噠噠”地響個不停。</br> “小清，要不你也買個縫紉機，跟我們一起加工蚊帳吧，這一個月工錢比繡花要高幾倍呀。”阿香姐也想帶王小清致富。</br> “小清，很容易的，你看我半天就學會了。”李靜也對正在繡花的王小清說。</br> “縫紉機不好移動，天天拖來拖去麻煩。”坐在自己院子里繡花的王小清，抬頭看了看兩個正瘋狂踩著縫紉機的女人說。</br> “有啥難的？我每天都幫你抬。”阿香姐說著把蚊帳布塞進縫紉機扣上。</br> “等我家里的繡繡完了，再說吧。”王小清慵懶地說。</br> “小清，這兩天我已經把一個月繡花的工錢賺回來了，你要就趕緊行動起來。”阿香姐加工蚊帳已經了快一周了，她這一周賺的工錢，等于繡花一個月。</br> “番婆做啥事都快，我一天加工的量只是她的三分之一。”阿香姐手腳麻利，李靜是羨慕嫉妒恨得很。</br> “你就算比我慢了三分之一，到了月底，你的工錢也比你繡花的多得多。”阿香姐聽出了李靜話里的酸味。</br> “小清，明天就去買縫紉機去。讓松坤去幫你運回來。”阿香姐助人為樂的性格沒變。</br> “好吧，明天讓松坤兄去幫我買。”王小清聽到兩個人說工錢比繡花的多很多時，蠢蠢欲動了。</br> 改革開放如火如荼，鄉里每天都有人出去闖珠三角。</br> 不時有消息傳來，誰誰誰又自己開了商店，當起了老板。</br> 鄉里的信用社說，就萬元戶，鄉里已經有十幾個。</br> 王小清家，靠自己的這個花匱，還有十粒那點工錢，只能顧得了日常生活。</br> 存款對于她家來說，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br> 伍帆聽到王小清要賣縫紉機，加入加工蚊帳的行列，急得如坐針氈。</br> 一旦買了縫紉機，她還能跟自己一起走嗎？</br> 牽絆的事越多，一起走的幾率就越小。</br> 但是聽王小清剛才的語氣，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買縫紉機。</br> 伍帆急得如熱鍋里的螞蟻，一時頭緒全無。</br> “不行，不能再拖了，免得夜長夢多。今天晚上一定要找機會，跟王小清單獨談談。”伍帆跟自己說。</br> “你們都開始幫阿華家加工蚊帳啦？”番雞仔聽說阿香姐跟李靜在幫阿華家加工蚊帳，跑過來打探。</br> “是啊，你也想？”李靜邊踩著縫紉機邊問跨進院子的番雞仔。</br> “我倒是想，炎章跟敏欽出去東莞了，我一個人要打理家務帶孩子啥的，沒那個時間。”番雞仔的丈夫伍炎章，前幾天跟著在東莞開商店的親戚，去東莞考察市場。</br> 伍敏欽是伍炎章的侄兒，剛在東莞工業園區開了家賣百貨的小商店。</br> “炎章也出去啦？你就等著做少奶奶吧。”阿香姐調侃著。</br> “少啥奶啊，八字都沒一撇。”番雞仔謙虛了起來。</br> “小清，你怎么不跟她們一起加工蚊帳？”番雞仔看到了孤獨一人在院子里繡花的王小清。</br> “我快繡完了，明天去買縫紉機去。”王小清抬起頭，面帶微笑回應著番雞仔。</br> “你們真好，有婆婆幫忙帶孩子，你看我家，全部得我一個人來。”番雞仔露出了羨慕的表情。</br> 伍炎章十幾歲時父母雙亡，他跟著兩個兄長生活。上學期間，跟同學沈靜芳（外號番雞仔）愛得死去活來。</br> 因伍炎章父母雙亡，又體弱多病，番雞仔父母強烈反對這門婚事。</br> 怎奈兩人已生死相許，非君不嫁，不久便珠胎暗結。</br> 父母傷心至極，斷絕了來往。</br> 因而番雞仔的孩子，都得她自己來照料。</br> “對了，少杰終于成功逃過香港了。”番雞仔前兩天聽來的消息，趕緊跟女人們分享。</br> “啊，真的逃過去啦？死港仔（死孩子）就是活頭。（活絡）”李靜聽到伍少杰逃港成功了，羨慕中帶點恨意。</br> “少杰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真的有毅力。”阿香姐也感嘆著。</br> “小清你聽說了嘛？少杰現在是香港人了。”李靜口氣中帶著一股很大的酸味。</br> “沒有聽說過，他終于還是成功了。”王小清微笑著，他是真心為伍少杰高興。</br> “英子近日沒來，來了就知道情況了。”自從阿香姐加工蚊帳，英子就沒來過她院子里繡花了。</br> “得托人去喊英子來，她不來都無法了解情況。”李靜肚子里那條八卦的蟲子又開始蠕動了起來。</br> “我去幫你們喊，嘻嘻嘻，我也想聽聽少杰去香港干什么去。”番雞仔也是，有八卦聽，不要吃飯都行。</br> 王小清聽到三個女人為了聽伍少杰逃港的事，要去把英子喊來時，低下頭，微微地偷笑。</br> 番雞仔說完，直奔英子家去了。</br> “你說少杰逃成功了，少凱是不是也逃過去了？”李靜想到伍少凱跟著伍少杰去深圳。</br> 這次少杰逃港成功了，少凱估計也逃過去了，她羨慕極了。</br> “應該一起逃了吧，沒想到少凱那么快就成香港人了。”阿香姐也表示了羨慕。</br> “來了來了。”番雞仔走在前面，英子跟在后面走出了巷子。</br> “英子，我們縫蚊帳，你可以跟小清一起繡花的，干嘛就不來了？”李靜跟英子是相愛相殺，兩個人有時狼狽為奸，有時候又水火不容。</br> “你們都在賺大錢呢，我就不來湊熱鬧了。”英子笑瞇瞇地說著。</br> “快，說正經的，少杰怎么樣了？”番雞仔這次比李靜性急。</br> “聽我叔說，少杰這次是逃港成功了。暫時在九龍冰室當服務生。”英子說著坐了下來。</br> “服務生是啥？”又來一個新名詞，李靜要瘋了。</br> 自從伍少杰回來后，李靜已經聽到了很多新名詞了，她一時消化不了。</br> 從“咖啡、西多士、意大利面、流水線，”前面的都還弄不明白又來一個“服務生”，李靜這下真的云里霧里了。</br> “服務生是英文的譯音，英文叫‘waiter’”英子把從她叔那邊聽來的，都講出來。</br> “乖乖，你還會英文啊？”李靜驚訝地看著英子。</br> “少杰來信了，信里很多英語單詞，看不懂的，我們就查少凱留下的英漢詞典。”英子解釋英文的來源。</br> “對了，少凱也逃過去了？”阿香姐關切地問英子。</br> 幾雙迫切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英子，焦急地等待英子的答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