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一手拿著吐司,一只手無意識的揉著懷里的曲奇。</br> 直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br> 靳擇琛臨走的時候竟然還揉了揉她的頭,他這是瘋了還是被人魂穿了?</br> 有病。</br> “夫人,要給您再加杯牛奶嗎?”阿姨看到她面前喝的差不多的那杯牛奶問。</br> “不用……”沈安瑜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想到什么又問,“對了阿姨,曲奇有跑出來過么?”</br> 阿姨愣了下,隨后笑了,“怎么可能,有貓籠在,再說側臥的門也總關著,跑不出來的。”</br> “奇怪了,那他身上的貓毛哪來的?”沈安瑜小聲嘀咕著,她聲音小阿姨沒聽到,然后又囑咐了句:“阿姨,側臥附近您每次再多用吸塵器來兩下,我怕有貓毛。”</br> “哎哎,行。”阿姨滿口應著。</br> 沈安瑜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家里暖風開著天氣逐漸回暖,她睡覺時只穿了冬天的睡裙,出來時也只是又披了件睡袍。</br> 剛好露著一截小腿,乳白色的一套睡衣竟仍能顯出小腿的白皙光潔,腳踝骨小巧圓潤,難怪他今早亂發情。</br> 沈安瑜想了想,一邊覺得他抽風一邊有些羞赧。</br> 好,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每次和曲奇玩完都會重新換一件衣服,絕對不對沾上貓的啊。</br> 忽然覺得她手停,曲奇有些不滿的“喵”了一聲,用爪子輕輕勾住了她的手指。</br> 軟軟紛紛的小肉墊,看的沈安瑜心都化了。</br> 她抱起曲奇,用鼻子輕輕碰了碰它的鼻尖。濕濕涼涼的,真是簡直了。</br> “你要怪哦,不要悄悄亂跑出來。把毛搞到他身上……”沈安瑜想了下,怕這個代詞“他”曲奇聽不懂是誰,于是解釋道:“就是那個看上去高高的,天天繃著個臉也不會笑,一看就不好惹的那個人。”</br> “知道了嗎?”</br> 曲奇睜著雙大眼睛,“喵”了聲,好像真的在回應。</br> 沈安瑜愣了下,眨著眼睛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新晉老母親差點感動哭。</br> 她抱著曲奇親了半天,“寶寶真乖。”</br> 沈安瑜吃完早飯已經九點多,和曲奇一起回了側臥。</br> 今天要找蘇葳蕤試衣服拍照,除了被打回去的那兩件,其他的十幾件都開始生產上架。</br> 服裝網店靠的不是獨特小眾設計,就是各種大眾卻又能在眾多網店里脫穎而出的專屬風格。</br> 但十幾款肯定不行,沖不上去銷量。</br> 沈安瑜看著自己手里的底稿,一張張翻過去想看看還有什么類型是沒有顧及到的。</br> 之前這一批,分別有少女甜美風和小香名媛風,還差點什么……</br> 之前的色彩大多柔和明亮,即使用了灰色也被她特意調柔。</br> 沈安瑜是指望曲,輕輕抵著唇。</br> 一個不太成熟的構想在腦海里慢慢浮現。</br> 忽然一道急速的震動聲在寧靜的空間里響起,沈安瑜的心緊縮了一下。就像是走在懸崖邊,忽然被人推了那么一下,卻又被瞬間拉住。</br> 呼吸有些不順暢。</br> 她太久不社交,對沒有心理建設的忽然接打電話都有些下意識的排斥和恐懼。</br> 有段時間她還以為自己病了,后來看到一個帖子竟然發現還有不少人像她這樣。</br> 沈安瑜接過來看了一眼,是個本地不認識的號碼。</br> 不認識的號碼她向來不接,不是廣告推銷就是騷擾電話。白讓她心里建設半天,浪費時間。</br> 沒等她主動掛斷,那邊倒是先一步的掛了電話。</br> 沈安瑜瞥了眼,將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打算繼續翻畫板,誰知手機還沒放穩電話便再次進入。</br> 她有個習慣,陌生電話打兩次就會接。</br> 沈安瑜看著屏幕上閃動的陌生號碼,深吸了口氣。</br> “你好。”</br> “沈小姐,我是夏思淼。”</br> 來人主動報上家門,帶著些習慣似的盛氣凌人。再加上這個人自身,都讓沈安瑜很不舒服。</br> 她不自覺的全身緊繃,帶著警惕道:“夏小姐,有事嗎?</br> “有點事,想和沈小姐當面聊聊。”</br> 又是那種無法掩飾的輕蔑和壓迫,沈安瑜下意識的拒絕,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br> 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br> 那件掛在客廳近半個月,好像現在還在散發著那股香味的西服外套,她似乎覺得家里處處都是這個味道。</br> 被另一種香味彌漫,就像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可能很快就會有人打破她的粉飾太平。</br> 沈安瑜連最后的教養都不想留,聲音微冷是強壯出來的鎮定,“夏小姐,我們不熟,我想我們沒什么可以聊的。我還有事,先掛了。”</br> 她幾乎是急迫的想要掛斷電話,可是那邊的人似乎比她還快。幾乎才開口,就讓她瞬間僵硬,忍不住聽她繼續說下去。</br> 夏思淼不緊不慢的說著,“沈小姐難道就不想知道,擇琛明明不愛你,卻又為什么要和你結婚嗎?”