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李側給知歲請了一個老師
沉如靜水般的聲音落地,若水衡緩緩起身,就地翩躚起舞。
旋轉似飛花,輕盈如紅蝶,紅色的披帛在腕間靈動飄逸,燦爛如虹。
她以腰為鉤,以腿為引,眉目含情,笑帶嬌俏,調動一切來謀得座上男子的片刻心動。
可縱使如此,李側端坐于上,依舊毫無波瀾,云淡風輕。
若水衡黛眉輕挑,足尖點地,絢爛的紅蝶一個輕躍穩穩落在了男人身側。她斜倚在桌上,左肩輕低讓華裳緩緩滑落,露出自己凝脂般軟嫩的肌膚。
木案上晃動,杯中酒水輕顫,美色當前,李側凝眸望著面前帶著面具的女子,仍未置一言。
若水衡莞爾淺笑,伏案相對視,捻指作蓮花,手如菟絲般攀上男人的衣領,狀似解衣領,卻又倏地退手落酒杯。就在李側以為若水衡要以手執酒盞時,面前的女子卻朱唇微勾,彎腰俯首用嘴去輕含酒杯。
因為半截身子都伏在案上,這樣一來,柔軟的腰肢便徹底呈現在男子面前,連同那左肩的衣裳愈發低落,可謂是玉體橫城,活色生香。
可女子卻又不止于此,她貝齒輕咬酒盞,欲擒故縱般地快速起身,仰頭傾酒入唇。
高挑白皙的脖頸繃緊,肆意的酒水順著唇角滑落,一滴滴晶瑩如珠,悉數滴落在那女子微凹光潔的鎖骨中。
一盞酒水飲盡,半盞落入女子的鎖骨中,若影若現,酒光瀲滟。
若水衡貝齒微松,酒盞便“哐”地一聲清脆落了地
她身子微微前傾,勾起朱紅如血般地唇:“請君飲酒”
婉轉低笑,道不盡的柔媚嬌俏。
酒香四溢,引人發醉。
李側睫羽微動,鼻尖輕嗅,忽然在這酒香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甜。可是很快這清甜又被酒香掩蓋,他目光落在女子波光粼粼的鎖骨中,緩緩抬頭,竟不自覺地將面前女子的臉幻化成了知歲的模樣。
若是那個懵懂純白的少女,忽如此般柔媚起來他又該如何是好呢?
純白的茉莉花染了山茶紅,一顰一笑皆勾人攝魂。
李側腦中這樣想著,晦暗的眼底泛起波瀾,小腹下更升起一團炙熱的火。他的手不自覺地抬起,微顫著去揭了面前女子腦中的系帶。
鎏金面具瞬時落地,呈現在李側面前的是一張美而陌生的臉,雖美麗卻美得刻板,毫無新意。
李側看著這張陌生的臉,眼中波瀾頃刻平靜,小腹下的炙熱也像是被水澆滅了。
“公子?”
若水衡見李側遲遲不語,試探著低語詢問:“公子可愿飲酒?”
李側隨身掏出手帕,置于女子桌前:“酒水寒涼,姑娘切勿著了涼。”
說罷李側便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公子!”
若水衡連忙也跟著起身,然而卻腳底打滑身體向一側傾了去。
李側扶住她,淡淡地:“姑娘習舞之人竟也如此不小心么?”
“習舞之人也難免不察”
若水衡僵硬一笑:“敢問公子,我可通過了你的考驗?”
李側松開手,轉身的同時落下一句話來:“后日,雨湖畫舫之上,豫章侯會在船上宴飲作樂,屆時周朗會引你與豫章侯相見,姑娘可盡力一試?!?br />
彼時,若水衡的笑意才達了眼底。
門外的沈如白和周朗見李側一臉云淡風輕的出了門,連忙追上前去詢問:“怎么樣?可行么?”
李側惜字如金:“可”
“我就說能行嘛!”
沈如白笑著一拍手。
李側沉聲:“宴請就麻煩周小公爺了,時間未變,還是定在三日后?!?br />
周朗擺手:“欸,叔叔客氣了,周朗我定當盡力為之。”
三人就此說定,于當日傍晚在玉泉館分別。
李側剛一回府,便見玉泉館的掌柜的樓春坐立不安等在前廳。李側稍一思索,便想起今日正是他吩咐樓春來府里給知歲送燒雞的日子。
見了李側歸來,樓春慌忙起身見禮。
李側單刀直入:“怎么了?”
