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立神話?”</br> 緩緩重復(fù)著這四個字的時候,許辭抬著下巴看向林景同,半晌后笑了,笑容帶著不加掩飾的嘲弄。</br> 坐直身體,他盯著林景同的眼睛道:“創(chuàng)立什么神話?你只是想報復(fù)我而已。殺了我多沒意思?我最恨四色花,有什么比逼我加入這個組織更好的報復(fù)呢?看到那些通緝令,你是不是特別開心?”</br> 林景同被他一嗆,臉色變得非常難看。</br> 深深吸一口氣,他上前握住許辭的衣襟。“我淪落成這樣,也是拜你所賜!許辭,別說什么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在錦寧市混不下去了!</br> “在證券市場圍剿懷望科技的,不止我父親一個人。多少人想要分一杯羹,都投了錢給我父親,讓他請的操盤手去操作?具體的涉案人員名單,恐怕你比我要更清楚。</br> “現(xiàn)在我父親入獄,那些人也血本無歸,再加上我父親以前樹的敵……有的是人恨我。我沒錢了,房子車都通通賣掉了,而那些恨我的人,不會讓我東山再起的。我只能逃到這邊來。</br> “說什么讓我靠著自己的本事重頭來過,你不該這么天真才對。你要是覺得四色花是個臭水溝……好,我當(dāng)然不甘愿一個人發(fā)臭,我只能拉上你陪我一起!如果你把這稱為報復(fù),也行,你就當(dāng),我就是在報復(fù)你!”</br> 聽到這話,許辭又笑了,他伸手握住用力扣住林景同的手腕,逼他松開自己的衣領(lǐng),緊接著一把將他推開。</br> “總算說實話了,也挺好。”</br> 冷冷看他一眼,許辭不再說話,從旁邊箱子里抽出一瓶啤酒,一口咬開蓋子,仰頭喝了幾口。</br> 喝酒的時候他頭往后仰,幾乎半靠在了沙發(fā)上,露出瓷白的脖頸,一起那隨著吞咽動作不斷上下滑動的喉結(jié)。</br> “喲,這種地下賭場,這么來了這種美人?是中國人吧?”</br> 忽然有幾人走近,為首的那個人用頗為憋足的中文說出這句話,“我觀察你很久了,看得出你是同道中人。我是不是要學(xué)酒吧里高級一點的搭訕方式,給你遞張名片啊?不過我可沒有這種東西,哈哈……”</br> 許辭冷著臉微微側(cè)過頭,越過手里的啤酒瓶看到一胖一瘦兩個人走過來。說話的是前面那個又胖又壯的。</br> 似乎懶得理會,許辭半闔著眼繼續(xù)喝酒。</br> 見狀,那個壯漢朝身后人招了招手,說了句撣語,那幾個人便沖了上來,似乎想把許辭強行按住。</br> 冷不丁卻聽“哐啷”一聲響,卻見許辭一把砸碎啤酒瓶,緊接著單手撐在沙發(fā)上一躍而起,轉(zhuǎn)瞬跳至那壯漢的身后。</br> 一腳踹向壯漢的腿窩,逼得他猝不及防雙膝跪地,幾乎發(fā)出“砰”得一聲響,許辭隨即左手扣住他的肩膀,右手拿出一塊酒瓶碎片,擱在了他的脖子上,正對著動脈。</br> “想泡男人啊?”許辭冷冷在他耳邊道,“那你找錯對象了。”</br> 許辭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扣緊壯漢的肩膀,淡淡抬起雙眼,他冷漠地看向壯漢那幾個小弟。只見他們幾乎啞然,連行動都忘記了。</br> 齊齊愣了好幾秒,這幾個小弟才想起什么的,打算一起上前跟他硬拼。他們不信在這個地盤上,許辭敢來真格的。</br> 下一刻,只聽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那是林景同朝他們舉了槍。</br> “我數(shù)三聲,都給我滾!”</br> 這句話林景同用中文和英文各說了一遍。</br> 片刻后那群烏合之眾全都抱著頭跑了。地下賭場的一眾人不由側(cè)目望了過來,似乎在好奇林景同和許辭的身份。