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曉佳家里出來后,曉慶沒去教工餐廳吃晚飯,而是直接回自己住的地方了,雖然曉佳百般勸慰,曉慶心里還是有些落寞。
她也明白,這種事兒是苦求不來的天時地利的人和,只能耐心等待。可當她坐在靜到能聽見呼吸聲的家里,看著自個精心打理卻依然顯的空蕩的房間,一股深黑色的憂傷從心底緩緩流出。
她拿起抱枕想要來阻攔這股哀傷,不料卻更激怒了它,它驟然調轉了頭,一股腦沖上她的頭,又從那對清透的眼眸里一滴滴地溢出!
普通人的愛情能有多難?沒有光芒四射的人格魅力,也沒有橫貫古今的才華,沒有似海如山的金錢,更沒有通天入地的關系,他們的愛情,靠什么來孕育和維持呢?
一個人能做的,或能奢望的,無非就是在有生之年里,從煙波浩淼的人海中,找到一個能夠認同我們普通的品性,接受我們的平凡,并依然將我們認作難得可貴的一個人罷了!
也許一個人,也能好好地生活,甚至過的很精彩。離群獨居時,我們的心情可以排山倒海,意愿也能上天入地,志氣絕對豪情萬里,這沒什么不好的.......曉慶心想著。
可是,曉佳的話又飄入她的腦海:“你確定么?你確定要過那種一人吃飯聽歌看電影,放屁自自己聞,打嗝獨自樂的生活么?確定心里沒有需要填補的空白遺憾么......”
曉慶沉默了:是的,或許她能扛事兒,可在內心深處.....如果真的沒有另一個人來徹底地理解并絕對認同她,那就太落寞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落寞必將無處不在,無論身在洶涌人潮中,還是蜷縮在安穩的小窩里!所以......還是應該鼓起勇氣,抱著希望的。想到這兒,曉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抽了張紙擦擦眼淚和鼻涕。
靜默片刻,她感受到身體內的強大本能正在捕獲她,那就是肚子里傳來的咕嚕呼嚕聲!她聽著這聲音,突然覺得剛才挺幼稚,哭什么呀?!傻瓜......她自說自話,有什么大不了的,吃飯要緊!
想到這,她嗖的站起來,拿了鑰匙帶上門就出去了,她要吃自己最喜歡的牛肉粉,去晚了就沒了,這樣想著她一路小碎步飛奔過去!
到底還是年輕啊,再難堪的經歷和心境,也不會持續太久,即使有風有雨,也總保持蓄勢待發的姿態!
這時,雷振東的臉卻是陰云密布,曉佳拉著雷振東坐下,柔聲問他:“老公,怎么了?誰欺負你了么?”雷振東看著曉佳,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她,可這時已騎虎難下,不告訴她她反而更招她疑心。
雷振東索性直話直說了,把這幾年牛書記脅迫他寫論文和項目書的事兒一股腦倒了出來,說完也放松下來了,靠著沙發按摩著太陽穴說:“沒法在這兒呆了,否則一直都會這樣,這次牛蒙是評講師,后面還有評副教授呢,評教授呢……我把論文和項目都給他,我還評什么?!”
“牛蒙那小子,不學無術,垃圾學校畢業,聽說牛書記費了老勁兒才把他弄到了虞城學院。我來時,倒也啥把柄,就是報到證過期了一個月而已,牛書記就抓著這小辮子,徹底黏上我了,我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卻為他人做嫁衣裳……”
雷振東說著話扭頭看向曉佳,曉佳卻沉默不語。雷振東看著她陰晴不定的神情,詫異她竟然沒跳起腳來叫罵,他湊過去把她攬在懷里:“怎么不說話?氣噎了?”
曉佳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問:“怎么離開這個學校?有什么辦法?”
雷振東嚇一跳,他只是氣急了抱怨兩句,并沒有真正深思過:“怎么了?你想要離開這里?”
曉佳直騰騰的說:“他們欺負人,我們就走,找一個好點的地方去!”
雷振東愣了:“你真的要走么?”
