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山櫻在錦寧市鬧出了大動靜,許辭以謝橋的身份卷入其中,難以向警方解釋自己的身份。為了不讓可能存在的警局內奸察覺許辭的身份,在劉洋的極力促成之下,云海省針對四色花組織的原有專案組解散,又其余省的兄弟單位調兵遣將,組成新的專案組。</br> 其中,沒有參與過八年前舊案的榮勇,以及省廳的年輕女干將文鈺怡都在這個專案組內。</br> 劉洋已經向專案組坦白自己對張云富有懷疑,專案組只能兩邊不靠,同步展開對劉洋與張云富的調查。</br> 然而現在張云富死了,天平已在不知不覺中傾斜。</br> 下落不明的許辭,身居要職的劉洋,身上的臟水一時半會兒都洗不掉。跟這兩人卷在一起的舒延、祁臧,也雙雙被列為了嫌疑人。</br> 三日后,省公安廳審訊室內。</br> 祁臧面前坐著文鈺怡。</br> 祁臧胡渣已經長了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有點滄桑狼狽。不過經歷了三天的調整,他現在的情緒是平靜的。</br> 相比之下,倒是文鈺怡緊皺眉頭,神情非常不安。看來她那邊的進展并不太順利。</br> 看向祁臧,文鈺怡開口:“你和許辭從重逢開始的所有相處過程,我已經了解了。目前我判斷……確實,你受他蒙蔽的可能性比較大。恭喜你祁隊,我們目前還沒有發現你參與犯罪的證據。</br> “不過,你存在包庇許辭的可能,所以還不能讓你恢復原來的職位。就算你沒有包庇他,基于你對許辭的感情和盲目信任,我不認為你會做出公允的判斷?!?lt;/br> 祁臧抱胸看向她。“我看你這樣子,也是想向我求助。不然,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你還來找我做什么?何況你還抱著一堆資料?等等——”</br> 笑著擺擺頭,祁臧道,“你是來說服我,許辭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br> 文鈺怡皺眉審視他許久,嘆口氣后開了口:“大家以前是出生入死一起剛過歹徒的兄弟。我從來不想把事情搞成這樣。不過我得實事求是。”</br> 舉起幾張照片,文鈺怡開口:“這還是你帶人去醫院調取的監控。你和許辭住院期間,鳳秋靈死了。</br> “案發當晚,有一名身形跟許辭極其相似的男人去過醫院,他戴著鴨舌帽、口罩,看不清臉。一個小時后,他從許辭住的那層樓出來,早晨,這個人風塵仆仆地又外面回到醫院,半個小時再離開。</br> “我們現在認為,那個人是許辭在四色花的同伙。他來醫院,就是為了替換許辭,營造許辭從未離開醫院的假象。然而事實上,中途離開醫院、以及早上回來的那個人才是許辭。最初來和最初離開的,則是許辭的同伙。</br> “此外,尼姑庵里的師太向畫像師描述了曾去找過鳳秋靈的香客的模樣,與許辭一模一樣。這你又怎么解釋?</br> “別拿許辭受傷嚴重,無法騎自行車上下山的理由搪塞我。當年去緬甸參與任務的,個頂個都是精英。許辭有多能打,體力有多強,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綜上,許辭有充分的、殺死鳳秋靈的時間和能力?!?lt;/br> 停頓片刻,文鈺怡舉起另一個死者李詩蕊的照片?!袄钤娙锼赖臅r候,你在加班加點破鳳秋靈的案子,無法為許辭提供不在場證明。他有充分的辦案時間。</br> “另外,李詩蕊的案件,你已經查到,兇手很可能是她暗戀的對象。那晚,她得知暗戀對象也在看流星雨的營地里,不愿被那人看到自己和男朋友睡一個帳篷,她和男朋友爆發了爭吵。</br> “我順著你的排查思路繼續調查那晚去過營地的人,竟過問詢,與部分人拍的照片來看,當晚確實有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入駐營地,他的身形依然與許辭很相似。</br> “我甚至找到了一個目擊者,他在凌晨時分看到過一個高挑的男人帶著一個姑娘往懸崖方向走去。