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寂靜的屋子里，咳嗽聲斷斷續續，很快又隱了下去。
    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姬少卿抬頭看了一眼，并無意外之色，嘴角露一抹淡淡苦澀。
    姬束看著他，半天沒吭聲。
    姬少卿嘆一聲，“你大晚上過來，總不是想與我敘舊的。”他頓了頓，道：“含芳…”
    姬束突然開口。
    “哥。”
    姬少卿一愣。
    姬束已經很久沒這么叫過他了。
    細算起來，已有三年。
    他知道是為什么。
    姬少卿面露悲色，向后靠了靠，“我沒什么可解釋的，你想罵就罵吧。”
    姬束站在原地，距離他不過三尺，兄弟倆之間卻似乎隔著邁不過的鴻溝。
    “哥。”
    姬束輕聲道：“你想過昭昭嗎？”
    姬少卿渾身一僵。
    姬束看著他，說：“她才三歲，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
    姬少卿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一層，他嘴唇顫抖，“別說了…”
    姬束神色淡淡的，不見絲毫喜怒，“母親生我時難產，身體一直不好，父親也不怎么管我。我就跟你住一起，你教我讀書寫字，跟我說，父親對我嚴厲，是因為對我寄予厚望，他不是不疼我。你是我哥，從小疼我護我教我，你說什么我都信。可你身體不好，所以三叔把我帶走了，那年，我四歲。”
    姬少卿沒說話。
    姬束又道：“可那之前的事，大多我都記得。我還記得三歲時不小心打翻了你最喜歡的一方硯臺，割破了手指，你給我包扎。后來賀承業尋了一方一模一樣的硯臺送給你…”
    ‘賀承業’三個字一出，姬少卿的隱忍便到了極致，他再次打斷。
    “別說了。”
    姬束靜了靜，沉默的看著他。
    姬少卿身體不好，大夫說過不可情緒過于激烈，這些年來他一直修身養性，早就煉得水波不驚，縱然泰山崩頂仍舊神色如常。此時呼吸卻有些紊亂。
    他閉了閉眼，眉間盡是疲憊。
    姬束眼神里漸漸覆上無盡悔意，“她記得的。哥，昭昭不會忘記。”
    姬少卿呼吸急促起來。
    姬束將右手背至身后，“去年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你和大嫂…”他說到這里頓了頓，似在斟酌用詞，最終還是沒直接戳破，“她縱然對你失望透頂，也不在這一日兩日。她性情不爭，自然也不會鬧，或許連質問都不會有。到頭來，她還會顧惜你的顏面，選擇委曲求全，因為她還有女兒。可我想不通，她為什么突然就忍不了了？她并不是沖動之人，都這么久了…更何況，還是這么激烈的方式。”
    姬少卿手指顫抖，面色如紙。
    從頭到尾，姬束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憤怒質問，無論神情還是語氣都平靜如水。可他每說一個字，姬少卿便冷一分，渾身如同墜入冰窖。他冷得發抖，卻無法反駁。
    姬束輕輕別過眼，剩下的話到底沒能說出口。
    他轉過身往外走，背影逐漸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