樓春彎腰頷首:“今日中午小的來給王妃送玉泉館的酒食,府中的侍女說王妃出門了,小的想著上次東家說的一定要親手交到王妃手中,便在此地等到了現在。”
李側:“唔,今日你不必等了,我會替你交給她的,你快回去罷?!?br />
樓唇再次彎腰:“如此,便多謝東家了”
說罷便行禮離去。
李側讓長豐帶著東西來到了知歲的院子,進入院中,長豐在外間的桌上放東西,李側不自覺地走入里屋,盯著屋內一件掛著的浴袍出了神。
只一眼,李側便認出那是知歲在北陵山莊泡溫泉時穿的那件,他記得。當天知歲便是穿著這件奶白的衣衫墜入了他的浴池中,亦是他在浴池中抱住了知歲。
他還記得那一刻柔軟的觸感,少女凝脂般的肌膚仿佛就在眼前,他鼻尖隱隱嗅到了那股便少女身上特有的清甜,因為隔著距離,聞得并不真切,李側便不自覺地湊上前去,想嗅到更多。
彼時,知歲躡手躡腳從后門進了屋,甫一抬頭,便見李側站在屏風衣架底下,把臉詭異地貼著自己的衣袍。
而李側呢,也剛好就側目看到了從后門偷溜進來的知歲 。
兩人一打照面,目光躲閃,都有些措手不及。
“王、王爺,您怎么在這兒啊……”
知歲訕訕笑著:“您這靠近我的衣服……是作甚啊?!?br />
李側眸中慌亂一閃而過,他偏頭掩飾著:“沒什么,我是看你這衣服……好像臟了,該叫玉茉拿去洗了。”
說完,他便快速抬步往外走,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定住,解釋著自己來這院中的原委:“玉泉館的樓春來給你送東西,找不見你人,我便替他把東西送過來了,東西放你桌上,你記得吃。”
說罷,不等知歲回答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長豐只因瞥了玉茉一眼,差點沒跟上自己主子離開的腳步。
知歲走到屏風旁,拿著自己的浴袍左翻右翻,找了好一會愣是一個泥點子也沒有找出。
“這……好像沒臟啊,到底是我看錯了還是李側這廝看錯了啊”
知歲翻來覆去地盯著那浴袍看,玉茉站在一旁斬釘截鐵地:“肯定是王爺啊,王妃您這么愛惜自己的裙子,每次都是叮囑我不能留一絲污漬,我也是叮囑底下的人洗了又洗,這裙子怎么可能臟嘛?!?br />
一語驚醒夢中人。
知歲愣愣地放下裙子,心想李側眼神還真是不好,一條裙子上的污漬也能看錯。
不過轉念一想,又慶幸有這條裙子在,不然李側定會追問起她緣何此時從后門偷溜回府。
兩相對峙之下,知歲可不能保證自己不會露餡 ,若是被李側知道自己便是那若水衡,那后日她定是連府門都出不了了。
也就白費她同沈如白苦心孤詣一場。
畢竟她可是忍著腳踝處的扭傷,同花樓里的姑娘苦練了五日的舞步啊。
又找了先生易容,又好不容易通過了李側的考驗。
說起這考驗,知歲心中便長吁一口氣。幸而那花魁傳授了她這傾酒的獨門秘法,不然她可不確定能博得李側這個萬年冰山的注意。
不論如何,現在總是都過去了,只等后日畫舫上與豫章侯一見了。
斗轉星移,轉眼便是后日。
傍晚時分,京城的雨湖中水光瀲滟,紅霞萬里,晚霞的胭脂紅倒映在水中,映襯著水面輕拂的楊柳。湖畔風光旖旎,一時具有別樣風情。
一畫舫輕泛于湖面之上,不時傳出絲竹管弦之聲。
畫舫不遠處的有一小舟,知歲與李側等人便喬裝打扮置于船上,知歲一襲紅杉,仍舊帶著鎏金面具,透著異域的神秘。
日入時分,夜色漸盛,畫舫之上張燈結彩,曲調也愈發歡揚。
知歲同周朗被畫舫前來的小舟接了上去,知歲一踏入畫舫,便覺眼前光彩照人,再定睛一看,才意識到眼前景象太過奢靡。
金粉漆殿,明珠照夜。
雕梁畫棟的樓臺之下數不盡的舞姬翩躚起舞,不遠處的高臺之上更有諸多貌美的女子跪伏在達官貴人的腳下搖尾乞憐。
隨著樂師們抑揚頓挫的曲調落下,世人難窺一見的珠寶便在大腹便便的權貴手中隨意落下,金玉落地,姑娘們如同惡狗一般爭相在地上“搶食”