</br> 沈安瑜拿著手機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她沒想到夏思淼會如此措不及防的直接撕掉她最后的體面。她狠狠咬著下唇,疼痛讓她艱難維持著冷靜,“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和夏小姐有什么關系?”</br> “……”像是沒想到沈安瑜還能回她一句,夏思淼愣了下,隨后聲音更加的輕慢,“那沈小姐也不想知道去年五一,他在哪兒,和誰在一起,做了什么嗎?”</br> 像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即使在如此溫暖的臥室里,也冷的她骨頭縫都在發疼。</br> 牙齒不知何時被咬的吱吱作響,她此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沒聽到她這邊的聲音,夏思淼似乎也不急,不緊不慢道:“沈小姐,地址我發過去了,一會兒見。”</br> 去年五一,去年五一……</br> 沈安瑜大腦一片空白,連電話什么時候被掛斷的她都不知道。</br> 香座上的細香煙霧在空中盤旋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大的把曲奇嚇的跳到了地上。</br> 沈安瑜快速的回衣帽間換衣服,特地選了一套偏成熟的奶咖色連身毛衣長裙,套了件米色雙面羊絨大衣。</br> 還給自己劃了個妝,只不過在畫內眼線的時候手有點抖,上眼皮便有了一個小點,卻不可忽視。</br> 她所幸將外眼線也勾勒出,沈安瑜本長的柔美純凈,此時眼線一勾眼尾變得細長上揚,竟帶著說不出的勾人來。</br> 總歸這次見面,她是體面的了,盡管即將談的內容極有可能會讓她更加難堪。</br> 沈安瑜攔了輛車,報了位置。</br> 離她住處很近,總共也就十分鐘的車程。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思淼早就做好了鳩占鵲巢的打算,隨時準備住進銘城公館才知道了這么近的一處。</br> 其實在車上的時候沈安瑜便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是直接去找靳擇琛,可是她太迫切的知道,還是來了。</br> 臨近中午,高檔的咖啡廳里更加安靜。</br> 夏思淼雙腿交疊著,慢慢喝著咖啡,看上去悠閑又自在。見到她來也不驚訝,似乎篤定她一定會來。</br> 沈安瑜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坐下。</br> “幫你點了卡布奇諾,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喝。”</br> 沈安瑜看都沒看一眼,淡聲道:“我不喝咖啡。”</br> 夏思淼也不在意,用蔻丹指甲點了點桌面,“我下午還有個會,我就開門見山了沈小姐。”</br> “這么久以來,你也應該清楚擇琛其實根本不愛你對吧。你就不好奇,他為什么要娶一個和他門不當戶不對,還沒有感情的人么?”她說著,同時看了沈安瑜一眼,像是等她回應也像是某種試探。</br> 見她不說話,像是更驗證了自己心里的答案。夏思淼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喜色,隨后快速的說:“擇琛他父親在他母親生前簽過協議,待擇琛結婚后會將他母親手里20%的股份全部給他。”</br> 沈安瑜面色不變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眼,可手指卻僅僅的掐進了肉里。</br> 夏思淼忽然有些急,“所以夏小姐,擇琛娶你只是為了股份,不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一個人。”</br> 一句一句像是驚天巨雷一樣霹在了她的身上,震著她的心口生疼,使她眼前發黑,連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br> 沈安瑜死死咬住嘴里的細肉,劇痛將她的理智拉回來了點。她雙手環胸,淡淡道:“就算可以是任何人,那個人都沒能是你。”她輕笑了下,在這安靜的對峙里聽上去極為諷刺,“而且夏小姐,你說了這么多,是在以第三者的身份和我談,還是靳擇琛合作伙伴的身份?”</br> “……”夏思淼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半天說不出話來。</br> “夏小姐,還望你自重,離別人的丈夫遠點。”</br> 沈安瑜站起身,她怕多呆一刻便要堅持不住。</br> “沈安瑜!”夏思淼像是有些氣急敗壞,眼中帶著些瘋狂,“去年五一,整整三天靳擇琛和我日日夜夜都在一起!”</br> 沈安瑜身形晃了下,手扶住桌邊。深吸了幾口氣,隨后端起桌上那杯涼透的咖啡,毫無預兆的往夏思淼身上一潑。</br> 冷聲道:“第一次見當小三還當得這么理直氣壯。”</br> 她說完,抬步就走,只留下夏思淼驚訝和憤怒的尖叫聲。</br> -</br> 銘銳集團,頂層會議室。</br> “今天找各位叔伯過來,臨時召開股東大會,實在是事發突然。”靳擇琛面露歉意,“尤其是喬叔,還要從美國飛回來一趟。”