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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完整)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
    我的心登時像被一只無形之手攥緊,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沖擊的我幾欲窒息。
    “少主!”修竹嘶啞的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然而那個被利箭穿胸而過的人緊緊只是頓住步伐一瞬,下一刻,宋郎生抽出匕首,旋身擋住了接二連三襲來的飛箭。
    坡頂之上,有幾十個騎兵手持長弓,朝這個方向拉弦射箭,惶急之中,修竹已飛身撲來,揮劍替宋郎生擋了更多的侵襲,然而來者人數眾多,根本撐不了太久。
    我心中空蕩蕩的一片,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人已奔至他身旁扶住他,他的臉色慘白到極點,連站都站不穩,我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連連磕撞,“我,我去和他們談,你,你……”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他喘的極為厲害,胸前的血已染濕半裳,“公主……你先走。”
    我怎么可能先走?
    我反身擋在他的跟前,死死的揪住他的袖子,“我不走。”
    宋郎生反手擋出了利箭,見掙不開我,徒然急促道:“我不會死,你先躲到一旁。”
    “我不信。”
    “阿棠,”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渙散的眼中泛起一股波瀾,“這一次,你必須信我。”
    他說完這句話,用蠻力將我推下草坡,我重心不穩,抓不任何東西,滾了十來圈才停了下來。一停下來,想也不想,立即爬起身往回攀爬而上。
    我不信他,我從來不信他,就在今日,他還說那是他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可他食言了,他又那樣喚我,他說他要與我恩斷義絕,可他還是食言了,這生死關頭,他把他說過的所有話都拋諸腦后了。
    如果他就這樣死了……我該怎么辦?
    只是這樣想象一下,我都崩潰的無法呼吸了,對他的愛意與恨意早已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撕成碎片。
    當我再度看到他們的時候,修竹的腿上亦中了箭,能抵擋住的亂箭越來越有限,而宋郎生的右臂也中一箭,已換為左手擋箭,可他并非左撇子,身體更是強弩之末,又豈能靈活挑開這沒玩沒了的箭雨?
    要死一起死。
    反正,我早已泥足深陷。
    當我閉上眼擁住他的時候,這個念頭占據了我所有的情緒和理智。
    風卷起漫天飛草,片刻后,風過葉落。
    所有聲音都靜止了下來,包括嗖嗖的箭聲。
    我不可置信的睜開眼,回過頭,看到那些射箭的士兵已翻下馬背,倒地而亡。
    怎么回事?
    幽幽月色中,我看到一個個身著公主府侍衛服飾的劍客朝我們奔來。
    “少主,少主!”
    “少主……”
    “少主!!”
    “……公主,”宋郎生的身體軟軟的倒在我身上,“你……怎么……總是不聽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什么也說不出,再無聲息。
    “宋郎生?”我靜靜睜大了眼,不敢去探他的鼻息,生怕探不到一絲呼吸,“宋郎生!”
    “少主還沒死。”修竹搶步上前把了把他的脈,“公主,你若再抱住少主不放,只怕連我也救不了他。”
    這時另外幾個人也趕到了我們身旁,我淚眼朦朧的松開手,“你,你救的了他?”
    “修竹家門三代行醫,他是最好的大夫。”那個叫茂林的男子蹲□,小心翼翼扶起宋郎生,修竹慢慢的用短刀割斷插在宋郎生身上的木制箭身,自袖中掏出方布銀針,施了幾處穴位后,果然延緩了血流的速度。
    修竹額上冒出冷汗,道:“得先找一處安全的處所替少主取出箭頭,再遲就來不及了。”
    “離這不遠有一家農舍,”茂林道:“那兒應當暫時安全。”
    月涼如雪,月孤眠,初雪飄零,雪壓廬。
    茅舍不大,容納不了太多人,宋郎生的其他屬下都如坐針氈的在茅舍外來回徘徊,只有我在呆呆的賞雪。
    茂林所言不虛,修竹確實是個好大夫,足足兩個時辰,他把宋郎生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蹲坐在茅舍之外,看著天上開始落下雪花,鋪在幽幽青草之上。
    這兩個時辰是我生平度過最為煎熬的時刻。
    我想到了某一年的冬天,京城驟降暴雪,我被大雪困在宮中回不了家,兩日沒回公主府。誰知當天夜晚,宋郎生一身落雪的出現在我跟前。
    我詫異的問他:“這么大雪,你,你為什么會來?”
