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好是周六。</br> 夏季已走至末尾,天氣轉涼了沒兩天又熱了起來,大概是秋老虎在發威。</br> 清晨,祁臧洗了個澡下樓,聽到餐廳方向傳來些許動靜,走過去一看,許辭在半開放式廚房里做早餐,而那位頗為礙眼的舒延正在安安穩穩地坐在餐桌旁看書。</br> “昨晚回來沒看到你,還以為你走了呢,怎么還住兒啊?”祁臧挑眉走進餐廳,“坐享其成?怎么不去幫忙?”</br> “這又不是你家,你怎么那么多意見呢?”</br> 學霸舒延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至于做飯幫忙……小辭做事情的時候向來不喜歡人插手。他高二那年有回做芝士焗飯,我幫他把東西送進烤箱不小心把時間設置錯烤糊了,在那之后……”</br> 祁臧不愛聽這些,當即打斷他問:“我怎么聽著,你好像住在劉副廳家似的?”</br> “確實,他家有我一個房間。”舒延道,“我爸跟劉叔都忙,經常不著家,我媽又跟我爸離婚跑國外去了……所以平時都是劉叔老婆照顧我和小辭。”</br> 祁臧:“可我看小辭跟你也沒有多熟吧。”</br> 舒延愣了愣。“小辭不就這個性格么,跟誰都客客氣氣的,有距離感。”</br> 祁臧:“不是吧?大學四年,我走哪兒小辭都跟著我。”</br> 舒延很驚訝地:“啊?”</br> 祁臧不再理會舒延,轉身看向料理臺上的許辭時,已換上一副笑臉。“我來打下手。哪能讓你一個人忙呢?”</br> 許辭正在把瑤柱往砂鍋里放,聞言便問:“煎蛋會嗎?雞蛋我已經拿出來了。”</br> “這有什么不會的?”祁臧迅速走到灶臺邊,架平底鍋、點火、倒油。</br> 余光瞥到許辭似乎去翻柜子找什么東西了,祁臧也沒多問,迅速把三個雞蛋打了放進鍋里。</br> “誒你——”</br> 聽見許辭這話,祁臧轉過頭問他:“怎么了?”</br> 許辭皺眉拿起手里的東西。“油多了點。另外,我還沒放模具。”</br> 祁臧很詫異:“吃個煎蛋還要模具?”</br> 許辭抿了抿嘴。祁臧立刻改口:“放放放。我重新搞?”</br> “那不是浪費么。算了。”許辭皺著眉側過頭,繼續盯著砂鍋里的粥,“今天就湊合吧。煎好了記得裝盤。然后滴幾滴生抽。”</br> 等雞蛋差不多好了,祁臧找來生抽瓶,擰開瓶蓋,準備往雞蛋上放的時候,忽然有點擔心許辭生氣,于是側過頭想去觀察他的表情。</br> 許辭那會兒正拿了鹽過來打算放進粥里,猝不及防一轉身就撞上近在咫尺祁臧的臉,他下意識就錯開身子順便一推祁臧。“你干嘛?”</br> “哐哧”一聲響,生抽瓶子掉進平底鍋,半瓶生抽倒在了雞蛋上。</br> 許辭:“……”</br> 祁臧:“……”</br> “哈——”餐桌旁傳來舒延喜聞樂見的笑聲,目光送書本上抬起來,他看向祁臧,“你看我說什么來著?”</br> 祁臧:“…………”</br> 默默拿了廚房紙過來,許辭一邊處理灑在料理臺上的醬油,一邊看著祁臧道:“怎么醬油瓶都握不住了?”</br> 祁臧被他抱怨了一句,心里還挺美。感覺自己是日常被妻子數落幾句的那種丈夫。</br> 下一刻祁臧就更美了——</br> 他聽見許辭問舒延:“你行李收拾好了嗎?”</br> 舒延:“我不能吃了早飯再走么?”</br> 許辭淡淡地:“可以。祝你加班愉快。以后沒什么事不用再來找我。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你和謝橋有接觸。有情報的話,我會通過之前訂好的特殊方式傳給你。”</br> 舒延:“…………”</br> 不過祁臧并沒有美太久。特殊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時,他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迅速切入工作模式,眉眼頓時變得鋒利起來。</br> “喂?師父。嗯。知道了,我馬上帶人過去。”