曉佳笑了:“是你要走。剛才你說的清清楚楚的呀,我只是表示贊成,既然不愿意被人一輩子掐著脖子,咱們就走,此處太為難,自有爺去處。怕什么?!難道我們離開這兒還能餓死咋地!”
雷振東看著她堅毅的神色,心里既震撼又寬慰。曉佳心性單純,卻自帶一股莽撞的氣質,兩者結合起來,讓她有了些無知無畏的豪氣!
曉佳的這個特質在人堆里并不出彩,卻總讓思慮太多的雷振東對她心生無限喜愛。所謂性格互補,就是這種平淡生活里性情碰撞吧,在吵鬧與磨合里相互欣賞,攜手同行。
雷振東看著曉佳,笑了:“那我考博,畢業了帶你走好不好!”
“好!”曉佳回答干脆利落!普通人家的琴瑟和諧,也許指的就是這一刻。
就在這時,曉佳的電話響了,曉佳去接:“李明你好!”
李明聲音輕柔:“曉佳,聽說你出院了,你這會兒方便么?我過來看看你。”
曉佳一陣感動:“不用,不用的,李明你能幫我代課,我都感激不盡呢,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幾天就好了。等我好了我去找你玩哈!”
李明不屈不撓:“可是曉佳,我想去看看你,現在就在校園里。另外上課也有不太懂的地方,想請教一下你,你知道我第一次上課......”
聽到李明這么說,曉佳也不好回絕了,就直爽的告訴她:“你來3號宿舍樓吧,我在樓下等你。”
曉佳要下去,雷振東把她的外套遞過來:“晚上有點寒氣的,穿上外套,你現在不宜受涼。”
曉佳笑笑,接過外套就往外跑,氣的雷振東在后面喊:“說了多少次,別跑,慌啥,她走過來還要好幾分鐘呢。”曉佳吐吐舌頭,還是一陣風似的下去了。
不一會兒,雷振東就聽見她那嘰嘰呱呱的說話聲傳來,還有李明的附和聲音,他笑了一下,拿起本書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李明隨曉佳進來后,好奇的打量著客廳,小心翼翼地問:“你老公不在家吧?”
曉佳鬼笑:“他在屋里忙呢,不管他,咱倆說話。”
李明在客廳走來走去,問曉佳些無關的瑣碎問題,曉佳看著她,覺得有點好笑:“你上課順利么?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李明這才在曉佳身邊坐下:“上課還行吧,我在慢慢適應,就是有個私事兒想跟你說說。”
曉佳削了個蘋果遞給她:“說吧,我聽著。”
李明接了過去,沉吟一下問:“曉佳,你當時結婚是怎么辦的?選日子,拍婚紗還有辦酒席,弄的麻煩不?”
曉佳笑了:“看來你要結婚啦,恭喜你哦!”
李明有點羞澀:“只是剛談到這個事兒,日子還沒定好呢,家里選在六月份了,可我覺得六月太熱了,到時候一頭汗,妝都花了......”
雷振東在臥室并沒看書,而是頭枕著手靠在椅子上,還把腳搭在床邊,他聽到隔壁曉佳和李明的說笑聲,尤其每次曉佳說話時,他都格外的用心聽著。
他沒有偷聽的意味,而且隔著門窗也聽不清,再說了女孩子間的閑話他完全沒興趣,他就是想聽曉佳的聲音,那低柔的嗓音和爽朗的笑聲讓他覺得特舒心意,然后就在這樣的心境里慢慢思考著將來的事兒。
大概一個小時后,他聽到曉佳送李明出門了,隨后曉佳推開臥室的門,溜到他的身邊。雷振東坐直了身子,笑著問她:“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曉佳把臉靠過去,貼在他胸前要抱抱,雷振東抱著她問:“不開心么?”
曉佳搖頭:“老公,好久沒出門了,咱們出去一趟吧。”
雷振東扳起她的臉,研究她的神情:“怎么?受啥刺激了?”
曉佳笑了:“沒有,就是覺得半個月時間好長,我想出去溜達溜達。”
雷振東想了想說:“好,那咱就出去幾天,借著你小產的名義我也調幾天假,就說去外地做檢查,只要活兒不耽誤,領導應也不會說啥。順便出去探探路,然后再回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