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母口中那個曾勾引過紹岳山的女人名叫袁碧春,33歲,經過調查,她現在住在金華小區。小區離市中心頗有些遠,不過周圍該有的商業業態都有,房價在錦寧市算是中檔位置。</br> 這種工作需要兩個警察共同完成,并且需要執法記錄儀在場全程錄像,免得出現什么紕漏。</br> 而通常來說,如果是單身女性,自己的私人住宅、私人領域,一下子被兩個男人造訪,哪怕是兩個男警察,她也是會產生心理壓力和本能的防備心,問詢過程中也會產生緊張心里,不利于問詢工作的進行。</br> 祁臧年輕莽撞的時候吃過這樣的虧,著急破案橫沖直撞,沒有考慮到當事人的心理防備,差點被人舉報。</br> 所以因此這回他特意定的和柏姝薇一起去見袁碧春。</br> 等祁臧和許辭趕至金華小區,柏姝薇已經手拿執法記錄儀等在了那里。</br> “老大你看,我多及時啊。下次可不能說我們老遲到了。”柏姝薇剛說完這句話,就看到了祁臧旁邊的許辭。她瞪圓了眼睛。“這……”</br> “我朋友。美國人,叫Zoey。”祁臧干巴巴解釋了句,“她認識死者紹岳山,了解他的一些私人情況。能幫上忙。”</br> “哦……”柏姝薇狀似乖巧地點頭,可那眼神分明是持懷疑狀的,還小聲叨叨了句,“老大出息了呀,連外國人都泡上了……”</br> “胡說八道什么呢?!”祁臧當即呵斥。</br> “沒什么!我已經和袁碧春聯系過了!咱們趕緊去吧!”柏姝薇扭頭就跑。</br> 祁臧側過頭,瞥一眼許辭的表情,然后道:“我手底下這幫人真是……你見沒見過那種又慫又愛撩架的貓?”</br> 問完,他發現許辭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br> 祁臧:“嗯?”</br> 許辭淡淡地:“這個比喻套用到你身上,好像也合適。”</br> 祁臧:“?”</br> 許辭:“你也挺愛找我‘撩架’的。每次找完我的茬又喜歡裝慫。搞得我們打又打不起來。”</br> 祁臧:“………………”</br> ——不是,許辭還想找我打架啊?</br> ·</br> 很快三人敲開了袁碧春住處的房門。</br> 看到她的模樣后,三人不免都有些詫異——</br> 她竟是一名孕婦,看樣子已像是有7、8個月的身孕。</br> 于是,在把人請進屋,袁碧春要去倒水的時候,祁臧趕緊阻止了她。“不用,我們問些問題就走,耽誤不了太多時間。”</br> “嗯。我在電話里聽這位——”似乎是瞥見兩個“女孩子”,不確定跟自己通電話的是誰,袁碧春的視線在許辭和柏姝薇之間來回轉了轉。</br> 大概是意外還有一個外國人,她多看了許辭幾眼,才又看向柏姝薇,“那姑娘普通話挺標準的,應該是你吧?”</br> “是我。”柏姝薇點頭。</br> 袁碧春便道:“是,紹岳山跳樓的新聞,我看到了。不過我沒想到你們會來找我……”自嘲地笑了笑,她又道,“不會是紹岳山他媽讓你們來的吧?”</br> 祁臧直截了當地問:“你跟紹岳山在一起過?”</br> “是。”袁碧春道,“他媽一定說我勾引了他,對不對?不,不是的。從頭到尾都是他騙了我,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并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br> 停頓了一下,袁碧春又道:“那段時間,我也挺不清醒的。那個時候袁氏的效益很好,紹岳山算是年紀輕輕就坐到了CEO的位子,有才、溫柔、又多金,我是陷了進去。</br> “知道他結婚后,我提過分手,但沒堅持住,又被他哄了回去。他說他跟妻子沒有共同語言,他們是媒妁之言、父母之約什么的……明明做錯事的是他,他卻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憐,居然讓我對他產生了同情心。</br> “我那個時候就是個白癡,還真信了他的話,以為他很慘,被父母、被妻子控制,在家里一點都不開心,只有在我這里才能求到一些平靜、過上每個普通人都可以擁有的最平凡的家庭生活。