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聶樞在一片‘滴滴’聲中蘇醒。
他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面前始終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他穿越了?回到一切開始前了?
‘系統?’
【?。?!】
一直無法得到回應的系統突然聽到聶樞的聲音,激動的聲音都在過電流:【宿主!你終于醒了!!!】
‘什么情況?’
【……】
系統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現在的情況:【宿主……你被……任務目標拆了。】
聶樞一愣:‘我被拆了?’
【是……任務目標拆了你的四肢,還斷開了你眼睛里裝置的攝像頭,但修復好了你的儲能罐……】
‘也就是我現在看不見,也不能走,只能坐在這,但還活著?’
【是的?!?br />
‘我這樣多久了?’
【宿主,你這樣大概有半個月了。】
‘管桐在我旁邊?他這段時間狀況怎么樣?’
【任務目標就在你身邊,但狀態……不太好吧。】
【宿主你被刺了一刀強制休眠之后,任務目標就一直在想辦法重新喚醒你,但高精度仿生人的內部構造極其復雜,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復原的?!?br /> 【當然,系統不會放任宿主變成一個廢棄機器,只是系統修復也需要很長的讀取時間,而就在這段讀取時間里……任務目標一直守在宿主身邊,不吃飯也不睡覺,就隨便喝了點營養劑……】
‘……’
聶樞嘆了口氣,試著叫了一聲:“管桐?”
周圍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卻無人應答。
他又叫了一聲:“管桐?”
叫的次數多了,管桐終于開口:“干什么?!?br />
“你吃飯了嗎?”
“……”
沒想到對方乍一醒來會問這個,管桐怔了怔,想著是不是聶樞的儲能罐又漏了,伸手按了下對方的胸口:“你餓了?”
“沒有?!甭櫂杏终f:“我是問你有沒有吃飯?!?br />
“……”
“沒吃?”
“……”
始終沒聽到對方說話,聶樞猜到對方可能是不想回答,于是換了個說法:“你知道什么叫蔬菜瘦肉粥嗎?”
“……什么?”
聶樞一邊想著現代蔬菜瘦肉粥的菜譜,一邊說:“就是把瘦肉剁碎,香菇泡發,胡蘿卜和小青菜切丁,跟瘦肉一起煮的粥,你喝過嗎?”
管桐沉默了兩分鐘,說:“沒有?!?br />
“哦。”聶樞繼續說:“那你能不能給我做一碗?”
管桐語氣怪異:“你能吃東西?”
“不能啊?!甭櫂幸槐菊浀暮f八道:“所以拜托你做完幫我嘗嘗,再給我形容一下那是什么味道,我有點好奇?!?br />
“……”
管桐瞥了眼光腦屏幕——那里連接著聶樞太陽穴的電子纜線,能捕捉到大腦中的意識信號。
看著好像是沒什么問題。
他拿起手邊的螺絲刀,走到聶樞旁邊,用螺絲刀柄在對方腦袋上敲了幾下。
聶樞感覺不對:“你在干什么?”
管桐語氣有點涼颼颼的:“拆開檢查一下。”
“……”聶樞咬了咬后槽牙:“不用拆,我腦子沒毛病,知道你是管桐,為了報復我,在格斗室給了我一刀?!?br />
管桐聞言松開手中的螺絲刀:“你不想問我什么?”
“我還用問嗎?”聶樞覺得腦仁都在突突跳:“滾去吃飯,你想餓死?”
說完,又是半天沒動靜。
他磨了磨后槽牙,正準備再說點什么,忽然感覺身子底下的椅子動了。
實在是摸不透管桐的想法,他只能警惕的問了一句:“要去哪兒?”
“去做你說的粥?!?br />
“……”
也行吧。
半個小時后,在聶樞的指揮下,管桐成功煮出了一鍋蔬菜瘦肉粥,賣相還不錯,聞著也很香。
他把粥端到桌子上,有些可惜聶樞看不到。
“做好了?”
聶樞眼前漆黑一片,只能靠聲音判斷進度。
‘滋——’
說完這幾句話沒多久,他就感覺自己全身一陣酥麻。
幾分鐘后,一片昏暗的光團出現在他眼前,隨著時間流逝,那光團越來越清晰,最后變成一間地下室。
——聶樞還記得這個地方,這是管桐第一次把他帶回的地方,只不過當時這里是暗紅色,而現在變成了暗白色。
他注意到自己被推到一方桌前,桌子前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你說的粥。”
聶樞聞聲抬頭,向坐在自己旁邊的人。
還是穿著那件破破爛爛的校服,從校服里空蕩的程度來看,對方更瘦了,像是一具骷髏骨架。
在這種氛圍里坐著,有點陰氣森森的,好像從墓地里爬出來的死人。
他想伸手把面前的粥推給管桐,可惜胳膊被卸掉了,只能開口:“粥做的不錯,你把我這份也喝了吧,別浪費,反正我也喝不了?!?br /> 否則這么在他面前擺著,總感覺好像在給他上貢。
管桐撩起眼皮看了聶樞一眼,沒說話,把自己那碗喝光后,又將聶樞那份挪到自己面前,一勺一勺喝的心不在焉。
聶樞松了口氣:“正好,你現在吃飯,我把之前跟你提過的,當時不能告訴你的計劃和你說說?!?br />
管桐動作一頓,目光又沉冷幾分,眼里含著刺人的譏笑:“現在又愿意說了?因為被我控制著沒辦法離開,所以不得不妥協?”