</br> 被叫喬叔的沖他點了點頭,“擇琛,你是在座的叔伯們看著長的的,有什么難處但說無妨。”</br>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提醒。</br> 靳擇琛笑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是這樣,大家也都知道我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可能——”</br> 一道鈴聲忽然響起,靳擇琛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皺了下眉隨后掛斷。</br> “抱歉。”他輕咳了一下,繼續道:“可能不太適合擔任公司法人這個職位。”</br> 此話一出,偌大的會議室里靜的連針掉下來都清晰可聞。</br> 寂靜的空氣都有些膠著。</br> 五位股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先說話,似是在考量著什么。</br> ——手機自帶的鈴聲再次響起,微妙的氛圍再次被打破。</br> 靳擇琛拿著手機,面容變得有些冷峻。</br>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還是喬叔先說:“擇琛,有急事就先接吧。”</br> “沒事,抱歉,我們繼續。”他神態自若的關掉了手機。</br> 接下來大家展開了一段激烈的爭吵,各持己見誰都不讓誰。但言語間更多是擔心自己的利益會不會受損,有誰來擔任新的法人更合適而堅持不下。</br> 靳擇琛八風不動的端坐著,好像周邊人爭吵的內容和他無關一樣。一個個成功人士在為自己謀福利時,照樣能吵得面紅耳赤。</br> 喬叔在兩頭勸著,到最后卻引火到了自己身上。</br> “老喬,大伙都知道當初你和溫婷關系好,但你也不能看著當年的情分而不管老伙計們的前途啊。”</br> 喬叔當場臉色就變了,“老徐,你說什么呢?”</br> 靳擇琛下頜骨微斂,目光有些冷,可臉上的表情卻沒什么變化。</br>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蔣楠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雖有有些猶豫的看向靳擇琛,隨后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br> 靳擇琛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點了下頭便讓蔣楠出去了。</br> 會議室里的爭吵聲并沒有因為這一小插曲而偃旗息鼓,靳擇琛似乎沒有了之前的耐心,他曲指有節奏的敲了兩下桌子。</br> 聲音漸熄。</br> 靳擇琛將手里的文件一攤,“這是股份轉讓合同,由于時間倉促具體的流程還要等幾天。”</br> 一顆石激起千堆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br> 靳擇琛將成為銘銳集團的第一大股東,從此掌握絕對話語權。</br> 那他們剛剛急頭白臉的談論個什么勁兒?</br> 靳擇琛似乎有什么十分急迫的事要做,只留下句“還望叔伯們以后繼續扶持。”便走了。</br> 他大步下樓,蔣楠已經開著車在公司門口等。</br> 靳擇琛上了車,臉色不虞,“她除了這句話還說什么了?”</br> “沒,沒有了……”蔣楠大氣都不敢出,他和夫人接觸這么久,好像是第一次見夫人這么生氣的。</br> 隨后他又想了想,也不是生氣,似乎比生氣還要嚴重。</br> 靳擇琛將手機再次開機,撥通了通話記錄里的第一個號碼。</br> 沒人接——</br> 他有些煩躁的將手機扔到一旁,聲音里是強壓著的情緒,“回公館。”</br> -</br> 客廳,沈安瑜坐在沙發上,目光竟出奇的平靜。</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一道清晰的開門聲。</br> 接著她看到靳擇琛站在玄關不緊不慢的換鞋,隨后走了進來,站到她面前。</br> 好像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br> 不對,還是有的,如果是以前他甚至可能都不會注意到在這坐著的自己。</br> 兩人無聲對視著,靳擇琛眉頭微皺,最終還是忍不住率先開口,“就因為我沒接你電話,你就耍小脾氣?”</br> 語氣間頗有些好笑,似乎覺得她不可理喻。</br> 沈安瑜直直的看著他,忽然十分平靜的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br> “……我召開股東大會的日子。”靳擇琛愣了下,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知道,想到這他還有些生氣。“你知不知道你——”</br> “三年前的今天,”沒等他說完,沈安瑜便打斷他的話。她頓了下,聲音有些哽咽,“是你向我求婚的日子。”</br> 靳擇琛先是驚愕,隨后有些茫然的看著她。最后眼中終是染了些許歉意,“我……”</br> “我們離婚吧。”沈安瑜聲音毫無起伏的淡聲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