直到后來……</br> “后來我發現我還是比不過他妻子。逢年過節什么的,他永遠會去回他那個大家,而不是我這個小家。有次我生病要做手術,身邊都沒個人照顧,他說母親病了要回去,可后來我發現,他是陪妻子去過結婚紀念日了。”</br> 袁碧春冷笑了一下,端起一杯水喝下,再道:“所以我真是搞不懂他這種男人。他是在兩頭騙吧,就是享受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生活?總之,那個時候慢慢地,我其實已經對他死心了,但大概是習慣了那種生活……我像是被溫水煮的那只青蛙,居然有段時間,連疼都感覺不到了。我們經常吵架,但始終沒分開。直到有一次——</br> “直到他的妻子找到我單位來,當眾羞辱了我。被同事鄙夷,被領導批評教育,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做了多么不堪的事。是我自己,讓我自己在外人面前抬不起頭的。就為了一個狗屁愛情。”</br> 似乎已經多次對閨蜜朋友們訴說這些事,袁碧春講起來非常流暢。與此同時她的語氣沒有多大起伏,眼神里有種釋然的感覺。</br> 她就像一個旁觀者,在批評著多年前不懂事的自己。對她來說,那段往事非常不堪回首,但好歹已經過去了。</br> “那之后我就和紹岳山徹底分手了。再說,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br> 袁碧春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你們看,我現在懷孕了。我有個很愛我的男朋友,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br> 既然已經經歷過“渣男”的欺騙,已經認為自己不會“戀愛腦”了,她為什么還是選擇未婚先孕?</br> 她不怕那個男人其實不愿意娶她嗎?</br> 許辭實在覺得有些奇怪。</br> 冷不防他和祁臧交換了一個眼神。祁臧似乎也有同樣的疑惑,不過沒直接問這件事,只是轉而問:“你和紹岳山他母親說的完全不一樣。她為什么說,不愿分手的是你呢?她還表示,你多次去他公司大鬧過。”</br> “她當然會說我的壞話。但我沒有不愿意分手。分手其實是我和紹岳山的共識。確實……我去他公司鬧過幾次,但我不是為了強迫他跟我在一起。我只是為了報復。</br> “他老婆去我公司,讓我顏面盡失,她沒工作,是個全職太太,我不知道去哪兒報復她。再說,我也沒有臉那么做。站在她的立場上,我是那個破壞她家庭的人。說來說去,這件事的根源還在于紹岳山。所以我去了他的公司,將他出軌我的事情廣而告之。</br> “這件事算是讓我和紹岳山徹底撕破了臉皮,彼此都不愿意再跟對方在一起。我們很快就不再見面。所以,并不存在我糾纏他的事情。</br> “他母親一直討厭我,怎么編排我都沒關系。但都五年過去了,我在最恨紹岳山的時候都沒有殺他。現在為什么要殺他?”</br> 袁碧春年紀不算年輕了,但臉上看不出什么皺紋,整個人狀態也很好,看上去倒真像是從過去里的陰影里走出來了。</br> 她長得算是漂亮的,坐在那里淡然笑著,盡管大著肚子,神態看上去還像是不只世事的少女,身上很有一股特殊的魅力。</br> 祁臧又問她:“五年前你在哪里工作,又是怎么和紹岳山認識的,能說說嗎?”</br> “我在事業機關工作,有個養老院的項目和袁氏地產合作,就這么認識了他。你看,我還恰好姓‘袁’,大概是緣分的。</br> “其實,要是在私人公司、民營企業什么的,還好。在那種單位,被他老婆那樣鬧過,我自然工作不保,被迫辭職了。</br>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紹岳山他媽覺得我懷恨在心、想要報仇吧。但真沒必要。雖然鐵飯碗丟了,但我后來做自由職業,還能養活自己。”</br> “自由職業?具體是做什么的呢?”</br> “就是在公眾號寫寫軟文、寫寫兩性情感類的文章。做這行也是機緣巧合吧。