</br> 待祁臧放下電話,許辭問他:“怎么了?”</br> 祁臧:“出命案了。我過去一趟。”</br> 話畢祁臧轉身就要走。</br> 許辭叫住他,找來保鮮盒,給他裝了幾個烤包子進去。“路上吃。”</br> “謝了。”</br> “現場在哪兒?”</br> 祁臧報了地點,問:“怎么?”</br> “我去辦公室處理點工作,然后去找你。”</br> “對了。”祁臧皺眉,“剛差點忘了。你現在情況特殊。我實在……”</br> 祁臧實在不放心留許辭一個人。</br> “沒人能那么容易殺了我。放心吧。加完班我就去找你。”</br> ·</br> 上午十點,祁臧趕至濱湖小區12棟403號房的案發現場。</br> 現勘人員已開始現場勘查,法醫宮念慈和理化步青云倒還沒趕到。</br> 接到局里通知的時候,李正正離這里最近,已經率先把情況了解了一番,這會兒便對祁臧介紹道——</br> “死者叫夏蓉,32歲,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鋼琴師,下個星期有一場演出。她寂寂無名多年,前年參加了一個綜藝小火了一把,事業逐步上升之際,選擇了懷孕生子,之后淡出。這場演出是她復出的第一場演出。她雖然不算太有名,不過有一幫死忠粉,在小眾圈里也頗受人喜愛……這些信息都是我從網上了解到的。</br> “報案人是她的丈夫,叫袁爾陽,36歲,游戲公司CEO。他家算是豪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套別墅,但他父母、哥哥嫂子都住在那里。夏蓉最近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練琴,就來了這濱湖小區。那是她婚前自己買的房子,不過之前一直沒有住進來,房子里的家具都不是很全。</br> “他倆的孩子昨晚發燒了,袁爾陽本來想讓她回家,還跟她通過電話,兩人說是聊了很長時間。之后孩子的情況暫時穩定了,這濱湖小區離市區太遠,夏蓉不方便回去,于是兩人商量好,袁爾陽今天早上再去接她。</br> “袁爾陽大概是早上7點半到的。他表示,路上他給妻子打過電話,但一直沒人接。等到了門口,他聽見了很大的鋼琴聲。可是走進去才發現沒有人彈琴,并且妻子已經倒在血泊里,身體被刀割了無數刀……至于鋼琴聲,是音響發出的。后來他發現是妻子的電腦連著音響藍牙放的曲子。”</br> 根據市局刑偵辦公室人員整理的數據顯示,情殺在兇殺案中的占比相當大。丈夫死,很多時候兇手是妻子,比如崔俊杰和血鶯。妻子死,殺手多半是丈夫。其中報案人就是兇手的情況也時有發生。</br> 祁臧一邊戴手套腳套,一邊走進房中。“死者丈夫袁爾陽有不在場證明嗎?”</br> “有。他昨晚一直在家里。他們家人全都可以證明。”李正正道,“這小區房門也有監控。到時候咱們也可以再看看。”</br> 經玄關走進客廳,可以發現這是一間頗為缺乏生活氣息的房子。</br> 玄關與客廳之間有木頭做的架子做圍擋,架子是一格一格的,頗為典雅,可以用來放置一些植物、又或者一些裝飾品。</br> 然而這架子上什么都沒有。若要說這里沒人居住,可架子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顯然是有人每天都在打理。</br> 再看客廳,偌大的客廳陳列極為簡單,連大沙發和電視都沒有,一側放著價格不菲的三腳架鋼琴,另一側有一張簡單的書桌,一把椅子,桌上放著電腦、音響,書桌后方的書架上放著幾本曲譜,這幾乎就是客廳的全部。</br> 缺乏生活氣息的家,從另一個角度,似乎就可以被解讀為充滿藝術家氣息了——天花板、地板、墻體,幾乎是一體的深灰色,走進這里像是走進了某個異度空間。且整個空間都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br> 祁臧把整個客廳走過一遍,宮念慈趕來了。</br> 朝她一點頭,祁臧與她一起走到尸體身邊。