</br> 林景同毫不在意,倒是給許辭投去了一個邀功般的眼神。“你看,盡管一起淪落到這種地方,我還是在幫你。”</br> 卻見許辭猝不及防出手,林景同手腕傳來閃電般的疼痛,下一刻手里的槍已被奪走——</br> 許辭食指抵著扳機,將槍口抵在了林景同的額頭,哂道:“我用得著你幫?”</br> 林景同皺緊眉頭,便看見許辭放下槍,扔還給了他。“林景同,你到這種地方來,等同于找死。從來沒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過,你憑什么以為你能混出名堂?憑你在培訓(xùn)班里學(xué)的花架子拳擊,憑山櫻的空口承諾?”</br> “我……”林景同啞口無言片刻,皺緊眉頭看向許辭,“我是沒接受過你那樣的訓(xùn)練,所以打不過你。但我比你年輕四歲,還有機會趕上來。以后我未必打不過你。不對……我以后一定可以——”</br> “你先活下來再說吧。”</br> 許辭擺擺頭,徑直走向后門離開了這里。</br> 估計那幫人去叫幫手了,未免招惹麻煩,林景同趕緊聯(lián)系了安鐵,讓他派車來接自己和許辭。</br> 片刻后,汽車后座,許辭拿出一個新買的手機,淡淡蹙著眉,似乎在看什么消息。</br> 坐他旁邊的林景同瞥了一眼,看到了他的通緝令。“我查過了,連你偽裝成……成女孩子的照片都被放了出來。網(wǎng)上還有很多人在討論你的化妝術(shù)的。他們這是想全面圍剿你。就算現(xiàn)在在緬甸,我勸你以后還是易個容再出來。”</br> 許辭板著臉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快速刷著警方方面發(fā)布的各種相關(guān)通告。</br> 林景同倒是想到什么,不由嚴(yán)肅了臉,試探性問道:“剛才那人那話什么意思?什么‘同道中人’?該不會——”</br> 在腦中把某些畫面過了一遍,林景同眉頭皺起來。“你和那個警察是什么關(guān)系?”</br> 許辭并不理會他。</br> 林景同又問了一遍,便許辭用很冷漠的目光看向自己,再把手機遞了過來道:“以前是什么關(guān)系,還重要嗎?現(xiàn)在,他在通緝我。”</br> 不待林景同再說什么,許辭道:“帶我去見孟宇和徐云。否則我會默認(rèn)他們兩個已經(jīng)被殺了。”</br> ·</br> 一個小時后,許辭在山上的一個自建房內(nèi)看到了那兩個被軟禁的兩個昔日下屬。</br> 他們一行不會在這里久留。緬北這一帶各種勢力盤根錯節(jié),四色花的主勢力并不在這邊。</br> 因此此地算是個臨時居所。孟宇有高原反應(yīng),到這里來了之后一直不適應(yīng),人已經(jīng)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br> 進到屋內(nèi),許辭給他遞過去一盒能緩解不適的紅景天,孟宇顫抖著手接過,眼眶都紅了。</br> 從前他敬佩許辭,學(xué)他的行為舉止,也學(xué)他的不茍言笑,被人稱“小謝橋”。現(xiàn)在他卻是半點都裝不下去了,吃完藥就繃不住哭了。</br> 旁邊的徐云也好不到哪兒去,不停地問許辭:“謝總,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啊?”</br> 在孟宇期期艾艾的目光里,在徐云惆悵的眼神中,許辭淡淡道:“我是警察。簡單來說……你們可以當(dāng)做,我是到清豐集團做臥底的。”</br> 徐云、孟宇:“……”</br> 在兩位下屬震驚的目光中,許辭再道:“清豐集團跟四色花有勾結(jié),四色花的人為了威脅我,把你們拉了過來。抱歉,是我牽連了你們。放心,我會讓他們盡快放你們走的。