五年前我最難過的時候,只有通過在論壇里寫自己的感情故事和感悟,來稍微排解一下心中的郁結。</br> “就這樣,我認識了一個編輯。她帶我做的這行。收入不是很穩定,大部分情況下收入不高,但偶爾寫出一篇閱讀量轉載高的文章,就還算不錯。”</br> “冒昧問你一下。你一個人住嗎?”</br> “對。”</br> “懷孕了的話,沒人照顧你?”</br> “到時候我會請月嫂的。錦寧市的那種高級月嫂請不起,托人從鄉下找個靠譜的,還是可以的。”</br> 話到這里,袁碧春看向祁臧,“該不會是想問我父母吧?我小時候被父母抱養給了大伯。他們家對我并不好。我后來出來了,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大概也是缺少父母的關懷吧,所以我才輕易被紹岳山騙了。”</br> “那么,”沉默了一會兒,祁臧再問袁碧春,“這五年間,你跟紹岳山有聯系嗎?還是說斷的真就那么徹底?”</br> “警官這話有些矛盾。我們的戀愛關系,斷的確實徹底,但拋開感情這一層——”</br> 袁碧春笑了笑,又道,“感情的事情,很復雜,成年人之間的事情……也很復雜。大家都在一個城市里,不是說一刀兩斷,就能做到一點聯系都沒有、老死不相往來吧?”</br> 聞言,祁臧下意識就看了旁邊的許辭一眼。</br> ——怎么做不到?</br> 有的人一走八年音訊全無。</br> 要不是他成了“嫌疑人”,自己還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br> 許辭倒像是沒領悟到他的意思,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給了他一個疑問的眼神。</br> 祁臧食指勾了一下鼻子,重新看向袁碧春。“所以,你們還有聯系?”</br> “私底下的聯系很少,偶爾逢年過節,他可能出于愧疚,會問問我。五年前,我們確實鬧得跟仇人一樣,那段時間確實一點聯系都沒有。</br> “不過……大概是三年前吧,我們關系好了一些。他們公司有個樓盤要預售,找本地的微信公眾號做推廣。因為工作關系,我就又見到了他。他跟我正式道了歉,之后我們算不上朋友,但也不算陌生人。</br> “這次仙居苑出事,他還想讓我寫文章,想讓我用春秋筆法陰陽怪氣一下那四個跳樓的,幫他扳回一城,不過我沒答應。”</br>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去很久。</br> 把該問的問題問得差不多,祁臧給許辭、柏姝薇使了個眼色,三人一起站起來。</br> 祁臧再對袁碧春道:“那打擾了。我們先告辭。后面可能還有問題問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另外,你如果想起什么疑點、或者想起紹岳山有什么仇人,請立刻告訴我。”</br> “好。”袁碧春用手扶著自己的后腰站起來,“那我送你們。”</br> 祁臧趕緊擺手。“不必了。你休息吧。”</br> 許辭倒是沒有立刻走。</br> 在祁臧和柏姝薇相繼轉身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外陽臺上的玩具上面——</br> 那里有小□□、小火車、還有奧特曼模型一類的東西,像是小男孩會喜歡的玩具。</br> 然后許辭看向袁碧春,問道:“所以,已經知道孩子是男孩兒了?”</br> 袁碧春本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目送大家離去的。冷不防聽見又有人問了問題,她臉上的笑容幾乎一僵。</br> 很快她就把目光轉過來,放到許辭身上,像是很驚訝地感慨了一句。“你的中文也太標準了吧?”</br> “嗯。我學的就是漢語言文學,在錦寧大學留學的。”許辭道。</br> “原來如此。”袁碧春的笑容重新變得自然起來,她道,“對。是男孩。現在有規定,不準醫生告訴我們孩子的性別。不過我偷拍了B超圖,找能看懂的朋友幫我看了,是男孩。</br> “所以我就提前準備了一些玩具。也是實在忍不住。