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溫凝從片場收工回到酒店,都能看到江恕的身影。</br> 偶爾在門口守著,偶爾干脆直接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br> 她每回開門進去,就能看見這厚臉皮的男人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地坐在她的小沙發里,還相當不要臉地說一句:“好巧啊,你也來這?”</br> 溫凝:?</br> 這是她的房間,她不回這回哪??</br> 溫凝放下包包,瞥了他一眼,皺皺眉:“你到底哪來的那么多副卡?”</br> 她明明記得前幾天晚上已經偷偷把他手上的房卡藏起來了,怎么每天回來他依然能隨心所欲地進門?m.</br> 江恕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藏著點壞壞的笑:“這家酒店都是江氏名下的,如果我想,這的每一間房都能隨意進出,你也別藏我卡了,幾張副卡還不是小意思,應有盡有?!?lt;/br> 溫凝:……</br> 溫凝瞪了他一眼,還稚氣滿滿地哼了聲,像個耍小脾氣的孩子。</br> “你來干嘛?”</br> 她從包里拿出盒王青替她準備的晚餐,揭了蓋子,隨手放到桌上。</br> 江恕湊到她身邊,隨手接過她脫下的棉服外套,替她掛到衣架上,動作自然得就像對老夫老妻。</br> 說起來還真結過半年的婚,只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離婚后,他緊纏著她不放的小時光,才真真正正是最尋常的夫妻生活。</br> 江恕替她掛衣服的時候,溫凝其實并不是毫無反應的,她從小寄人籬下,性格挺敏感的,只是哪怕她知道兩人這樣的舉動稍顯親密,也沒法阻止。</br> 她太了解江恕了,這個男人無論如今多疼愛她,很多事情是不會變的,霸道幾乎是刻進他骨子里,她不讓他靠近也沒有用,他來勢洶洶,太過強勢。</br> 江恕掛完衣服回頭時,溫凝已經端著她的那盒晚餐坐到了書桌前。</br> 桌面上擺著模擬題,小姑娘一邊叉著盒里的黃瓜生菜往嘴里送,一邊拿著筆在選擇題上勾勾畫畫。</br> 江恕走到她身旁,站在她邊上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br> 兩樣都令他相當不滿意。</br> 吃飯不好好吃,一心兩用,難怪瘦得跟紙片似的。</br> 再看這菜色,江恕的臉色就比菜色還難看了:“吃的什么啊這是?養羊呢?全是草?!?lt;/br> 溫凝沒搭理他,還順手在卷子上選了個“C”。</br> 江恕很不開心:“選個屁的C,瘦得只有A了,本來就只能一手掌握……”</br> 溫凝忍無可忍:??!!</br> “江?。∧銊e說話,坐邊上去,要么回家!”她這口氣還挺兇的,男人扯了扯唇角,這輩子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這種話的,也就只有溫凝一個了。</br> 他覺得自己或許純粹是有病,受虐傾向,怎么被她罵幾句都覺得舒服享受,罵人的話也聽不夠,甚至還希望她多來兩句。</br> “不是?!彼跑浟苏Z調,聽起來耐心十足:“我是說你好好吃飯,吃草算怎么回事?”</br> 溫凝低頭看了盒中的減肥餐,又在江恕看不慣的眼神里塞了一口:“噢,青青說公司那邊給我接了個試鏡的機會,是女主角呢?!?lt;/br> 溫凝說著,稍微有些小得意,她也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有試鏡女一號的機會。</br> 江恕一邊聽她說話,一邊握著電話替她點餐:“怎么,女主角是頭羊?”</br> 溫凝被氣得直接伸手掐了掐他的腰。</br> 江恕根本不痛不癢,低低地笑出聲,仍由她發小脾氣。</br> “那是個大女主戲,主角得從最底層一步步往上爬,背景鬧了饑荒,據說第一幕就是她從一個藏著儲糧的地窖里鉆出來,嘴里啃著菜根的場景,瘦得都脫相了,我再減一減能像些?!?lt;/br> 江恕是真心疼她,這小姑娘本來就輕飄飄的,根本沒有幾兩肉:“不用這樣,你想拍什么和我說,投點兒錢的事,不用這么折騰自己。”