</br> 尸體實在有些慘不忍睹,紅裙子被切割成了一片片,死者除了一張臉尚且完好無損,脖子、胸脯、腹部、大腿,全都被劃了一刀又一刀,深處可見白骨。她身體幾乎整個被割得破碎了。</br> “這么狠……兇手像是對她懷有很大的仇恨。”祁臧開口道。</br> 卻忽然聽聞宮念慈聲音凝重地開口。“所以有些時候,很搞不清楚有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br> 宮念慈這會兒正在檢查死者的下|體。</br> 見狀,祁臧立刻猜到她為什么這么說。“難道死者被……”</br> “嗯,這里有頗為嚴重的撕裂傷,死者應該遭遇到了侵害。目前僅通過目測,沒有看到明顯……兇手大概率用了套……等回法醫中心,我再做個詳細的檢查,試試看能不能提取到兇手的生物痕跡。”</br> 宮念慈擺擺頭,眼里有著對未知兇手不加掩飾的厭惡。“按你剛才說的,這些刀痕似乎在表示兇手對死者有很大仇恨。可如果是這樣,他為什么會侵害她?愛到極致,以虐殺取樂?真搞不懂。”</br> 就在這個時候,柏姝薇和山康齊齊奔了過來。“老大,有重大發現?”</br> 暫留宮念慈繼續檢查尸體,祁臧起身走至兩人身邊,再跟著他們二人走到主臥門口。</br> “怎么了?臥室里有發現?”祁臧問。</br> “不是。”柏姝薇搖搖頭,指向房門外的一側墻體。</br> 客廳通往主臥有一小段走廊,走廊的墻體也呈深灰色,乍一看并不能看出什么來。</br> “這墻怎么了?”祁臧問。</br> “老大你湊近點看!”柏姝薇道。</br> 祁臧湊近了,這便看到墻上居然有兩道非常細小、難以用肉眼看到的細縫。</br> 兩道細縫呈平行,中間的距離,差不多正是一道門的寬度。</br> 難道這是一道暗門不成?</br> 祁臧把手掌貼上去一推,還真推開了。</br> 打開燈走進去,里面的情形實在有些令人咋舌——</br> 這個房間應該是用來給保姆住的保姆間,又或者可以用來做雜物間,整體面積不大,但也不算小,木地板上有一張簡易床墊、一床被子、還有一個枕頭。像是有人經常在這里打地鋪睡覺。</br> 無需仔細查看也可發現,這簡陋地鋪的墊子上、以及床單上面,全都布滿了可疑的液體痕跡,很多地方都發黑發黃,頗為惡心。</br> 地鋪周圍地板上的東西則更惡心了,那是一個又一個被撕開過的避孕套包裝袋,以及一些果皮、果核,零食殘渣,角落里甚至還有半箱沒有吃完的方便面。</br> 至于地鋪的正對面,居然有一扇單面玻璃。</br> 走至這面玻璃,祁臧彎腰一看,正好能看見戴著手套在主臥床鋪位置做檢查的衛凡。</br> 但衛凡顯然看不到祁臧,仔細檢查完床鋪,他來到了玻璃前,彎下腰找起了什么。</br> 大概玻璃那邊是一個梳妝臺,衛凡只以為自己面前是一面普通的鏡子,根本不知道那背后有著祁臧等人,并且他們還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br> 如此,這屋子里發生了什么就不難想象了——</br> 一個男人長期躲在這里偷窺夏蓉,并且還一邊偷窺、一邊做著極盡猥瑣之事。</br> 身為女生,柏姝薇對這種事更能產生共情,實在沒忍住罵了幾句國罵,再道:“這男的也太惡心了……他應該就是兇手吧?一直躲在這里偷窺,不敢出去,餓了只能吃泡面,他可能連熱水都沒法用,直接干吃的面餅,我看到地上有一絲干泡面的碎渣……</br> “終于,昨晚他壓抑久了,不滿足躲起來通過偷窺、意|淫的方式自己偷偷解決,所以去強|暴了夏蓉?這種齷齪惡心男該死一萬次,太惡心了!”</br> “確實太惡心了。”李正正皺眉,“他在夏蓉身上劃那么多刀又是為什么?該不會是因愛生恨?”</br> 待在這樣的空間里,看著主臥那邊的情況,再感受著這里難忍的臭味,幾乎令人有種和在蝸居在這里了許久、曾無數次站在單面鏡前觀察主臥情景、做盡猥瑣之事的疑兇合為一體的錯覺。</br> 祁臧胃部不由也泛起一股惡心,待大步離開這里去到走廊才有所好轉。</br> 推開臥室的門走進去,他問李正正:“袁爾陽現在在哪里?把他帶過來問話。”</br> 李正正:“應該在樓下。