我一直很渴望當一個母親。”</br> 從袁碧春家里離開的時候,正好是午餐點。</br> 祁臧帶著許辭和柏姝薇去吃飯。</br> 上車的時候,眼看著許辭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駕駛座,拉開后座車門的柏姝薇裝模作樣給祁臧使了個眼神。“我跟你們一起去的話,會不會當燈泡打擾到二位啊?”</br> 祁臧回頭盯她一眼,板著臉看上去很兇悍。“那你就下車!”</br> “不下,有人請吃飯我為什么要下車!”柏姝薇趕緊上車、關門一氣呵成,“你看老大,你這話就承認我是電燈泡了,也就是承認……你們真的是一對了?”</br> “你探案的時候有吃飯一半積極嗎?”</br> “臥槽老大你這話有失公允。哪次犯案我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風里來雨里去的?你怎么這么兇?”</br> 許辭深以為然地一點頭。“祁臧你確實是太兇了。”</br> 祁臧:“…………?”</br> 在包間內吃飯的時候,祁臧皺起眉來。“說正事。你們對袁碧春怎么看?”</br> “她說話非常有條理,回答問題也清晰,像是在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的,而且回到得面面俱到,像是有準備似的……”</br> 柏姝薇首先回答道,“不過,她以前經常根據自己的感情故事寫感悟,她對那段跟紹岳山有關的回憶印象很深刻,講出來的時候,講得豐滿流暢,倒也正常。而且她是寫文章的嘛,寫文章可以鍛煉人的邏輯思維。所以好像……問題不大?”</br> 祁臧側頭看了一眼許辭。“你說呢?”</br> 許辭倒也沒多避諱柏姝薇,開口道:“就跟小姑娘說的那樣,前面沒多大問題。不過……我最后問她那個問題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有點像是,前面的問題,她都做過準備,唯獨這個沒有。</br> “你還記得,她問了我為什么中文標準吧?</br> “有一種可能是,在剛聽到我的問題時,她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于是臨時性地又拋給了我一個問題。</br> “等我回答完畢,她也借用那段時間想好了答案,開口回答了我的問題,并主動說了B超圖的事。看起來,她好像把一切解釋得天衣無縫,但仔細想想,她的回話邏輯是有問題的。”</br> 伸手用筷子夾了塊蝦,許辭一邊剝,一邊道:“正常來講,被問到孩子性別,回答是男是女,也就行了。剛才如果我繼續追問,她是怎么知道孩子的性別的,她再做對應回答的話,那沒有什么異常。可她很讓人挑不出毛病地主動解釋了B超圖的事情,這有點怪……</br> “醫院不能透露孩子性別,國家有這樣的規定,是為了避免大家重男輕女、知道懷女兒后進行打胎。但很多時候,父母希望在生孩子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別、以便做好心理準備,這也是可以理解的。</br> “那么,在正常人的視角里,其實常規情況下,他們不會去揣測,對方會不會覺得我違規了、覺得我身上有疑點,然后主動解釋這件事。</br> “但袁碧春偏偏主動解釋了。這是讓我覺得有疑點的地方。”</br> 話到這里,許辭蝦也剝完了,將蝦蘸了醬,開吃前他又道:“不過也可能是我敏感了。她可能天生敏銳,擔心警察會覺得哪個醫生違了規,繼而找相關部門反應,為了避免麻煩,她先主動解釋一嘴。也可能。</br> “光一個孩子性別的問題……我實在想象不到這跟兇殺案有什么關系。”</br> 語畢,許辭手里那只蝦還沒有吃進嘴,就看見面前遞來了一個裝有很多只剝好的蝦的盤子。</br> ——那是柏姝薇剝給他、又親自遞過來的。</br> 許辭:“嗯?”</br> 柏姝薇簡直有點星星眼了。“大美人姐姐你太厲害了!又漂亮、又颯、還這么會推理!你剛才叫我‘小姑娘’,我也覺得好蘇啊!搞百合嗎?我可以為你而彎!嗚嗚嗚……”</br> 許辭:“……”</br> 柏姝薇不理旁邊祁臧遞來的眼刀,繼續往火上澆油。