“管桐,你要清楚,如果我不想,你永遠也見不到我。”
聶樞語氣冷靜的問:“你每天都會去格斗室,難道就沒想過我那天為什么也會出現在格斗室嗎?”
是,管桐知道,什么都知道。
他當然知道如果聶樞不想,他就永遠都見不到對方。
但也正因為他都知道,所以他才恨。
他厭惡這種被掐著脖子往前推的感覺,仿佛哪天只要對方不想施舍給他這些保護了,他就只能被拋棄,只能繼續變成之前那副狼狽又丑陋的模樣。
活的就像條被牽著繩子的牲口。
‘咣啷’一聲,粥碗被掀翻在地上。
聶樞詫異的抬起頭,看到對方深深喘著氣,眼底的恨意像被過境狂風肆虐過,翻涌的叫人心驚。
他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是說錯了什么,又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對方。
一直在旁邊偷聽的系統簡直被自己的宿主蠢哭了。
【宿主?!肯到y欲哭無淚的說:【以前沒發現你這么直啊?!?br />
‘……?’
都彎成蚊香了,還直呢?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系統苦惱的想了半天:【就,宿主你現在就好像在下一盤棋,周圍的人事物包括任務目標,都是你的棋子,你讓它們怎么走,它們就要怎么走。】
【但是,任務目標好像不想做你的棋子,所以他不高興?!?br /> 【我這么說,你能明白嗎?】
說的很抽象,但聶樞好像稍微明白了點。
這個節骨眼惹對方不高興好像不太明智。
他動作艱難的抬了下頭,不太自在的說:“抱歉?!?br />
管桐譏諷的看著對方。
“之前一直在按照我的想法決定與你有關的一切,雖然不太確定,但你好像不太喜歡?!?br /> 聶樞妥協道:“如果你不喜歡,以后我不這樣做了?!?br />
“我不喜歡,以后你不這樣做了?”
管桐重復了一遍對方的話,表情扭曲的扯了下嘴角。
“真有意思。”
“傷害我的是你,折磨我的是你,要毀了我的也是你?!?br /> “主動靠近我的是你,保護我的是你,說以后不這樣的也是你?!?br />
他緊緊掐著拳頭,蒼白的嘴唇貼上聶樞的臉,語氣陰冷:“你到底哪句話才是真的?你嘴里有真話嗎?”
聶樞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我……”
‘滴’
管桐在連接著仿生中樞的光腦上點了一下,正在說話的聶樞突然就變成了啞巴,張嘴卻說不出聲音。
“……”
聶樞懵逼的看著管桐,發現對方不知從哪拿出了他被拆卸下來的右臂。
下一秒,右臂被對方穩穩的懸放在他肩上,然后單手用力往上一頂,喀啦一聲,那條胳膊被安回到他肩頭。
“我不想再聽你說那些了,接下來換我說。”
管桐聲音陰鷙而緩嘶?。骸氨緛硎窍胍涯阌肋h關在這里的,不過剛剛我忽然改變了主意,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游戲?!?br /> “你不是說你有你的計劃嗎?我就讓你去完成你的計劃。”
‘咔——’
另一條胳膊被安回肩頭。
“當然,你有什么計劃也不需要跟我說,我也不想聽?!?br /> “而我——”他貼近聶樞,死氣沉沉的笑了一下:“我也有一個計劃?!?br /> “我的計劃,就是毀掉你計劃的一切。”
你為了計劃拋棄我,我就讓你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也讓你嘗嘗這種恨到極致,把人逼到發瘋的折磨是什么味道。
‘咔噠——’
左腿歸位。
“我們打個賭,賭注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命?!?br /> “我贏,你死;你贏,我死?!?br />
‘咔噠——’
右腿也回到了身體上。
管桐抓著聶樞的右腿沒松手,指尖一路摩挲著滑到對方的腳趾,然后輕輕一捏,聲音繾綣又詭異:“你覺得我們兩個,誰能贏到最后?”
聶樞默默看著對方。
管桐迎著聶樞的目光看回去,細縮的瞳孔讓他看上去就像只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對視幾分鐘后,管桐忽然起身,伸手按著聶樞的肩膀把人死死壓在椅子上,傾身狠狠咬上對方的嘴角。
腥澀的人造血滴上他的舌頭,就像高度烈酒一樣劃刮著他的喉嚨。
聶樞閉起眼仰了下頭,抓著對方的手腕單腳一轉,上下兩人的位置霎時顛倒,仰視變成俯視。
他捏起管桐的下巴,在對方咬他的位置用力咬了回去。
纏綿,扭曲,顛倒,瘋狂。
兩人在這間臟亂的地下室抵死纏綿,像在面對敵人一樣舉起利刃殺死對方,卻又在瀕死時在對方的額頭上落下輕柔一吻。
荒唐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