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靈犀緊張得不行，一條白玉腰帶哼哧解了老半天。</br>　　寧殷倒是不急，食指不緊不慢地叩著大腿，連姿勢都沒有改變分毫。</br>　　燭火明麗，從寧殷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脆弱白皙的頸項一直延伸至衣領(lǐng)深處，比最上等的羊脂玉還要誘人。</br>　　他看透一切，神情慵懶，好整以暇地享受著虞靈犀拙劣的示好。</br>　　饒是涼薄如寧殷，也不得不承認(rèn)虞靈犀這副皮囊美極。哪怕她如今身份不再高貴，可那冰肌玉骨明麗依舊，燈火下仿佛連頭發(fā)絲都在發(fā)光。</br>　　這光刺得寧殷難受，讓人直想拽下來，狠狠揉碎在指間。更遑論，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來討好自己。</br>　　他靜靜看著忙得臉頰緋紅燈下美人，淡淡道：“虞靈犀，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br>　　他的眼睛像是凝著黑冰，俊美深邃，透著深暗和涼薄。</br>　　虞靈犀鬢角滲出細(xì)碎的薄汗，心中委屈得不行：“高不高估，總得……試試才知。”</br>　　束腰的生絹解落，裙裾堆疊在腳邊，她于春寒料峭中微微瑟縮。</br>　　然后顫巍巍環(huán)住他的脖頸，貼近些，屏息將柔軟的芳澤印在了寧殷微涼的薄唇上。</br>　　見他沒做聲，便又大著膽子上移，舔了舔他挺拔的鼻尖。</br>　　好歹相處兩年，她知道如何給一個瘋子順毛。</br>　　若他那晚心情好，只是會難捱些；若是他心情不好，是會見血的。</br>　　不幸的，瘋子今晚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心情并不好。</br>　　“笑一個。”帳中昏暗，寧殷冷冷命令。</br>　　相比他的衣衫齊整，虞靈犀要狼狽得多。她渾身都難受極了，胃里燒灼，勉強動了動嘴角，笑不出來。</br>　　寧殷挑眉，明顯不滿意。m.</br>　　他捏著虞靈犀唇瓣，往兩邊扯。唇上被他咬破了，還流著血，是比口脂還要靡麗的顏色。</br>　　直到她被扯出一個不倫不類的假笑，疼得淚眼朦朧，寧殷才放開她大笑起來，笑得連胸腔震動。</br>　　他撐著太陽穴倚在榻頭，伸指按在虞靈犀唇瓣上，慢慢地將滲出的血珠抹勻，嗓音低啞帶笑：“這么一張小嘴，怎么有膽吃下本王？”</br>　　戲謔的話語令虞靈犀臉頰一陣刺痛。</br>　　她曾是光芒萬丈的將軍府貴女，矜貴高傲。兩年來她忍下恐懼、忍下疼痛，以為自己沒什么可在乎的了，可在聽到寧殷用戲謔的言辭提醒她如今有多卑賤時，還是委屈得掉了眼淚。</br>　　胃里灼痛，身體難受心里也難受，有什么緊繃的東西快要斷裂，虞靈犀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br>　　她瞪著通紅的杏眼，使勁兒掙開寧殷的鉗制，要離開，卻被輕而易舉地拉回床上禁錮。</br>　　她不服氣，掙扎間踢到了寧殷的左腿，一時兩個人都定住了。</br>　　終身殘疾的左腿是他的逆鱗，無人敢觸碰，更遑論被人踢上一腳。</br>　　寧殷的俊臉?biāo)查g沉了下來，“嘖”了聲，掐著虞靈犀的下頜冷笑：“臉皮這么薄還爬什么床？”</br>　　虞靈犀也知道自己踩他底線了，頓時嚇得像只僵住的鵪鶉。</br>　　她想說句什么，可只感覺到了洶涌的腹痛。