看得出他挺愛他老婆,早上我第一個趕到對他進行問詢的時候,他好像挺崩潰的……咱們隊的小王不是對心理學挺有研究的么?我就讓他一邊問話,一邊安撫一下袁爾陽的心情了。我下去找一下他。”</br> 李正正走了,屋內的衛凡看向祁臧等人,見每個人的臉色都跟見了鬼似的,不由開口:“這是怎么了?尸體是挺慘的……但比這慘得不是多了去了嗎?”</br> 警察查案,向來直面的是最殘酷的現場、最殘忍的兇手、最陰暗的人心、以及人性中最可怕的那一部分。</br> 一直在這種環境下工作,如果不能及時自我調節,長此以往心理難免出現問題。柏姝薇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股壓抑的情緒中抽離,再勉強對衛凡開了個玩笑。“你應該要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對著那梳妝臺挖鼻孔,否則我們都會看到。”</br> 衛凡:“???”</br> 柏姝薇指指走廊方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br> ·</br> 上午十一點半,許辭趕至濱湖小區。</br> 平時需要變裝出行的時候,他都是開的一輛登記在平安名下的車,免得被順藤摸瓜查到。</br> 他今天仍是把自己打扮成了姑娘,不過不同于上次往丑了、往老了化,這次他換了個濃妝的風格,用膠水、假睫毛配合眼線筆徹底改變了眼睛的形狀,眼影也涂得很黑很重。</br> 有著這樣的眼妝,再頂著一頭黑長直的頭發,一身黑T恤破洞牛仔褲,他這打扮頗有些龐克風、或者重金屬搖滾的味道。</br> 許辭這么做當然不是因為偏愛女裝,實在是受到了客觀條件的限制。</br> 想要僅僅通過化妝來臨時性地對容貌進行較大改動,一定會用到硅膠一類的材料來改變鼻子、下巴、臉頰骨的形狀,這意味著需要用大量粉底、以及深淺不同的各類修容筆來遮掩硅膠,這就會導致妝容顯得非常濃。</br> 如果一個男人頂著這樣的臉出現在鏡頭里,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如果在生活里,多少就會有些違和了。尤其普遍來講,男生并不愛化妝,化濃妝的男人也就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br> 反之,如果扮作女生,就不會存在這樣的問題,日常生活里,女生化妝、即便是濃妝艷抹也很正常。化妝“易容”后,也就不會讓人覺得違和。</br> 去見祁臧,難免要正面對上很多其他警察。</br> 權衡之下,許辭覺得還是女裝打扮比較穩妥。</br> 開車趕至案發現場,許辭把車停在離警戒線較遠的位置,再慢慢走過去。</br> 很快他就看到了祁臧。</br> 祁臧正背對著自己,專心地與一人交談著什么。</br> 在他對面與他談話的男人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西裝,表情有些哀傷、有些不可置信,看來和死者關系很密切。</br> 許辭注意到,這個男人是特意收拾過自己的。他的頭發上了發膠、做了造型,胡子也刮得很干凈。甚至他眉毛的線條都很干凈、形狀也很整齊漂亮,像是特意修過眉。</br> 與祁臧交談的時候,他時不時會搓手做些小動作。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他的左手拇指時不時就會摩挲一下戒指,再用拇指食指夾住戒指,把它順著無名指不停上下拖動著。</br> “誒誒這位女士,這里有命案,不能靠近。”</br> 見許辭靠近,有警員出言提醒。</br> 這一聲讓祁臧回過了頭。一眼看到了許辭,祁臧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著對許辭比了個稍等一會兒的手勢。</br> 許辭點點頭,側頭找到祁臧的越野車,拎著手里的東西走過去,靠著車子的一側等待。