    積雪都厚到沒過馬車的輪子了,他是怎么來的?
    他打了好幾個噴嚏,不高興地嘀咕道:“你不回家。”
    我一把將冰塊般的他抱住,又是心疼又是欣喜道:“駙馬,你真是……”
    真是個笨蛋。
    茂林推門而出,靜靜道:“少主沒事了,所幸箭未中到要位,再調養幾日應當無甚大礙。”
    眾人皆松了一口氣,他們不敢進屋打擾,繼續守在屋外以防追兵找到,茂林見我站起身來,神情稍稍猶豫了一下,“公主進來吧。”
    我越過他進到屋中,此時宋郎生正安安靜靜的閉目而寢,氣息微弱。
    我慢慢坐在他的身旁,靜靜的凝視著他的面容,長長的睫毛下是靜寧的神色,這個樣子既不像往日雷霆果決的大理寺卿,更不像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他的所有都讓人猜不透,摸不著,可在不知不覺中總會被吸引,沉醉而不自知。
    我忽然間覺得有些荒唐,當朝監國公主竟跟著謀反的駙馬躲在這破舊的茅廬之中,而反賊們正守在門外,保護著他們的安全。
    這時,修竹從里屋走出來,見我坐在床邊,也不訝異,自顧自的打了盆清水洗凈手中鮮血,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修竹,多謝。”
    修竹愣了愣,“不必,救少主是我的職責所在……”
    “多謝你能讓我跟來,聽到他平安無事的消息。”我低頭,“從你們的角度來說,沒殺我,已經很不錯了。”
    方才宋郎生昏過去的時候,有人甚至恨不得將我一刀剁了,修竹不僅制止住,還告訴他們少主的意思是要放我走。
    可我堅持要隨他們到這兒來。
    “我只不過,是照少主的意思辦事罷了。反倒是從公主的角度,沒趁機殺了采蜜姑娘,也很不錯了。”修竹淡淡一笑,他自己腿上也受了傷,走起路來并不方便,我問他,“采蜜怎么樣了?”
    “昏迷不醒,不過……”修竹回頭看了看里屋,意有所指,話中有話,“早晚該醒。”
    我恍惚點了點頭,“是啊,早晚該醒。”
    “公主所指的是采蜜還是少主?”
    我仿佛從夢游里清醒過來,“我說的,是我自己。”
    這一場大夢,該醒了。
    生死之際,一切遵循本心,只為無怨無悔。
    生死過后,一切恢復如初,該面對的還得面對。
    不管是何緣由,不管真情假意,如今,誰也改變不了什么,挽回不了什么。
    正如我生來便是襄儀公主,他前朝皇嗣的身份永遠也改變不了。
    我們回不到從前了,也不可能會有將來。
    這一條鴻溝誰也無法跨越。
    哪怕我開始愿意相信他了。
    信他愛我,信他從來不愿傷害過我。
    修竹似乎聽懂了我的話,又似乎什么也沒有聽懂,他道:“待天亮了,我們便會帶著少主離開,不過,這一次,只怕不能帶上公主了。”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修竹見我這般若無其事,約莫有些驚訝,“公主沒有什么話要我轉告給少主的?”
    轉告?告訴他什么呢?告訴他,我已經相信他在那時并沒有向我下毒,可我畢竟還是中了毒,只怕再也活不過幾日了么?還是告訴他,當年在山巔之上,我告白的那個人,是他么?
    若沒有經過今晚,或許我會。
    可我看到了他的心,又怎么忍心再去敲碎?
    想到這里,我有些釋然的笑了一笑,“你告訴他,我受你們挾持而來,雖為救他性命,卻也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如今他平安無事,往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他日兵戎相見,誰也不必再留情面。”
    修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公主當真要我這樣轉達?”