那個姑娘是李詩蕊,而那個男人很可能是許辭。”</br> 聽到這里,祁臧打斷她。“兩起兇案都沒有能直接證明許辭是兇手的證據,畫像也好、目擊者說辭也好,只能當做推理的手段而已。你先入為主,才會咬定許辭是兇手。你就沒想過另一種可能嗎?四色花的人在嫁禍他。”</br> “是么?如果是四色花的人嫁禍他……”文鈺怡反問,“就拿醫院那件事來說。來找許辭的那個男人是誰呢?如果他是四色花的人,許辭和他在病房內和平共處那么久,準許他半天之內兩次來找自己的理由是什么?</br> “當然,你可以說,那個時候許辭還在清豐集團做臥底,所以他在那人面前演戲??扇绻沁@樣,他為什么不告訴你呢?你們不是都在劉洋的那個行動小組里嗎?關于四色花的一切,他不應該和你們情報共享嗎?”</br> 見祁臧似乎答不出來話,文鈺怡再道:“當然,你也說得對,關于這兩起案子,我尚未直接證據??蓮垺瓘埦值乃溃矣兄苯幼C據?!?lt;/br> 一個英雄前輩就這樣辭世了,想到這里,文鈺怡沒忍住面露悲痛。</br> 深深嘆一口氣,她紅著眼看向祁臧,算是把對張云富辭世的悲傷,全都轉化成了對許辭的仇視。</br> “張局身上多處受傷,死前受過很大的折磨?,F場也有一幅畫,畫的是一個人被虐打致死的畫面……</br> “經法醫檢驗,張局的死因是心臟中刀導致的心包填塞?,F場只找到了許辭一個人的生物痕跡,血液、汗漬、鞋印、指紋……全都指向他。</br> “兇器是一把匕首,也在現場。兇器與張局身上的致死傷口完全吻合,上面的指紋只有許辭的。雖然血跡分布分析,案發現場還原,我們還在抓緊處理,尚沒有明確結果。但你來告訴我,兇手除了許辭,還有誰?”</br> 祁臧眉眼極為嚴肅。“許辭聰敏、敏銳、智商極高,反偵察能力也極強。如果他是兇手,他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罪證嗎?”</br> 文鈺怡擺擺頭道:“你剛才說的話,我直接奉還給你。作案現場有足夠多的關于許辭的犯罪證據??赡阏f的這話,僅僅停留在推理層面?!?lt;/br> “疑罪從無?!逼铌疤裘级⒅拟曗?,眼神極為嚴厲,“這個道理不需要由來我告訴你。文隊,我再強調一遍,你不能帶著預設去斷案?!?lt;/br> “祁隊長,請你相信我的專業性。不是我帶有預設,而是實在找不到比許辭更像兇手的人了?!?lt;/br> 文鈺怡道,“證據說完,我們來說動機。許辭為什么殺李詩蕊他們,我暫時不清楚,不過他有充分的動機殺張云富。</br> “血鶯那邊的調查,我已經正式接手。我見過她了,按她的意思,她之前對你說過,背叛許辭的人是張局。這件事,你告訴了許辭吧?</br> “血鶯這擺明了是在故意制造我們的內部矛盾,讓我們自相殘殺。她成功了。許辭果然中計,選擇對張局下手。我想……</br> “也許許辭有他的可憐之處。當年的他確實心懷正義,可他中了敵人的奸計,以為自己被背叛。在這種負面情緒的影響下,他親眼看見隊友們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心態扭曲,從此走上了歧途。不然你告訴我,當年所有人都死了,為什么四色花的人偏偏放過了他?”</br> “對了,還有一件事,沈亦寒這個人,我也見了。他游戲里徒弟的ID是‘春雨樓頭’。這個詞語來自一首詩——‘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lt;/br> “所以……還不明顯嗎?‘路過櫻花第幾橋’,這個橋,明顯指的是謝橋,也就是許辭用來偽裝的身份。所以,沈亦寒的徒弟就是許辭。”</br> 祁臧幾乎氣笑了?!澳悄阌袥]有想過,這句話指的是山櫻?你看不見櫻花的櫻字?”</br> 沉默地注視了祁臧許久,文鈺怡再道:“你真的了解許辭嗎?你知道他到底是誰嗎?”</br> 祁臧做了一個愿聞其詳的手勢。</br> 文鈺怡便道:“我這幾日在你辦公室挨個找人問詢。前幾天,你那里來了一個叫井望云的人,對么?