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站在客廳的陽臺上,風吹散了云霧,天空澄澈,星辰閃耀。</br> 邁巴赫終于慢慢的駛出小區,不似平時那樣疾速,轉出時連帶著車尾都有些蠕頓,像是在留戀著什么。</br> 她淡淡的收回視線,走進了臥室,可心卻仍跳動的厲害。</br> 靳擇琛剛剛一直磨著她,反復的問會不會去找他,像是一只撒嬌的貓。</br> 還是撒嬌的野貓,褪下了一切驕傲和矜貴,只愿為她俯首稱臣。</br> 這樣的陣勢實在令人難以招架,沈安瑜到現在都在佩服自己,竟然在他這種軟磨強攻下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線。</br> 最后還是蔣楠在樓下等了半天,時間實在不夠用,打電話也沒人接,親自上來敲門才把人請了出去。</br> 沈安瑜摸著自己溫燙未消的臉,至今都忘不了自己當時愣愣的站在浴室,聽著外面蔣楠壓低的欲言又止的聲音。</br> “靳總,實在抱歉,可是時間真的來不及了……”蔣楠的聲音頓了下,或許是看到了靳擇琛半濕的衣服,又或許是他眼角中未淡去的春意。</br> 再開口時,蔣楠的聲音明顯變得磕磕絆絆,“要……要不如,不如……改簽?”</br> 大約過了半秒鐘,靳擇琛沉啞的聲音便傳來過來,“你先下去,我和她交代幾句就來。”</br> 隨后便是小心翼翼的關門聲,以及有節奏的腳步聲。</br> 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帶著沉穩的卻每一次都踏到了沈安瑜的心臟聲,和她的呼吸節奏相吻合,使得她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粗重。</br> 半分鐘后,靳擇琛走了進來,眼眸深深的凝視著她。而她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竟然一步也動不了。</br> 是以再次被他抱進懷里時,沈安瑜甚至忘記了反抗。</br> 脖頸相交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靳擇琛的唇蹭到了她的耳垂上,隨后順勢而上的輕輕擦了過去。</br> 耳垂上潤濕的溫熱觸感,讓她那一瞬間,全身顫栗。</br> 緊接著就聽靳擇琛在她耳邊啞聲說:“如果你不來找我,那等我下次再來找你的時候,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br> 沈安瑜不受控制的有些發抖,垂在身側的手深深攥緊,暗自較勁。</br> 如朔風過境,卻又在她身邊溫柔打轉。掀起了驚濤駭浪,卻只是為博她一笑。</br> 她處在旋風當中,有些無措。</br> 然后有人像是覺得不夠,狂風再次加劇。</br> 靳擇琛低啞的聲音再次傳到耳中,隨著他說話,沈安瑜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br> 那聲音帶著些懶散,像是在開玩笑,可是如果仔細聽,卻又能聽出話語間的懇求。</br> “但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就一直不要告訴我。”</br> 靳擇琛說完,便微微側頭,在她耳邊留下一個淺嘗輒就的吻。就那樣貼在她的耳邊,磁啞的聲音沒有經過空氣的傳播直接傳到了她的耳中,“我走了,這段時間乖一點,照顧好自己。”</br> 他說完,輕輕的攬了下沈安瑜的腰,手指無意間掃過她的小腹,沈安瑜無意識的輕顫了下。</br> ……</br> 沈安瑜躺在床上,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垂著眸柔聲道:“就當他和你打過招呼了。”</br> 外面的星子明亮的耀眼,今天本有些陰天,沒想到剛剛的風一吹過,連烏云都散開。</br> 過了會兒,安靜的房間里忽然傳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br> “可他要走了……你會想他嗎?”</br> 沈安瑜這樣自言自語著,忽然手邊的手機一響。</br> 她伸手撈過,將屏幕解開。</br> 一條短信便大咧咧的出現在她眼前。</br> 沈安瑜看完,低聲罵了句,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了下。