    我道:“這是事實啊。”
    修竹靜默須臾,嘆了口氣,“其實有時候,你以為自己是為他人好,但委屈了自己,珍視你的人又豈會真的好。”
    我心中一顫,可他畢竟不能多說什么,仰頭望著窗外滿天飛舞的雪花,自漫無邊際的虛空落下,“梅花雪,梨花月。”
    我茫然的看著他。
    “有一次少主他,忽然文縐縐的吟這首詩。”他勾起一抹笑,也不知道是為何而笑,“我原來不懂,今日,仿佛有些明了了。”
    “梅花雪,梨花月,總相思……”
    “自是春來不覺去偏知。”
    我有些無意識的念著這句詩,像一股風,輕緩的拂過我早已如死水的心潭,泛起圈圈漣漪。
    雪中梅花,月下梨花,相思之情從來不曾斷卻。
    春天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覺的過去了,直待分開了,才彼此感到難舍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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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后半夜,宋郎生服下藥之后燒漸漸退了,安下心后,一日疲倦一同襲來,我也不知我是幾時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
    這一夜安眠無夢,我太久沒有睡過這樣舒服的一覺了。
    冰涼的雪花被風吹入屋中,落在我的臉頰上,再睜開眼時,金色的陽光從天際灑落在屋中,而瑩白如絨的雪依舊紛紛揚揚,隨風飄零。
    是太陽雪。
    這景致太過美好,我忍不住想要轉頭去看宋郎生。
    然而,床榻空空。我呆了呆,倏然起身繞過墻一瞧,連里屋的采蜜也不見蹤影,推開門,天地一片銀白,整個草廬空無一人。
    他們走了。
    我回頭望著屋中仍在燃燒的炭火,一剎那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雖已做好了準備,可真到了這一刻,揮之不去的苦楚再度揪住我的心口,那種熟悉的疼痛感又回來了,待一口鮮血嘔出,我不由微微苦笑。
    大限將至。
    這一生走到此處,縱然不愿放下,終究不得不放下。
    我攏了攏衣襟,踏著厚至腳裸的雪,一步步往回京的方向走去。
    北風凜冽,縱是日光明媚,依舊抵不住侵入身體的寒意。
    天色還早,荒野路上枝椏倒影重疊交錯,我想起宋郎生吟的那首詩,想象著他吟詩的樣子,居然覺得有些好笑,笑過之后,我自己也忍不住詩興大發,“微風搖庭樹,細雪下簾隙。縈空如霧轉,凝階似花積……”
    “不見楊柳春,徒見桂枝白。零淚無人道,相思空何益。”有人在我身后徐徐接道。
    我回過頭,但見修竹自一匹馬上躍下,走到我的跟前,我詫然問:“你怎么會來?宋郎生出了什么事么?”
    修竹搖了搖頭,“少主還未清醒,是我自己來找公主的。”
    我靜靜地等著修竹的后文。
    修竹自袖中取出一只匕首,正是昨夜宋郎生所持,他遞給我,慢慢道:“我想,少主本意應當是想把這匕首交予公主的。”
    我接過那匕首,金色的鞘反射著太陽的光輝發出奪目的光華,只是劍身已被磨損,想抽出來倒也費勁,“你就是為了給我送這個才去而復返?”
    “昨夜事發突然,我一心只想著如何救少主,卻把這事拋諸腦后了,”修竹緩緩道:“今日清晨又一心趕路,待走出一段,我才想到昨夜少主為尋這鞘險些丟了性命,那必是極為要緊之物,便拿出來細細觀詳,不料在匕鞘之中,發現了一件物什……”
    他說到此處時,我也發現了匕鞘頂處有一條極有規律的圓縫,順著縫隙旋開,果不其然,這其中內藏玄機,暗格里裝著一個用絲絹裹住的東西,我一股腦倒出,打開絲絹,卻見帕中躺著一顆藥丸。
    “這是……”
    修竹道:“這是忘魂散的解藥。”
    仿佛冬日里的一聲驚雷,在空曠的心野毫無預兆的轟炸開來。
    我渾身僵硬,憶起昔日種種,一種不敢面對的真相呼之欲出,“忘魂散……有解藥么?”
    “有。”修竹道:“忘魂散原本就是一種為了將人控制于手的毒藥,此藥制出來時多半致命,施毒者為達成自己的目的,先是令人喪失記憶,待時日一到,若中毒者尚有利用價值,施毒之人便可用解藥換取他們最終想要的。”
    所以,昨夜,他為了這顆解藥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是……為了救我么。
    為什么?他不是恨透我了么?