</br>　　繼而視線開始眩暈渙散，整個人像是涸澤之魚般喘息，喉中發(fā)不出一點聲音。</br>　　寧殷盯著她難看的臉色，只當(dāng)她自從見了姓薛的后，連表面的敷衍也不愿做了。</br>　　若是往常，她早哼唧唧貼上來，軟言相哄。</br>　　“現(xiàn)在才開始厭惡本王，是否晚了些？”</br>　　寧殷不痛快，自然也不讓旁人痛快。</br>　　不由攥住虞靈犀亂踢的腳踝，陰聲道：“不如將你的腿也打折了，栓上鎖鏈，使你連爬出府門見老相好的力氣都沒有，你就能乖乖……”</br>　　聲音戛然而止。</br>　　虞靈犀最后的看見的畫面，是自己一口黑血如箭噴出，濺在寧殷雪白的衣襟上。</br>　　繼而腹中劇烈絞痛，眼一黑沒了意識。</br>　　……</br>　　虞靈犀沒想到，自己的小命就這么沒了。</br>　　她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怎么突然就一命嗚呼了。總不能真是被寧殷嚇?biāo)赖模?lt;/br>　　就離譜，十分離譜！</br>　　整整三天，她的魂魄飄在房梁下，看著自己那具躺在冰床上的詭異尸身，從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恐慌，再到麻木接受……</br>　　她終于泄氣地想：死了也好，瘋子氣不著自己了。</br>　　也不知道寧殷會把她的尸首丟去哪里，是一把火燒個干凈呢，還是草席一卷丟去亂葬崗？</br>　　可她萬萬沒想到，寧殷竟然不給她辦喪事，不設(shè)靈堂。</br>　　甚至連一張草席都懶得施舍，任由她的尸身被遺忘在黑暗的斗室中，躺了一日又一日。</br>　　大概是沒有得到安葬，虞靈犀的魂魄無法入九泉輪回之地，就這樣孤魂野鬼似的飄蕩在寧殷的身邊，咬牙看著他上朝搞事，下朝殺人。</br>　　虞靈犀死后第三天，寧殷去了姨父趙徽的府邸。</br>　　他進門一句話沒說，只讓人列出貪墨瀆職等大小十余宗罪，將趙府上下幾十余口人盡數(shù)扣押。</br>　　姨父趙徽駭?shù)妹嫒缤辽㈡?zhèn)宅的一塊羊脂古玉并數(shù)箱珍寶搬了出來，跪著膝行奉至寧殷面前，請他網(wǎng)開一面。</br>　　寧殷掀開眼皮看了眼那玉，笑道：“玉是好玉，只可惜少了點顏色。”</br>　　姨父以為事情有轉(zhuǎn)機，剛露出喜色，便聽寧殷輕飄飄補上一句：“聽說人血養(yǎng)出來的玉，才算得上真正的稀世極品。”</br>　　寒光閃現(xiàn)，飛濺的鮮血已染紅了趙府怒放的海棠。</br>　　趙徽抽搐著栽倒，血泊在他肥碩的尸身下蔓延，將那塊價值連城的羊脂玉浸成了詭譎的殷紅色。</br>　　他們甚至來不及慘叫，趙府成了人間煉獄。</br>　　狠辣的手段，連虞靈犀這只鬼見了都忍不住戰(zhàn)栗。</br>　　很快，只剩表姐趙玉茗還活著了，可她的臉色比死人還可怕，睜大眼睛，淚水止不住汩汩涌出。</br>　　寧殷用手杖挑起趙玉茗的下頜，居高臨下審視她柔婉清麗的臉，半晌，似是惋惜般道：“你的臉讓本王想起一個故人，殺了的確可惜。”</br>　　趙玉茗眼中劃過一線生機，顫巍巍撲倒，乞求般攥住了寧殷的下裳。</br>　　下一刻，手杖底端藏著的利刃伸出，在趙玉茗那張清秀的臉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從嘴角直到鬢邊。</br>　　趙玉茗捂著臉慘叫起來。</br>　　寧殷冷眼旁觀，吩咐侍從：“將她充入賤籍，發(fā)配邊疆軍營。記住，別讓她尋死了，有些罪須活著受才有意思。”