話說回來——”</br> 不再看這兩人,許辭徑直離開房屋,看向守在走廊上的林景同。“既然馬上要去四色花的大本營,帶兩個累贅干什么?鋪天蓋地的通緝令都發(fā)了。我既然回不去,你們不需要再找人威脅我。</br> “告訴山櫻,已經(jīng)逼我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勸他適可而止。不然……大不了大家一起魚死網(wǎng)破。”</br> 在這之后,許辭就一直不說話了。</br> 他去到院子里,坐在樹下,沉著臉?biāo)⑹謾C,越刷臉色就越不好看。到了后來他不再看手機了,就只是抽煙喝酒,飯都不怎么愿意吃。</br> 山櫻回來的時候看見就是這樣的許辭。</br> 那會兒正是薄暮時分,許辭裹著沖鋒衣坐在地上,周圍有許多空酒瓶和煙蒂。他原本不太能喝酒,最近這幾日簡直酒量見長,這會兒喝了這么多酒,也就臉紅了點,看眼神倒似乎還是冷清的。</br> 瞥他一眼,山櫻進屋,看見了通過窗戶盯著許辭的林景同。</br> “他怎么了?”上前坐下,山櫻隨意問道。</br> 林景同道:“他看到通緝令了。”</br> “哦,那說明我們的計劃成功了。是好事。”</br> 山櫻道,“之后我們專心對付老K就可以了。殺了老K,我們放他和他那兩個屬下自由。只要他覺得,他還能回得去的話。說起來……你不肯殺許辭這件事,搞得我們風(fēng)險很大。”</br> “少來。他如果莫名其妙死了,警察不會相信他是兇手,他們馬上會轉(zhuǎn)移目標(biāo)。所以你也想讓他活著。”</br> 林景同冷冷開口,再朝窗外看去,“話說回來……他前兩天是有點頹廢,但看到通緝令后……我感覺他的情緒出了很大的問題。”</br> 山櫻挑了一下眉,沒說話,林景同又道:“今天在賭場里,他被騷擾了。騷擾他的居然是男人。他說……說謝、說許辭是那種人。”</br> 山櫻像是沒聽懂。“哪種人?”</br> 林景同問他:“他是不是跟那個姓祁的警察好過?”</br> “是么?如果是這樣……”</br> 山櫻笑了,“看來感情這種事,從來靠不住。”</br> 林景同思考了一會兒,道:“主要是你徹底把許辭的路封死了。”</br> 山櫻也往窗外看了一眼。“最好是這樣。盡管我這個人不相信感情。不過最好不要掉以輕心。你提醒得對。我會讓人再在錦寧市盯一盯。倒是你……”</br> 收回視線,山櫻若有所思地盯住林景同的眼睛:“提醒你一件事。”</br> “什么事?”</br> “他是潛伏在清豐集團七年之久,捉你父親、兄長進監(jiān)獄的人。”山櫻很有深意地說道,“你們可以互相利用,可以成為敵人。至于別的念頭……我勸你早點收起來。你們連朋友都做不成。”</br> ·</br> 錦寧市。市局。</br> 舒延與祁臧對峙之際,被一個人打斷——那是剛從大門口走進來的劉洋。</br> 走至二人跟前,劉洋皺起眉來,最后把目光放到舒延身上。“干什么呢?”</br> 舒延松開祁臧的衣襟,轉(zhuǎn)身走到劉洋面前。“劉叔,你……你也相信,小辭是殺人兇手嗎?”</br> “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祁臧——”劉洋看向他,“DNA匹配,你重新找人做了,許辭確實跟葉苓、井安康毫無關(guān)系?”</br> 祁臧神色頗為凝重地呼出一口氣,然后搖搖頭。“沒有關(guān)系。那個井望云……才是他們的兒子。”</br> “我是去找齊鈞的。感興趣的話,你們可以跟來。當(dāng)初是他一口咬定許辭就是井安康的兒子。我倒要看看,他為什么幫許辭隱瞞一切。”</br> 劉洋眉眼嚴(yán)肅,“除了許辭……還可能有問題的,沒準(zhǔn)就是他。是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