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內,李惻還沉浸在自己新婚妻子的不辭而別的詫異中,而一邊的謝侯府里,知歲已經優哉游哉地吃起了橘子。
“嗯~這新上的橘子就是好吃……”
知歲躺在薔薇花架下的藤椅里,滿足地大快朵頤著,一口一個橘瓣。全然忘記了自己已婚的事實。
玉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王妃,咱們這樣會不會不好啊……我們沒有告訴王爺就直接自己回來了。”
“有什么不好的。”
知歲滿不在乎地嘴里丟了一塊橘瓣:“我不是讓你告訴他的近身侍衛長豐了嗎,咱們回自己家是正當的啊,又沒犯什么錯。”
“可是……”
玉茉聲音弱弱地:“王妃這是你第一次在婚后回謝府,按理來說,該要王爺陪著來回門的,可是現在咱們現在這自己回來了,姑爺沒來,恐怕別人要笑話的,會說王妃同王爺感情不和……”
“沒有這么嚴重吧?”
知歲一臉不以為然:“現在都沒幾個人知道王爺回來了,誰會故意來笑話我,謝知落嗎?”
說到這笑話人的本事,知歲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孔雀”一般好斗的妹妹。知歲因為少時看花燈走丟一直落流落在外,自打她十二歲那年回到謝府開始,知歲這個比她小了二歲的妹妹就開始處處和她作對。
謝知落是知歲父親續弦王氏所生之女。
少時父親在她們二人面前擺上玉鐲和金鐲,問她們想要哪個,知歲知道謝知落素來愛金,便提議想要玉鐲。可等她剛說完,知落立刻說自己也要玉鐲。知歲無法,便轉而說自己想要金鐲,可自己剛轉變主意,謝知落便也想要金鐲了。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后來次數多了,知歲也懶得理她了。
現下,玉茉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愣:“二小姐向來是喜歡說的……但是除了二小姐還有別人……”
“哎呀,你就別可是的了。”
知歲掰下一大塊橘瓣直接塞到玉茉的嘴里,堵得玉茉一張嘴鼓鼓囊囊的。
嗯,終于安靜了
知歲躺在藤椅上,閉上眼愜意地感受著薔薇花架下傾瀉而下的暖陽,感覺自己的筋骨都放松了。
經歷了昨天丑態百出的一遭相處,知歲昨晚腦袋緊繃如弦,睜眼閉眼都是竹林里自己滑稽的失態行為。再想到李惻把這一切都已看在眼里,她這個剛新婚的妻子,便更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突然降臨的新婚丈夫了。
她謝知歲可是堂堂京城第一美人啊,美人怎么能出丑呢?
美人就是時時刻刻都要精致、無可挑剔的啊。
知歲秉承著“無可挑剔”的原則,在出門前連妝發都要檢查三遍,可是現在卻……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出了這樣大的丑態,這對她來說無異于一個晴天霹靂。
她不知道如何在和李惻相處。
輾轉反側一夜,知歲最終在清晨旭日東升之時披著晨光逃回了老家。
回家了她就可以忘記昨天發生的事,不用思考如何面對李惻了。
然而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現在的她躺在薔薇花架下深絕回家是明智之舉。
可是另一邊的李惻就不這么覺得了,他剛一回來,知歲便往娘家跑。他認為自己的這個新婚妻子并不怎么待見自己,雖然兩個人沒什么感情,昨晚又是初次見面,可也用不著躲著他吧?
難道……她還在生他缺席新婚的氣嗎。
書房里的李惻擱置筆墨,默默地走到廊下望著遠處蒼穹思索。
蒼穹青藍一片,鳥雀高飛。
“一、二、三、四……”
知落看著躺在藤椅里,認真地數著飛躍在上空中的一排白鳥。
“喲,我的好姐姐,你還有心思在此處數鳥啊。”
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自身后響起,知歲不用回頭,光聽這尖聲細氣的腔調就知道是謝知落。
“妹妹這消息可真是靈通,我這前腳剛進門,后腳你就晃進了我的院門。”
知歲話音剛落,一身著妃紅色襦裙,頭戴琳瑯珠翠的女子便捏著手帕一搖一晃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知落捏著帕子捂嘴哂笑:“哎,姐姐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你這么久沒回娘家了,初次回來,妹妹我不得來和你敘敘舊?”
“多謝妹妹關懷。”
知歲懶洋洋地:“不過姐姐我不想同你敘舊,快回去吧”
“你——!謝知歲,你不要不知道好歹!”
知落被知歲直截了當的一句話噎住,頓時有些氣急敗壞起來。
“我怎么不知好歹了,我的好妹妹”
知歲雙眼彎彎,看到謝知落吃癟頓時心情大好,一口一個橘瓣,嚼得不亦樂乎。
“謝知歲!我要是你我現在都躲著屋子里不敢出來見人”
知落一張臉漲得通紅,她抓著手帕指著知歲氣憤地:“新婚當天夫君逃婚!自己一個人在王府住了這么久連自己夫君的面都沒見著,我看是那齊王根本不想娶你! 你這所謂的京城第一美人,早就被別人笑掉大牙了!”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說出口。知歲忽然覺得自己手里的橘子不香了。
這個謝知落!還是和當年一樣討厭!
