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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著酸痛的身子爬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師父坐在書案后依然寫寫畫畫,氣色倒是好了很多,完全不見晨起時蒼白無力的模樣,見我懶洋洋的挪過去,露出一絲笑,“醒了?。”
我紅了臉,點點頭。
眼見他的書案又恢復(fù)了整立有序,問他:“師父,你那些圖怎么辦啊?”
“無妨。”
他說的波瀾不驚,讓我放心了不少,又湊過去問:“這些是為六皇子準(zhǔn)備的嗎?”
“嗯。”
我附在他旁邊,傻乎乎的看他,他回身從身后的書柜里取了一本巨大的書遞到我手里,“你很久都沒讀書了。”
我看著那本厚的像青磚一樣的書,咬牙切齒的點點頭,答道“是啊,受傷之后,就沒怎么讀書了。”
“那便好好讀書吧,最近不要到處亂跑。”
看來他怕我忍不住跑到京鼎衙門去招人,想要拴住我。
我點點頭,“師父,我知道了。可是這本書也太厚了吧……”
他拍拍我的頭,“慢慢看,看完了還有別的。”
我心里恨不得那他當(dāng)下飯菜狠狠的咬上幾口,可是表面上還要堆著假笑,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的樣子答道:“好。”
他回到自己的書案旁,埋頭不再理我了。
我又回到了如兒時每日苦讀的艱難日子,他好像生怕我跑出去,每日都會扔一堆書給我,無論回來的有多晚,定會考問我一些艱澀的問題,如果沒有用心研讀,必定一下子就露餡了,害得我連去看箬茜的時間都沒有。
這樣又過了大概一個月,我整日都呆在小院里,師父也是忙得可怕,我呆在空寂寂的房間里,好像世界上莫名其妙的只有我一個人了。
人一旦孤單了就會胡思亂想,這日我讀著書,讀到古代隱逸之士辭官歸田侍奉父母膝下盡享天倫,不禁心中又多了一絲愁緒,胡思亂想起來,等我回過神來,天已經(jīng)黑了,師父依然沒回來。
這時想起了敲門聲,我跑去開門,見京鼎衙門的一位司役大哥站在門口,見我就問:“二公子在嗎?”
“師父還沒回來,請問有事嗎?”
“是初清老爺找二公子有事相求,他若是不在,那我去別處尋一下。”
我點點頭,師父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什么地方,只好對他笑笑,打算關(guān)門。
那人走了兩步,轉(zhuǎn)身又回來了,“對了落姑娘,上次你向我打聽的那個年輕人,他被壓入死囚牢了,應(yīng)該很快就會問斬了。”
我一驚,“他真的殺人了?”
“是啊,他啊,也是命里有此一劫,行竊被人抓住,結(jié)果逃脫之時誤傷人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人死他手,就算是誤傷也沒有辦法。”
“可是……不是秋后問斬嗎?現(xiàn)在才剛開春啊。”
他笑了笑,“所以我說他是命里有此一劫呢,本來是該秋后問斬,但是老爺前兩天捉住了一批江洋大盜,這些人是要立刻就殺的,不巧的就是他們與這小賊還有一些交情,所以便說要一塊斬了。”
我心道初清大哥你也真是會省事,你一塊斬了,他就少活了半年呀。
不過我也沒有任何辦法,跟差役大哥道了謝,目送他離去。
回到房間便無法用心讀書了,思前想后的惦記著那個人。他是我曾經(jīng)的救命恩人,而今他命不久矣,我怎么說也該去送他一程,想來想去,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晚上師父回來問我今天的功課,我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他皺了眉頭問今天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我趕緊說沒有。
他沉吟了一下,拍拍我的頭,問我:“又胡思亂想了?”
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要是說我為一個小毛賊的事情擔(dān)憂,他可能又會不高興了。只好點點頭。
他低低的聲音說:“落兒,我最近有些繁雜,可能會有顧及不到你的地方,你一定不要亂跑,知道嗎?”