</br> 1882925xxxx:你會想我嗎?</br> -</br> 疾馳的邁巴赫呢,蔣楠一邊看著時間一邊側頭看了眼儀表盤,忍不住催促了聲,“再快點。”</br> 司機有些為難,已經開到限速臨界值了。</br> 靳總向來很有時間觀念,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磨到現在才出發。</br> 而坐在后排的靳擇琛絲毫感受不到前面兩位的焦急,他輕垂著眼瞼,外面快速閃過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映在他的臉上,使的他半邊的臉都有些光鬼陸離。</br> 可他像是毫無察覺,就那樣有些懶散的靠坐著,拿出手機來劃到短信界面,輕輕敲著字。</br> 蔣楠看著時間真的有些來不及,忍不住轉頭問,“靳總——”</br> 可他才開口,再看到靳擇琛嘴角帶著淺淡柔和笑意時,竟然一時間愣住,忘記了說話。</br> 他們靳總什么時候這樣笑過?</br> 銘銳集團的人都知道,平時里,不怕靳總生氣就怕靳總笑。</br> 每次不是冷笑就是嗤笑,反正總沒好事。</br> 可是現在——</br> 靳擇琛發完短信,才懶洋洋的掀了下眼皮,無聲的看著他。</br> 用眼神示意著:有事趕緊說,我耐心有限。</br> 那一刻,蔣楠瞬間清醒,明白了靳總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靳總。</br> 蔣楠遲疑中帶著些謹慎,“靳總,時間可能來不及了,要不要改簽?”</br> 誰都知道分公司那邊事態很嚴重,晚去幾個小時都可能再次出現什么不可控的事情。</br> 靳擇琛看了眼腕表,不緊不慢道:“還有點時間,到了再看。”</br> ???</br> 蔣楠瞳孔有些地震,這個靳總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了。</br> 說好的工作狂呢?</br> 浪費時間等于浪費生命呢?</br> 上一個被這樣辭退的那個小實習生,是因為你站的還不高嗎?</br> 靳擇琛等了半天沒等到回復,又發了一句,“可我會很想你。”</br> -</br> 第二天一早,沈安瑜照常去AKOIO,事實上她們這種設計師確實工作時間很隨意,不同朝九晚五坐在辦公室里,只要在規定時間內把畫稿交上去就好。</br> 她現在也不用再畫什么,只走最后的審核就行,在家里辦公也是一樣。</br> 不過在家久了就會作息不規律,是以在身體狀態還不錯的情況下,沈安瑜都會準時來公司。</br> 她到的時候殷婭姝已經坐了下來,見她來了輕輕掀了掀眼皮,可下一秒又看了過來。</br> 眼中有些迷惑和好奇。</br> 沈安瑜被她看的有些愣,下意識的摸了把自己的臉,“怎么了么?”</br> 殷婭姝搖搖頭,“沒,就是覺得……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太一樣。”</br> “嗯?”沈安瑜左右看了看自己,“什么不一樣?”</br> 這件衣服都還是上周穿過的。</br> 殷婭姝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你今天……氣色蠻好的,人也精神了不不少。”</br> 沈安瑜微怔,隨后笑了笑,“我以前也沒總睜不開眼吧。”</br> “不是這種,”殷婭姝想了想,“就像是整個人都活起來了,以前總覺得你身上像是壓著什么,好像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一樣。”</br> 沈安瑜心中一震,沒想到外人眼里的自己會是這樣的。</br> 她以為離開靳擇琛的這段時間里,她過的很瀟灑很快樂,可原來外人眼中的自己竟然是這樣的。</br> 沈安瑜搖了搖頭,竟也釋然。</br> 怎么樣都好,只要她過的快樂就好。</br> 兩人開始各干各的,臨近中午的時候沈安瑜看了一個人的畫稿,覺得直接備注有些說不明白。</br> 這個人畫的東西很有個人特點,風格非常獨特,是會讓人眼前一亮的那種,但卻又有點說不出的抽象。</br> 真正制作成衣服操作起來,可能需要和樣板師好好磨合。</br> 沈安瑜決定去找她一趟,可人才站起來,腰間忽然被人猛地一撞,撞得她因為慣性后退了幾步,直接坐了回去。</br> 她甚至都反應不過來,大腦一陣空白。</br> “你沒事吧?”