    彷徨在胸臆之間反反復復徘徊,直待修竹慢慢地道:“有些事,我原本并不愿說,畢竟公主與我們是敵對關系,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他淡淡笑了笑,“其實在兩年前,我就見過公主了。兩年前在靈山之上,公主窺見少主與幫眾兄弟集會,后來遭襲暈了過去,那一個掌刀,是我打的。”
    我心頭一顫。
    修竹道:“我原本是夏陽侯的幕僚,后來被指派給風離公子為他做事,那夜抓了公主的不是別人,正是風離公子。而在少主趕來前,喂公主服下忘魂散的也不是別人,還是風公子。”
    “讓公主中忘魂散,委實是侯爺的意思,他為風公子與少主一人準備了一顆毒藥,目的便是為了試探他們是否當真愿與公主為敵。”
    “公主中了風公子的忘魂散,這一切,少主并不知曉。”
    “后來,少主聞風而來,并當著風公子的面逼公主服下藥丸,那時,我與風公子當真以為那是忘魂散,少主是有心置公主于死地。”
    “直到上月初,少主在得知公主所中的是風公子所施的必死之毒后,他就像是發了瘋一般,夜以繼日的趕至綏陽,去侯爺那兒換取解藥,我才知道,那一夜,少主為公主所服的并非毒藥,只不過是為了迷惑風公子與侯爺罷了。”
    修竹每說一句話,我便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利刃割上一分,小小的藥丸握在手心,熾熱的幾乎燙手,可我心底竟連一絲喜悅也無,“換取?他用什么來換取解藥?”
    夏陽侯處心積慮多時,又豈會是宋郎生說要解藥他就能給的?
    修竹搖了搖頭,“少主與侯爺有何交易我哪會知曉?只不過……”
    “只不過?”
    “只不過,少主擔心侯爺并非愿意替公主解毒,所以便要了兩顆解藥。”
    “為何要兩顆……”問到一半,答案已悄然浮上我的心頭,一瞬間,我竟忽然問不下去了。
    修竹低下頭,沉聲道:“少主他……他把他自己手中的忘魂散給服了下去……待毒發后,他足足昏迷了三日三夜,那三日我守在少主身側,一直遵循他的話等他,待他醒來,見他失去記憶,確認是中了忘魂散之毒,才替他服下解藥。”
    凜冽的寒冷迅速灌滿整個胸腔,我感到手指在輕輕顫動,“他這么做,若解藥并非是真的……”
    修竹輕輕道:“這話我也問過,少主說,那陪公主一起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騙人。”我這一聲喊出來,才驚覺自己聲音沙啞,“他不是前朝皇嗣么?他不是要報他的血海深仇么?他不想要圖謀整個江山……”
    “他不是,”修竹斬釘截鐵道,“他不想。”
    “他若是想,就不會一清醒,連一刻也不敢耽擱,沒日沒夜的趕往京城。”
    “他若是想,就不會不顧及他的身體能否經受住不眠不休的顛簸,只為更早一些見到公主。”
    修竹看著遠方起伏不平的天際,“他只不過想不到,在他帶著他用命博來的解藥回到公主府時,等待他的,是公主蓄謀的埋伏與殺戮。”
    我的視線一片模糊。
    我想起了那封信,在宋郎生離開之時寫給我的那封信。
    他說:盼你不論記起何事,都能信我如初。
    可昨日當他趕至公主府,眼見我陷入廢墟時失魂落魄的模樣仍歷歷在目,那時我在做什么?我站在高處無動于衷的想,他為何要演戲,他究竟有何企圖?
    他說:宋郎生自鐘情蕭其棠那天起,心便未曾動搖過半分。
    可我卻對他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只不過,經過昨夜,我能看得出公主對少主并非是那般絕情寡義,雖說這其中關節我也未能想通,然而這世間原本就有許多事不能只信表面所見所聞。”修竹說完了他想說的,翻身踏上了馬,“事已至此,修竹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見他就要離開,我趕忙叫住了他,“為何要幫我?”