在發現他和許辭長得一模一樣后,我把他找來,采了他的血……</br> “與此同時,我找了齊鈞主任。他曾經幫許辭化驗過DNA。許辭的DNA,還是你給他的,你想找他確認許辭是不是謝橋。那會兒齊主任還幫許辭騙了你,對不對?”</br> 聽到這里,祁臧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八阅?,你比對了什么?”</br> “我比對了葉苓、井安康、井望云、還有許辭的DNA。結果顯示……”</br> 祁臧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br> 后背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他的眼前則幾乎成了一片黑白。色彩單薄的空間里,只有文鈺怡那一張一合的嘴唇帶著唯一的顏色。</br> 而即將從那里說出口的……祁臧有預感,一定是一個非??膳碌拇鸢浮?lt;/br> 果然,文鈺怡道:“經DNA比對,許辭與葉苓、井安康,完全沒有親屬關系。幾天前去找過你的井望云,才是這兩個人的親生兒子。</br> “所以我想……劉副廳或許也不是全然有問題。他只是跟你一樣,被許辭徹底蒙騙了。當然,這點會有專案組進一步判定。必要時,上面還會派大領導來主導調查。畢竟事關一定副廳長??傊?lt;/br> “當年,井望云得了很嚴重的心臟病,他的親戚在美國,約到了能夠做這種手術的頂級專家,于是把他接到了美國治療。在他漫長的治療期間,他父母出了事,但為了他的病情考慮,他的親戚一直把這件事瞞著他。</br> “這個時候,劉副廳到錦寧市尋找井安康與葉苓的兒子,免得他被四色花斬草除根。四色花組織的人發現了這件事,干脆善加利用,找了個小孩冒充井望云去見了劉副廳,讓他從此成為組織安插在公安機關的臥底。天衣無縫對不對?連劉副廳都被欺騙了。</br> “祁隊,這個小孩就是許辭。他取代了井望云的人生。他從頭到尾,都是四色花的人。</br> “所以,你真的了解許辭嗎?你知道他的這些故事嗎?</br> “你知道……這八年來,他一直在監視著你嗎?”</br> “你說什么?”祁臧霍然起身,因為激動而胸口劇烈起伏著。</br> 文鈺怡推給祁臧一張照片,那是她在許辭的住所金河小區拍攝的。</br> “這個小區離市局就隔了一條街。這間房登記在許辭的好朋友平安的名下。事實上他有好幾輛車,也在平安名下。</br> “我們去他這處房子里做了探查,在書房找到了一個秘密空間。你自己看——”</br> 祁臧深深吸一口氣,看向文鈺怡推過來的照片,那是從不同角度拍攝的許辭那個秘密空間的照片。</br> 其中,一面墻上寫著云海省省廳、以及錦寧市市局每個重要警員的名字,名字下方貼著他們的照片,有不同的線條連接著不同的人,梳理著他們的關系。</br> 其中,祁臧的名字上被畫了一個紅圈。</br> 另外還有一面墻,寫的則是錦寧市市局這些年破獲的每一樁大案,案子旁邊貼有便箋紙,上面寫著每個案子的負責人、家庭背景等等。</br> 最后還有一面墻——</br> 整面墻都貼著祁臧不同時期的照片。</br> 他在尚顯青澀的年歲出警時鉆進警車的畫面,年長幾歲后他開車回市局的畫面,他去市局對面買早飯,他審完犯人深夜下班時……全都被偷拍了下來。</br> 這些照片數量之多,時間跨度之長,簡直有些令人發指。</br> “許辭研究這些警員的信息,然后把相關情報全部交給了四色花。四色花對我們的行動習慣、破案習慣了如指掌,就是因為許辭。</br> “另外,我想,基于你們在大學期間的……他認為你是可以利用的對象。所以他一直在跟蹤你,了解你的所有習慣與愛好,以便接近你、讓你離不開他。于是他就可以利用你。說白了就是美人計。只不過它發生在男人與男人之間。</br> “祁隊,我希望你能認清事實,早日回歸隊伍,然后我們一起將許辭,以及其余四色花成員緝拿歸案?!?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