</br> 直到耳邊傳來殷婭姝有些焦急的聲音,沈安瑜才回過神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心臟蹦蹦亂跳這,只覺得一陣后怕。</br> 見沈安瑜不說話,殷婭姝又著急又害怕,脾氣也頓時起來了。轉頭便對撞到沈安瑜的人說:“你怎么回事啊?毛手毛腳的,這是在辦公室又不是溜冰場,路都不會走的嗎?”</br> “對……對不起啊,我不小心——”</br> 安虞結結巴巴的道著歉,她深深的知道自己不能惹沈安瑜,不然她背后的無論是靳擇琛還是外人一看就知道和她關系很好的他們孔總,都能收拾死她。</br> 殷婭姝不吃這一套,直接打斷道:“這不是你道歉就能解決的事,萬一真出事怎么辦?”</br> 沈安瑜一直沒說話,現在還在平復著。</br> 剛剛那樣一撞,腰側磕到了桌角上,現在還在一陣陣的疼。</br> 這處的騷亂聲頓時引來了不少人,不一會兒孔斯棲便大步走了過來,他腰微彎手按在沈安瑜的肩上,聲音都有些發緊,“撞哪兒了?沒事吧?”</br> 說完,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肚子看。</br> 沈安瑜終于冷靜了下來,深吸了口氣道:“腰有點疼。”</br> 孔斯棲眉頭皺了皺,“去醫院,你別動,我抱你。”</br> 沈安瑜點了點頭,并沒有逞強。她確實很害怕,不敢亂動。</br> 孔斯棲將人抱起,目光在安虞的身上定了定,眼神有些銳利,卻沒說什么。</br> 隨后視線便轉到了殷婭姝身上,目光瞬間變得柔和,“殷設計師,你跟著一起來。”</br> 殷婭姝:“……”</br> 我相信你們沒什么的,也不用每一次都讓我跟著一起去。</br> 不過她轉念一想,沈安瑜在這里無依無靠,渣男不知所蹤。孔斯棲一個大男人又不方便,好像還真只有她。</br> 殷婭姝頓時升起了莫名的憐愛之心,拿著包邊跟了上去。</br> 圍著的人慢慢散去,各自做事。</br> 可是安虞站在原處,整個人都有些發抖。</br> 孔斯棲雖然什么都沒說,可是臨走時盯著她的目光讓她莫名心顫。</br> 上次在醫院時,她為了去追靳擇琛撞了個病人,那個病人被她撞得傷口裂開,又送去了急診室搶救了一把。</br> 病人的家屬通過監控找到了她,讓她賠錢,如果不賠就要去告她。</br> 可是那幾十萬的賠償費她哪里賠的起,他們家雖然衣食不愁,卻也拿不出幾十萬來。</br> 好在那些人還并不知道她在AKOIO,不然鬧到了公司,她連工作都要沒了。</br> 是以這段時間,她一直魂不守舍,做什么事都出錯。</br> 現在好了,撞到了沈安瑜,想到孔總最后看她時的眼神,也不知道這個工作還能不能保住。</br> -</br> 醫院里,沈安瑜仍是一陣后怕。</br> 幸好沒事,不然她真的……</br> 孔斯棲和殷婭姝確認了情況后,讓她在好好觀察一下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br> 沈安瑜手摸著小腹,心底升起了一陣濃濃的愧疚與自責。</br> 現在才不到三個月,明明是胎位最不穩的時候,她到底是為了什么非要去公司。</br> 如果好好的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會有。</br> 要是真的出事,她要怎么辦,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br> 這樣想著,眼圈便一陣發紅。</br>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響,在安靜的病房里異常的清晰。</br> 就像是刻意將她從自己的情緒里拉出的天降奇兵一樣,哪怕只是個垃圾短信,沈安瑜都覺得感謝。</br> 她將手機打開,眼圈里氤氳的水汽再也控制不住,瞬間滴落。</br> 1882925xxxx:記得吃飯,少吃外賣,訂南山餐廳的。</br> -</br> 不遠千里的馬來分公司辦公室里,靳擇琛被一堆堆的文件壓的到現在都沒吃飯。</br> 手機響起的那一刻,像是有心理感應般,他瞬間的打開,隨后眼睛便是一亮。</br> 剛剛他抽空給沈安瑜發了條短信,沒想到她能回。可是再看到內容時,眉頭卻輕皺了下。</br> [小魚]:靳擇琛,我想吃番茄排骨湯了。</br> ——番茄排骨湯,是他給沈安瑜做的第一頓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