</br>　　門在身后關(guān)攏，虞靈犀的魂魄被迫跟著他飄去，腦中仍回蕩著表姐趙玉茗凄厲的哭嚎。</br>　　饒是趙徽罪有應(yīng)得，虞靈犀對姨父一家沒有多少感情，見了趙府眼下的慘狀，心中也是驚懼大過快意。</br>　　寧殷說趙玉茗的臉讓他想起一個故人，只有虞靈犀知道：表姐是長得像她。</br>　　她沒料到，寧殷竟然厭她如斯，連看到和自己相像的臉都要毀去，還將其充入營妓任人□□……</br>　　虞靈犀仔細(xì)想了想，這兩年自己兢兢業(yè)業(y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似乎沒有什么地方對不起寧殷呀。</br>　　總不能是記恨床上那一腳吧？</br>　　早知道就不踹他了，臭瘋子！</br>　　虞靈犀死的第五日。</br>　　寧殷索性將虞家剩下的旁支族人也抓來了，一并流放。</br>　　然后他優(yōu)哉游哉去了大理寺牢獄底層，欣賞一番薛岑的慘狀，順便掰折了他兩根手指。</br>　　虞靈犀險些氣哭：自己都死了，寧殷還肯不放過她身邊的人！</br>　　她渾渾噩噩地飄在寧殷身后，扎小人詛咒，恨不能像話本小說一樣化作厲鬼報復(fù)寧殷。</br>　　可她不能，她拼盡全力揚起的巴掌輕飄飄穿過了寧殷的身體，連他一根頭發(fā)絲也傷不著。</br>　　虞靈犀死后第六日，寧殷似乎終于想起了她。</br>　　春日回暖，即便密室中置了冰床，她的身體死了這么久也著實不太好看。</br>　　寧殷好像喝了酒，眼神呈現(xiàn)一種迷離之態(tài)。他在冰床邊坐了會兒，便取了虞靈犀生前慣用的胭脂水粉過來，慢悠悠給她描眉補妝。</br>　　他描繪的手藝十分好，妝容精致秾麗，可虞靈犀著實沒心情贊賞。沒了活氣，脂粉敷在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假白的慘色，襯著鮮紅的唇，怎么看怎么詭異。</br>　　可寧殷仿若不察，甚至還有心思按住她的唇角往上推了推，懶洋洋道：“笑一個。”</br>　　作孽啊！</br>　　虞靈犀又被氣得險些魂飛魄散，懷疑寧殷有什么嚴(yán)重的性情缺陷，或是癔癥瘋病。</br>　　身體都僵了，如何笑得出來？</br>　　她不會笑了，再也笑不出來了。</br>　　寧殷好像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br>　　他撐在冰床上，微藍(lán)的冷光打在他的側(cè)顏上，像是鍍上了一層蒼寒的霜。</br>　　他就這樣垂著眼，一動不動地沉默著。</br>　　頭七那日，虞靈犀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像煙霧一樣輕淡，風(fēng)一吹就能散去。</br>　　可寧殷依舊沒有給她下葬入土。</br>　　他讓人將和虞靈犀有關(guān)的物件都收拾好，鎖入了密室。</br>　　他甚至不讓府中侍從提及她的名號，違令者死。</br>　　虞靈犀有些哀傷。</br>　　她知道，那間小小的密室就是她最終的墳冢了，無牌無位，連張紙錢都不配擁有。</br>　　臨到頭還是不甘，極度的不甘。</br>　　自己從未做過半點傷天害理的事，不該落得如此下場。</br>　　墜入無盡的虛無前，她的意識混沌飄散：</br>　　若有來世，她定要讓寧殷那混蛋當(dāng)牛做馬，償還他今生造的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