</br> 大概等了15分鐘,祁臧過來了。“小……謝……不對,咳,今天是謝善。小善?”</br> “行吧,逆生長還整容了的謝善。”許辭淡淡笑了笑,把手里那盒東西遞給祁臧,“順便給你送了飯。來車上吃飯,順便我們聊聊?”</br> “行。”祁臧頓時笑了,然后拿出手機,“我給柏姝薇發個信息。她準備訂外賣呢,剛才還在統計人數。”</br> 發完信息,祁臧接過東西,坐上駕駛座,見許辭也坐進來后朝他一笑,端起手里的盒子搖了一下道,“你說我怎么就這么好福氣。”</br> 許辭卻是頗為嚴肅地盯著窗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祁臧這話。</br>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祁臧看到了袁爾陽。眉頭微微一皺,他把死者的相關情況、以及剛才的初步調查結果都對許辭講了一遍。</br> 見許辭還在看袁爾陽,祁臧問他:“你覺得死者丈夫有問題?但他的不在場證明應該無法造假。他那豪宅四周都是監控,小區的安保也很嚴格。這些東西一查便知。”</br> “既然他有不在場證明,那就暫時談不到他是兇手。”許辭回過頭來看向祁臧,淡淡道,“不過我能看出,他出軌了。”</br> 許辭實在是觀察入微。</br> 祁臧想了一會兒,一拍手。“對,他的戒指,下面的痕跡不對!”</br> 現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剛走至末尾,只要不是常年不出門,人總是會曬到太陽的。這種情況下,如果婚戒一直戴著,戒指會在無名指上留下一圈戒痕,那是那部分肌膚被戒指遮擋、沒能曬到日光所導致的。</br> 可是袁爾陽的無名指上并沒有這樣的痕跡。</br> 這代表他平時并不戴婚戒,可能只是來見妻子夏蓉的時候才做做樣子。</br> 許辭朝祁臧點點頭,再道:“嗯,如果光是這樣,還不能肯定。畢竟確實有的男人不喜歡戴這玩意兒,袁爾陽平時不戴,見妻子的時候才敷衍著戴戴,也是可能的。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細節,今天袁爾陽特意做造型打扮過自己。</br> “你剛才說,是因為孩子生病,所以他早早來這邊接妻子回去……這種情況下,就算換做女人,一心記掛著孩子,估計也不會特意化妝吧。何況他還穿得這么正式。這根本不是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打扮,更像是做好了要去陪情人的準備。</br> “單看戒指和打扮這兩個細節,并不能說明什么,但結合在一起……有80%的可能,他出軌了。”</br> ·</br> 桐城。</br> 某藝術培訓中心的401教室內。</br> 這里擺著幾個古箏,一名13歲的女孩正在練琴。</br> 坐在他身邊的男老師看不出具體年紀,說是二十幾歲,可以,說是三十出頭,似乎也可以。他身上攏著書卷氣、以及一些藝術氣息,五官十分驚艷,清雅俊秀,而又絲毫不顯女氣。</br> 女孩把譜架上的樂譜翻到下一頁,問男老師:“這譜子這里我沒看懂,這是什么意思啊?”</br> 老師溫柔地回答:“第19弦要調到C大調。”</br> 女孩又問:“那該怎么調呢?”</br> 老師拿出一個調音器給她。“把調音器調到12平均律,調音的時候用它校準就行了。”</br> “明白了……我試試!”女孩接過調音器,想到什么,又問他,“老師,你真的要調走了嗎?去哪里啊?新老師能和你一樣好嗎?”</br> 老師笑了笑。“新老師會很優秀的。我去的是錦寧市。你有空的話,可以找我玩。”</br> “好呀!”</br> 女孩拿出一個手機,打開聯系人,找老師要了電話號碼。</br> 輸入一串數字后,她開始輸聯系人姓名。</br> 拇指打著九宮格,她敲下的五個字是——</br> “井望云老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