    “我是侯爺的幕僚,過去是,如今也是。”
    修竹勒緊馬韁,騎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對我說:“還有一件事忘了告之公主殿下,公主中毒已深,這忘魂散的解藥服入之后必遭錐心之痛足足一日,一日之后,中毒期間所經歷之所有皆會盡數忘卻,此生都無法再想起,包括今日我對公主所說的話。”
    我只覺得周身徹骨生寒,修竹平和的面容下仿佛隱藏著另一種靈魂,“你……”
    “今日距公主中毒之期整好兩年,若過了今夜公主還未能服下解藥,那便當真是回天乏術了。”修竹的聲音隱沒在東風中,“公主殿下……后會無期了。”
    話音一落,他揚鞭策馬,我想要追上前去,卻是雙腿動得麻木,剛踏出一步便跪在雪上,眼睜睜的看著他絕塵在茫茫荒雪之中。
    我茫然的坐在雪地中,望著四面不著邊際的雪峰,如同墜入冰窖,再也找不到暖意。
    修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是夏陽侯的人,所做的一切,只為利益,不為憐憫。
    這荒山野嶺,方圓百里,便是走上一日一夜,都找不到一個能夠幫我的人。
    而這解藥固然能救我性命,服下同時也就掐斷了我對宋郎生的情義。待我醒來,只會記得是宋郎生逼我服毒,而這兩年來他對我的種種好,皆如云煙消散,再也記不起來了。
    一切又會回到開始,我會滿懷怨恨和太子弟弟一起,對宋郎生趕盡殺絕。
    而宋郎生更會徹底斬斷與我最后一絲情義,走上那條他本不愿去走的路。
    我踉蹌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順著修竹離去的馬踏雪痕走去。
    我必須找到宋郎生。
    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對他他。
    我要告訴他我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妹妹,我要告訴他從未有一個人會像他這樣深深的烙在我心上。
    我不想再看他受傷,更不能再去傷害他。
    我無法忘卻這兩年時光,更不愿忘記……他愛我。
    我緊緊的握著手中的解藥,風雪猶如鞭子一般抽打著我,奇怪的是,迷茫的心緒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我向著那個方向一直走,恨不能讓時間停滯,直待我找到他為止。
    時間不斷在流逝,直從艷陽走移殘陽,雪卻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天地間像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白網,莫要說雪痕,甚至在我回過頭時,連自己的腳印都無影無蹤了。
    寒風刺骨,風如尖針一般穿透我的心,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斷流逝,饒是理智不斷告訴自己必須找一處避雪之所服下解藥,否則只怕不待毒發,我就該活活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我抬手抹去蒙在雙眼上的冰雪,到最后,整個人都仿佛不屬于自己了,遙遙望去,漫天世界都泛著白光,而靈魂仿佛前一刻就要飄起來,然后,被這灰茫的白所吞滅。
    我勉力勾了勾自己凍僵的嘴角。
    我想,萬一過了幾日要是被宋郎生發現我凍死在這兒,讓他看到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微笑的,會不會就不那么難過了。
    就在我癱向雪地之際,一雙寬厚的手穩穩的扶住了我。
    一件狐裘隨之覆裹住我的全身,帶著溫熱的余韻,滲入四肢八骸。
    未待我看清來人,但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打橫抱起,并將我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我呆呆的,愣愣的,看著胸前還隱隱約約滲著血的藍衫,心便如隆冬化作一汪春水,自眼眶慢慢的滑落下來。
    根本不需要抬頭去看的,這溫軟的氣息,天底下絕無僅有,唯有一人。
    從十三歲那年,他自洞口躍下,伴著紛亂的楓葉落到了彷徨無助的少女身邊,自此以后,他便落在了她的心上。
    他能在千千萬萬盞天燈中尋到她的那一盞彩虹燈,然后把她從重重烈火中救起,氣勢磅礴地說:“我乃大梁駙馬宋郎生!誰敢攔我!”
    不論我迷失在何處,他總能找到我。
    我緩緩抬頭,縱然他的臉色蒼白到極點,頭發被狂風吹得凌亂,容色卻依舊是那般秀雅絕倫。
    他慢慢的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到何處,寒風中,我靠在他身上,渾身酸軟動彈不得,事先想了那么多話,此時竟只問道:“你……怎么會在這?”
    “因為你在這兒。”
    他的聲音很輕。
    心口好像有什么要溢出來,又仿似被抽空,“你不是已經走了么?”
    “你在這兒,我能去哪兒?”
    他摟住我,不留一絲空隙地貼著。
    我不敢眨眼,任由自己的淚水狼狽的不住滴落,“你……你不是恨透了我,怎么不陪你的采蜜,卻還還要來尋我?”
    他頓住腳步,靜靜垂下眼凝視著我,然后,輕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拂去我眼角的淚。
    “我的小妹妹就在這兒,你要我上哪兒去?”
    ————(本章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再問我是不是BE了啦,我怎么會寫BE!
    我怎么可能會讓駙馬在仇恨中和公主糾纏下去?
    駙馬不從容智慧,誰來治公主的矯情病晚期?
    寫到這個時間,喜歡駙馬的給我么么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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