“你看,我們老大一點都不懂疼人,美人的手怎么能用來剝蝦呢!他都不幫你!而且我告訴你,他特別花心,不知道腳踏幾條船呢!”</br> “誒,柏姝薇你給我注意點啊!”祁臧拍桌子了。</br> 許辭倒像是被柏姝薇逗笑了。</br> 柏姝薇幫他剝了蝦,于是他投桃報李,拿起小刀子幫柏姝薇拆起了螃蟹,那架勢行云流水不說,被拆開的螃蟹還能排列整齊、能拼回一個完整的螃蟹殼。</br> 每只蟹腿里的肉都被剔出來、統一放進了一個碗里,蟹黃則被分出來放到了另一只碗里。</br> 許辭把兩只碗推到柏姝薇面前,學她剛才的話。“美人的手怎么能用來拆螃蟹呢。我幫你。”</br> “臥、槽……”</br> 這兩個字柏姝薇說得很小聲,與此同時她臉都紅了。</br> 她剛才是故意在祁臧這個太歲頭上動土,跟“小姐姐”開開玩笑,沒想到還真把“她”一系列動作撩到了。</br> “我、我我……那個……謝謝小姐姐!”她講話幾乎有些磕磕絆絆起來。</br> 將兩人的一切互動盡收眼底的祁臧:“………”</br> 他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你們……不是,你倆干嘛呢?那個,柏姝薇——”他對柏姝薇怒道,“你零食沒有了!親密付我馬上取消!”</br> 零食喚回了柏姝薇的神智。“臥槽老大你不是這么小氣吧!”</br> 過了一會兒,許辭搞清了所謂“親密付”的原委,對柏姝薇道:“沒事兒,用我的。我們綁親密付。”</br> 祁臧:“………………”</br> 吃完飯,柏姝薇先走了,她跟李正正約好了要再去仙居苑那邊了解一下情況。祁臧則帶許辭回市局自己的辦公室。路上他想到什么,沒忍住,開車的時候,時不時就往副駕駛座上瞄。</br> “怎么了?”被祁臧用目光“騷擾”了好一陣的許辭總算開口。</br> 祁臧:“……沒,我就是……不是,你剛唱的是哪出?”</br> ——怎么他自己都變成姑娘了,還能撩撥上姑娘呢?這什么體質啊?</br> 許辭:“嗯?什么?”</br> 祁臧:“剛吃飯的時候,你——”</br> 許辭似乎反應過來什么。“哦。我現在不是Zoey么?這個身份對應的人格就是比較活潑開朗,能和女性同伴打成一片的。之所以這么設計她,我也是考慮到,我需要練習在日常生活中演繹一些,跟我本身性格反差比較大的角色。你覺得怎么樣?確實看不出我本來的性格吧?”</br> 祁臧:“………………”</br> 良久,許辭:“嗯?”</br> 祁臧很鄭重地:“沒什么,向我們認真嚴謹、愛崗敬業、隨時隨地都很投入工作的許警官,表示由衷的敬佩。”</br> 許辭:“……”</br> 片刻后,祁臧去開會了。臨走前他收到一些資料,那是第一次接到霍陽報警、說看到有人跳樓的派出所民警發來的。</br> 民警是最初的接警人,現在也參與到了市局關于兇殺案的調查中,屬于協助調查人。</br> 此刻他發來的資料是他們派出所通過走訪調查所得到的,關于那四位“跳樓者”的具體信息。</br> 祁臧轉手發給了許辭,自己先去開會。</br> 許辭橫豎無聊,就坐在辦公室里拿起了手機看那四個人的檔案。</br> 他之前只從新聞報道、以及網友們人肉的結果里,大致了解了那四個人的身份,但不知道他們的詳細履歷。</br> 這一回,仔細把資料一一看過去,有一條信息引起了許辭的注意——</br> 第一個跳樓者叫章曉柳。</br> 她現在確實是靠勞動干活的家政保姆不錯。不過資料顯示,她曾經在影樓打過工。</br> 在影樓打過工,她有沒有可能會PS?</br> 風忽然大了起來。</br> 半開著的窗戶被風拍打著合上,發出“哐”得一聲響。</br> 這一聲響,就像是木樁子撞向了撞鐘。</br> 鐘里原本放著許多零碎的線索,因為這一撞,它們忽然拼湊成型。冰山下的一角,也似乎隨著這一樁而總算露出了海面。</br> 許辭握住手機,嘴唇抿起來,肩膀繃緊,與此同時瞳孔微微放大。</br> 之后他迅速給祁臧發了條消息。“我忽然有個想法。不如我們一起去走訪一下尚品豪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