玉盞傾倒,杯中瓊漿玉液肆意橫流,空氣散發著濃郁的酒香。
周朗帶著知歲輕車熟路地穿過一眾舞姬,來到二樓的高臺之上。知歲垂眸跟在其后,見周朗如此熟悉,心知他平日里定與豫章侯廝混了許久。
“是小公爺吧?聽說您帶著絕色美女前來,咱們侯爺一早便在里面等著了呢?!?br />
高臺的雅間外,一高挑小廝笑著給周朗行利,說話的間隙,還不忘偷覷了一旁的知歲一眼。知歲垂眸,刻意避了目光。
周朗擋在知歲面前,對那小廝輕笑著:“勞煩開門引見了”
“哪里話,快往里面請?!?br />
小廝打開雅間的木門,笑著把兩人往里面請。
知歲和周朗跟在小廝身后,穿過長廊來到了里間。
若說外面便是窮奢極欲,可知歲到了里面,才知此處才是真正的紙醉金迷。
巨大的酒池立于雅間中央,姑娘們衣衫半褪,在池中故作媚態,妖嬈作舞。少數與豫章侯走得近的貴胄們便在酒池邊享受著姑娘們的伺候,其中一個便是大理寺卿。
彼時,肥頭大耳的豫章侯被姑娘們簇擁在軟塌之上,正摔著金玉取樂。
酒池肉林,花枝亂顫
知歲被面前的景象所震驚,一時間都忘記了要前行。
周朗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嫂嫂,跟緊我”
知歲連忙跟上,與此同時周朗刻意走在他身側低語:“嫂嫂盡管放心與那豫章侯周旋,若有不測,放出袖中信號煙花,我與叔叔等人便會立刻趕來?!?br />
“好”
知歲微一點頭。
話畢,兩人剛好走到了那豫章侯跟前。
“周朗拜見侯爺”
“喲,小公爺,你可算來了,嘖嘖,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絕色美人?”
豫章侯一聲酒氣,半瞇著眼往知歲跟前湊。
知歲被濃烈的酒氣噴薄,忍著惡心摘下了自己的鎏金面具。
經過特殊的易容,呈現在豫章侯面前的是一張被雕琢得毫無瑕疵的臉,朱唇黛眉,儂麗傾城。雖沒了知歲原本容貌的清絕,但應付面前之人已經足夠。
知歲輕抿朱唇,低低地溜了那豫章侯一眼,又很快垂首,雙頰染上嬌俏羞怯的笑。
不同于處在場女子的主動大膽,知歲此舉欲拒還迎,眼神里下足了鉤子,勾得豫章侯胸膛里直發癢。
“拜見侯爺”
知歲略一側身,酥腰輕動,給那豫章侯行了個風情萬種的禮。
豫章侯本就是個色胚,此刻見了知歲哪里還忍受得住,立刻變撒開了身旁的俗物,垂涎著牽起了知歲的手:“果真是國色天香,小公爺還是你會選人啊?!?br />
“哪里哪里。都是侯爺過獎了。”
周朗回以輕笑。
豫章侯胸中□□炙熱,當下便道:“既如此,那我先去‘品嘗’一番,如此,也算不辜負了小公爺的美意?”
“哈哈,侯爺請”
周朗輕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他眼睜睜地看著豫章侯把知歲往里面引,心中不僅為知歲捏了一把汗。畢竟這可是他叔叔的寶貝妻子,若是有個什么閃失,他們心中誰都不會好過。
想來想去,他又在心中罵了沈如白一遍——都怪他出的什么餿主意,說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就怕這狼沒套著,還折了他叔叔的寶貝。
這廂周朗心中擔憂,這邊被帶到里間的知歲亦是惴惴不安。
她想到會免不了輕解羅裳,投懷送抱,可她沒想到,遠不止于此。
里間的門緩緩敞開,映入知歲眼簾的,是一間泛著幽紅的古木圓床,室內寬敞晦暗。借著那幽紅的光線,好一會才看清了那床邊、墻上、以及架子上都掛著形式各樣的器具——長鞭、鐵鎖、鐵球、木棍……
每一樣都在折射著幽紅的光。
知歲呼吸一窒,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