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br> 凈室中水汽繚繞,跳躍的燈火給瑩白的暖玉披上了一層淺淡的金紗。</br> 嘴上不得空，寧殷便拉著虞靈犀的手，讓她的指尖代替親吻撫過胸口的傷痕。</br> 這具身軀虞靈犀前世已經看過很多回，但沒有哪一回像今夜這般,光是輕輕觸碰就能讓她心尖顫抖,情緒泛濫成災。</br> 她貼著寧殷的心口,不知為何，想起了前世那只受傷后，被寧殷親手捏碎頸骨的獵犬。</br> 在他的潛意識里，與其看獵犬茍延殘喘，倒不如給它一個痛快。</br> 就像當年破廟里,他刺向飽受折磨的母親一樣。</br> 虞靈犀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用親吻掩蓋喉間的哽塞,直至呼吸攫取，意識沉淪。</br> 即便在這種時候，寧殷也依舊坐得閑散,只微微仰首,托住了她的后腦勺。</br> 虞靈犀退開了些,呼吸不穩道：“寧殷,你還欠我一樣東西?！?lt;/br> 寧殷眼尾微挑。</br> 直至虞靈犀大膽地攥住了他黑袍的系帶，指尖輕挑，寧殷才明白她說的“東西”，是大婚那日沒來得及帶走的清白。</br> “想要愛得更深些嗎？”</br> 虞靈犀認真地凝望他,杏眸中揉碎一汪水光，暈開溫柔和堅定。</br> 她不要和瘋子下地獄,她要和他上青云。</br> 寧殷忽的低笑一聲，漆眸深得仿佛能吞沒一切。</br> “好啊?！?lt;/br> 視線顛倒,俊美的姘夫嗓音沙啞，用實際行動代替回答。</br> 寧殷記得小時候，皇帝偶爾會來找那個女人。</br> 每次那個女人都哭得很慘，他被關在隔壁的小房間里，蜷縮在黑暗的角落，只能拼命地捂住耳朵。</br> 一開始只是懵懂害怕，后來再長大些，便覺得骯臟惡心。所謂的男女之事，在他眼中也不過是最低等的牲口在□□。</br> 可虞靈犀是不一樣。</br> 寧殷虔誠地吻去她眼角的濕意，心甘情愿奉出自己的骨血，獻祭野獸般的靈魂。</br> 隆冬時節，凈室卻暖馨如春。</br> 燭臺燃到盡頭，接連滅了幾盞，寧殷深邃的俊顏也變得模糊起來。</br> 虞靈犀趴在寧殷肩頭平復呼吸，長發披散在單薄的肩頭，垂下纖細的腰肢，在寧殷臂上積了一灘墨染般的柔黑。</br> 寧殷漫不經心地捋了捋她的發絲，就著相擁的姿勢起身，抱著她朝湯池中走去。</br> 步伐顛簸，虞靈犀一緊，下意識咬住了唇。</br> 水霧隨著水波蕩開，又溫柔合攏。</br> 熱水一點點沒過身軀，虞靈犀感覺到了些許刺痛，不由皺起了眉頭。</br> “混蛋?！?lt;/br> 虞靈犀沒力氣，連罵人也是氣音般低啞。</br> 寧殷坐在水中，讓虞靈犀坐在他腿上，慢悠悠給她擦洗道：“是歲歲自己說的，想愛得更深些?！?lt;/br> 虞靈犀瞋目，憤憤然張嘴咬在他的肩頭。</br> 男人的肌肉冷白硬朗，連眉頭也沒皺一下。</br> “做什么？”寧殷青筋分明的手臂搭在池邊，輕緩的嗓音帶著縱容。</br> “也給你蓋個章?！?lt;/br> 虞靈犀埋在他肩上磨了磨牙，含糊不清道。</br> 寧殷笑了聲，低啞的嗓音帶著優雅和瘋性：“不夠疼，用點力?！?lt;/br> 虞靈犀終是放松了力道，小聲道：“舍不得?！?lt;/br> 她松了牙齒，親了親那個小巧淺淡的牙印，環著寧殷的脖子倚在他懷中。</br> 她太累了，沒多時就迷迷糊糊睡去。</br> 中途似乎寧殷將她抱出了湯池，擦拭身體，還抹了一些冰冰涼涼的東西在她腰間的瘀傷處，折騰了好一會兒。</br> “歲歲?！?lt;/br> “靈犀。”</br> 耳畔傳來炙熱低啞的嗓音，虞靈犀不滿地哼了聲，卻連抬手的力氣也沒了，索性循著那氣息將嘴唇堵了上去。</br> 攬腰上的手臂收緊，世界總算悄然安靜。