“謝知落……你既然覺得我這么可笑,那你怎么不去父親面前說一說啊?”
·
謝知歲瞇著眼看著面前的知落,悠悠地說出了他最害怕的那個人——她們倆的父親謝庭訓。
果然,一聽到父親兩個字,謝知落身上的氣焰頓時熄了一半。
“你、你也就仗著父親寵愛你……父親不過是可憐你從小生活在鄉野之地罷了。”
知落不甘示弱地強撐著,瞪著眼睛看著知歲:“還自詡什么第一美人,謝知歲,你個沒娘養的村姑!現在連你夫君也不要你!!!”
聽到“沒娘養”三個字,知歲噌地一下就從躺椅上站了起來,知落被她突然的起身嚇得往后一退。
知歲緊緊地捏著手里的橘子,胸腔劇烈起伏著,她喉嚨滾了滾,正要說話。
一個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卻搶先一步在她身后響起了。
“本王幾時說過不要歲歲了?沒想到妻妹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竟如此會強詞奪理,顛倒黑白,實在是讓本王意外。”
知歲怔愣回頭,只見李惻身著絳藍衣袍立于薔薇花架后。不知站了多久。
明媚的暖陽籠罩在男人的身上,襯得整個人矜貴柔和。
“齊、齊王殿下?你怎么會再這里……”
知落聽口吻自然也知此人便是齊王,一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頗有些難堪。畢竟她還是待字閨中的世家小姐,可就算她已出嫁,被人聽見自己如此口不擇言,恐怕也要落人笑柄,被人詬病。
“歲歲,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回家了,倒是叫我好找。就算是生病也不能這么任性啊。”
李惻徐徐從花架后走出,如同松柏一般穩穩直立于知歲身側。
生病?我生病了嗎?對了,李惻……怎么也到我家來了啊……
知歲對李惻的突然到來有些懵。
李惻早料到知歲會像現在一樣一臉懵懂,見她不答,他亦不惱,只是抿嘴輕笑,畢竟自己新娶來的新婚妻子總是冒冒失失的,也總是搞不清楚狀況。
而另一邊,知落看著兩人親和的模樣,臉上的難堪更甚了。她抬腳悄悄后退,想乘兩人沒發現之際溜之大吉。
可事實總是難以稱心如意。
知落全神貫注地往后退著,倒沒注意薔薇花架旁還有一個蓄水池。
退到第三步的時候,腳被池壁絆倒,整個人往后一側直接“撲通”一聲栽進了水池里。
一瞬間,水花四濺,晶瑩的水珠被日光照射,連成了一道燦爛的彩虹。
呃……這是……放煙花了嗎?
知歲與李惻兩人面面相覷,這才后知后覺謝知落自己栽到了水坑里。
看著在水中濕透驚叫的知落,知歲看向李惻破有些不可思議地:“這……王爺是恐嚇他了嗎?”
李惻一臉風輕云淡:“如歲歲所見,我并沒有。”
知歲:……
知落的貼身丫鬟聽到自家主子的驚叫,趕忙跑來把人扶出來,這下,她真的是落荒而逃了。
“歲歲愛吃橘子?”
知落還沉浸在知落落水的大快人心事實中,好一會才察覺身旁的李惻是在對她說話。
“也……也還好,算……喜歡吧。”
李惻低頭剝著橘子:“嗯,多吃點水果是好的,只是……你既是受涼,還是要少吃橘子為好。”
“受涼?”
知歲摸不著頭腦:“我什么時候受涼了啊……”
李惻抬眼:“不是岳父大人說你是因為受涼才回家的嗎?”
“啊……對……我就是因為著涼才回家的……哎,你這么說,我正覺得有些冷,要回房間去添件衣衫呢……”
知歲乘機抬腳往里走。
爹爹啊爹爹,你撒謊怎么也不找我串供啊,這不,差點就在李惻面前露餡了。
“歲歲”
李惻難得喚了他的名字,知歲只好停住了腳步,訕笑這回頭:“怎、怎么了……”
“前廳的飯已經好了,岳父大人叫我同你一起去前廳用飯,換衣裳怕是來不及了,你先穿我的吧。”
李惻脫下長袍,不容置疑地披在了知歲身上。
“多、多謝……那我們走吧……”
知歲披著衣服有些受寵若驚。
“嗯”
李惻應聲,又將一個明黃色的圓球遞到知歲手上。
“橘子?”
知歲愣愣地:“你不是說……受涼不能吃橘子嘛……”
不想戳破知歲拙劣演技的李惻嘆了口氣:“最后一個,下次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