“師父,是不是我的事情很麻煩啊……”
他笑了笑,“不是,只要你好好的,師父會把一切都解決的,不用擔(dān)心。”
我點點頭,又聽見他說:“落兒若是沒事,到可以為自己準(zhǔn)備嫁衣了。”
我的臉又燒起來,心里卻有一些期待,他這樣的話,是不是就說明他的案子已經(jīng)查出了一些眉目了,我們很快就會有新的生活了呢……
轉(zhuǎn)念又想起今天衙差大哥說的事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向他開口。
第二天,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坐立不安,心里一直惦記著那個馬上就要被斬首的人。
我咬咬牙,還是決定去見他最后一面,至少,與我的過去有關(guān)的人,他可能是唯一的一個了。
我想著反正師父也不會把我怎么樣,于是換了男裝悄悄溜出門,躥到京鼎衙門的大牢門口找了個隱秘的地方悄悄蹲著,好不容易被我逮著一個落單的衙差,跟著他的身后一個手刀敲暈了他,換上了他的衣服。
心里忐忐忑忑的,想著師父不讓我穿別人的衣服,不讓我到處亂跑,我好像全都做了,還是親手扒一個男人的衣服。
竟是為了一個馬上就要死的小毛賊。
我一邊扒衣服一邊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師父那么疼我,他一定不會怪我的,就算他怪我,也就是不理我而已,過兩天就好了,但是這個人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他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樣想來,心里舒服了一些。換上這個大哥的衣服,又把他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藏好,壓低帽檐走進(jìn)京鼎府衙的大牢。
我打暈的這位大哥許是有狐臭,衣服穿在身上熏得我有點發(fā)暈,咬著牙硬撐,一點一點的往前走。
我第一次來到大牢里,往四周看去,這里陰暗潮濕,散發(fā)著濃濃的臭味和枯草的腐味,加上我身上這件衣服,我覺得自己最多能活半個時辰。摸索著往前走,兩邊的房里關(guān)押著各種各樣的人,有的已經(jīng)一臉萎靡,有的依然兇神惡煞,看得我心驚肉跳。
走了一會兒終于來到了最里面的一排房間,我看見柱子上掛著小小的牌子:死囚。
咬咬牙扒著門縫一一看過去,終于在后面找到了那天見到的人。
我的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大串鑰匙,開始挨個開門上的鎖,開了半天也開不開,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喂,你干嘛呢!”
我一驚,手里的鑰匙掉在地上,趕緊又壓低帽檐低頭撿鑰匙。然后看見一雙大腳站在我面前,抬頭偷眼看,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穿的衣服和我的差不多,但是他的領(lǐng)口上有兩排紅線,該是牢頭了。
他認(rèn)真的看了看我,問:“你叫什么,我怎么沒見過你。”
我努力壓低了聲音瞎說:“小的易三兒,是新來的。”
“新來的?我是牢頭,我怎么不知道有新來的呢?”
我心里暗道不好,要出事了,但還是咬牙堅持著,小心翼翼的說:“我是初清大人的親戚,是司簿老爺直接讓我進(jìn)來做工的,今天才來,正要找您打個招呼呢。”
“哦,是這樣啊,那等一下我去問問司簿老爺。”
我的心慢慢放下,緊抓著佩刀的手也放開了一些,低頭道謝。
他突然抬手捏捏我的下巴,滿臉淫笑的說道:“一個毛頭小子,倒是長得比娘們兒都俊俏的,說話聲聽著也細(xì)致,以后好好跟著我,大爺虧待不了你。”
我看著他油光可鑒的臉上滿是淫邪的笑意,粗糙的大手捏著我的下巴,心里都快吐了,想了想,還是堆著假笑說:“多謝您抬愛。”
他似乎對我的表現(xiàn)很滿意,放開手,轉(zhuǎn)身走了,邊走還搓了搓剛剛捏過我的手指,念叨著:“這小家伙細(xì)皮嫩肉的,好貨色。”
我在后面汗已經(jīng)快把衣服浸透了,又轉(zhuǎn)身試鑰匙,剛試了一把,突然那個粗重的聲音又在身后響起來了,“喂,那個小子,別老在死囚牢這邊溜達(dá),這邊可都是死囚犯,陰氣重著呢,你這小身子骨可未必受得了,要不然,陪大哥去喝一杯怎么樣?”
我心都要飛出來了,心道你們牢房里的人說話都這么一驚一乍的嗎?趕緊堆著笑說:“小的不會喝酒,我剛來,還是在這里走走熟悉一下,您不用顧及我。”
他倒也沒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
我確認(rèn)了半天,見他這次真的走了,才偷偷掏出鑰匙,又折騰了一會兒,終于清脆的“啪”一聲,鎖頭開了。
我打開門閃身進(jìn)去,看見屋中正對著小小的窗口發(fā)呆的背影。
我走過去拍了他一下,他嚇了一跳,轉(zhuǎn)過來看我,問:“不是說三日之后嗎?怎么現(xiàn)在就要殺。”
我對他笑笑,小聲說:“你別喊,我不是來殺你的,我有事情想問你。”
他愣了愣,“您找我這個死囚有什么事情嗎?”
我伸手摘下遮臉的帽子,露出自己的整張臉給他看,“你認(rèn)識我嗎?”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些,仔細(xì)的看著我,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激動的說:“哎呀,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