</br> 虞靈犀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br> 她躺在寧殷那張極寬的床榻上，肌膚貼著柔軟的被褥，耳畔傳來了些許窸窣的紙張翻閱聲。</br> 虞靈犀艱難地動了動身子，轉過頭，果然瞧見了披衣散發倚在榻頭的寧殷。</br> 大冬天的，他竟然只披了件單薄的中袍，松散的衣襟下隱隱可見兩道淺紅的抓痕……</br> 昨晚的種種浮現腦海，虞靈犀沒忍住臉頰發燙。</br> 果然在某些方面，小瘋子和大瘋子一樣不講道理。</br> 寧殷的視線從書卷后抬起，瞥了過來。</br> “醒了？”</br> 寧殷以書卷抵著下頜，另一只手探入被褥中，揉了揉虞靈犀酸痛的纖腰。</br> 虞靈犀渾身一顫，聲音帶著睡后的輕軟鼻音：“我衣裳呢？”</br> “要上藥。”寧殷半垂著眼眸，取來一罐藥膏捂化。</br> 一邊揉推，一邊緩聲道：“托歲歲的福，我昨晚忽而明白了一件事?！?lt;/br> 他這話沒頭沒尾，虞靈犀疑惑地眨眨眼。</br> 寧殷俯身，耳后的墨發絲絲垂下，低聲道：“白玉的質地，的確比墨玉要溫軟細膩許多?！?lt;/br> 虞靈犀一愣，而后氣呼呼將寧殷推開。</br> 寧殷被她推得臉頰一偏，不退反進，反而將她擁得更緊些，輕笑聲悶在喉間，震得胸腔微顫。</br> “你是我的?！彼茌p很輕地說。</br> 被勒得喘不過氣的虞靈犀只好放軟了身子，纖細的手臂攬上他的腰肢，翹了翹嘴角，“你也是我的?！?lt;/br> 片刻，虞靈犀想起一事。</br> “糟了?！?lt;/br> 她倏地從寧殷懷中抬首，慌道，“整晚未歸，爹娘定是急壞了。”</br> 雖然昨夜是上元節，按照本朝傳統，這晚沒有男女大防，年輕人可以整夜游玩賞燈，但昨晚燃燈會出了那么大的事，說什么也該給家人報個平安才行。</br> 寧殷捏了捏虞靈犀的頸項，道：“虞煥臣已經來過了?！?lt;/br> “兄長來了？”</br> 虞靈犀驚訝，“什么時候？”</br> “卯時?！?lt;/br> 寧殷慢悠悠道，“那時歲歲累極而眠，我實在不忍叫醒，便親自去同他說了?！?lt;/br> 虞靈犀有了不好的預感，問道：“你……怎么和他說的？”</br> 寧殷看了眼身上松散的袍子和胸口的紅痕，道：“就這么和他說的?！?lt;/br> 就這么……</br> 虞靈犀呼吸一窒。</br> 殿門外傳來“篤篤”兩聲輕叩。</br> 侍從稟告道：“殿下，已追查到崔暗的下落?！?lt;/br> 虞靈犀這才從羞惱中回神，小聲道：“快去處理正事吧?！?lt;/br> 寧殷叼起她的耳垂抿了抿，這才披衣起身。</br> 推開殿門時，他眸中的平和笑意便化作一片清寒。</br> ……</br> 寧殷出門后，便有侍婢陸續進門服侍。</br> 她們目不斜視，話也不多，倒省去了虞靈犀許多尷尬。</br> 殿外清掃凈室的侍婢路過，虞靈犀眼尖地瞥見她們手中捧著一堆熟悉的淺丁香色裙裳。</br> 她記得，昨晚寧殷隨手拿她的心衣擦拭……</br> 臉頰一燥，她忙起身道：“等等！”</br> 她接過侍婢手中的裙裳，躲在屏風后翻了翻，不由疑惑。</br> 又翻了翻，還是沒瞧見那件弄臟的心衣。</br> “衣裳都在這了嗎？”虞靈犀問道。</br> “回姑娘，都在?！?lt;/br> 侍婢有些小心翼翼，“可是奴婢落下了什么？”</br> “沒什么?！庇蒽`犀故作如常地將衣裳還回去。</br> 奇怪，里衣去哪兒了呢？</br> 待梳洗齊整，用過一頓極其精致豐盛的早午膳，虞靈犀便留了一封書信給寧殷，告知他自己要先回虞府一趟。</br> 和寧殷有關的一切，她不想瞞著家人。</br> 誰知剛出了靜王府大門，便見虞府的馬車已經停在階前。</br> 這次，是阿爹親自來接她。</br> 虞將軍看著明顯留宿更衣過的女兒，剛毅的臉上浮現些許復雜，半晌沉聲道：“先上車?！?lt;/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