</br> 溫凝沒領情,哼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br> 江恕放下電話,睨著她瞧,嗓音沉沉的:“女主角都知道往上爬,我這現成的擺在你面前,你想要多高我都能送你上去。”</br> 只要她愿意原諒他,愿意給他個機會,她想要任何東西都是輕而易舉。</br> 溫凝知道他什么意思,咬著筆頭裝沒聽見。</br> 江恕也無奈,拖了把椅子坐在她邊上,時不時教教她寫題的技巧。</br> 溫凝后來沒有機會繼續上學,哪怕周自衡給她安排了老師,可基礎還是比較薄弱,這些題對江恕來說壓根不用過腦子,教起來輕而易舉。</br> 不得不說他挺有兩把刷子,不愧是能扛下那么大家業的男人,很多東西理解得比旁人都透徹,單單是道普通的題目,都講得比請來的老師還好,通俗易懂。</br> 溫凝聽得認認真真,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肖傾也曾說過要教她,可她下意識就是抵抗和拒絕,然而面對江恕,這個厚臉皮的混蛋,她竟然有種莫名的信任。</br> **</br> 青綾傳臨近殺青,溫凝馬上要從酒店搬回家里,趁著當天沒有戲份,提早回家打掃了遍衛生。</br> 出門丟垃圾的時候卻碰巧遇上了先前明明說要舉家搬到國外生活的房東太太。</br> 溫凝立刻漾起乖巧的笑容打了招呼:“阿姨,你們怎么回來了呀?”</br> 房東太太年紀大了容易忘事,這一隔數月,原本被囑咐要保密的事一下全忘了:“回來?什么回來呀?”房東太太的先生在她邊上扯了扯她手肘,“哎,你老扯我做什么?”</br> 她說完,又看向溫凝:“哎喲,怎么就你一個人呀?你先生那么疼你,怎么舍得你自己出來丟垃圾喲?!狈繓|太太笑瞇瞇的,十分熱情地拉起了家常。</br> 溫凝:“先生……?”</br> “不是我說呀,你這先生可真疼人,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也就見過這么一遭,為了你呀,把這整棟樓都買下來了,你看那裝修多好,住起來可舒服了?!狈繓|太太眨眨眼,“怎么樣?小兩口鬧別扭和好了吧?害,常事,我和你大叔這把年紀了還天天打架呢,你家那個啊是個疼人的主,好好過。”</br> 房東太太說完,拉著老伴走了。</br> 溫凝站在樓底,仰著頭看向三樓。</br> 原來一直以來她就沒從他的手心逃離過。</br> 也是,溫凝扯了扯唇角,笑容淺淡帶著點自嘲的意味,江恕那么神通廣大的男人,她又有什么能力和他唱反調,所有的一切不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br> 她自以為找到了能暫時躲避的港灣,到頭來也不過是他用來哄她的一個小小手段。</br> 只是因為他正好還算舍不得她,她才不必過得那么狼狽。</br> 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堅持,在他眼里,是不是挺可笑的。</br> **</br> 王青給溫凝打電話的時候,小姑娘正坐在偌大的客廳里抱著雙膝喝牛奶買醉,腦子亂亂的,她反復回想自己和江恕這么久以來的關系,好像有些事情總想不通。</br> “凝凝,今天又到賬了幾家代言的小錢錢哦,注意查收!”王青有些興奮,托肖傾翻車的福,溫凝近來算是賺得盆滿缽滿,怎么說也算得上個小富婆了,她當助理這么多年,還從來沒帶過小富婆呢。</br> 溫凝“嗯”了聲,還是那副視金錢如糞土的調調,王青想了想,也確實,人家屁股后頭跟著江恕那種扛著金山鉆山的男人,藝人賺的這點小錢就確實不夠看了。</br> 溫凝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青青,那算起來,現在手頭上有多少了?。俊?lt;/br> 溫凝不怎么會管錢,也沒興趣,王青和她關系近,也幫著打理:“算上新進賬的,除開你先前捐的那幾回,怎么也還能在寒城買個小兩室啊,怎么了?你不會又要捐了吧,凝凝,你對自己好點吧,也別都捐了呀。”</br> 雖然作為寒城太子爺拼了命追求的對象,確實不差什么錢,可這畢竟是自己賺的。</br> “我想自己買套單身公寓,一室的就好?!睖啬罩謾C,眼神盯著一處出神,半晌后輕聲開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