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茫然地張開了兩片鮮紅的嘴唇,露出一個不知是驚訝還是驚喜的表情。</br> 這小姑娘連吃驚的樣子都這么可愛。謝菲爾德凝視著她紅彤彤的臉蛋兒,低下頭,輕吻了吻她的頭發,低聲說道“決定得有些倉促,還沒來得及給你準備戒指,過兩天補上,可以嗎?”</br> 安娜仰起臉來,蹙起兩條眉毛“你……沒有準備戒指?”</br> 謝菲爾德和安娜待的時間長了,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聲音里有一種不祥的、尖利的、上揚的音調。他不得不花了點兒時間,回顧了一下自己進屋之后的所作所為,懷疑自己可能在無形之中得罪了這個少女。</br> 但是,進屋以后,他根本沒說幾句話,總不可能是那句“嫁給我”得罪了她。</br> 想到這里,他放下心來,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說“你要是想,我現在就可以叫人上門定制。”</br> 這句話說完,他的手臂就被安娜重重地抽打了一下。他這才發現,她臉龐上的紅暈根本不是羞澀的表現,而是憤怒的紅光。她似乎生氣極了,一邊抽打他的手臂,一邊言辭激烈地臭罵他。這兩年,她在好萊塢學會了不少粗鄙的俚語和臟話,有的俚語連他都要反應一會兒,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br> 忽視那一串慷慨激昂的痛罵,她這些話的大意是“老家伙,你毀了我的求婚”。</br> 謝菲爾德想了想,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試探性地問道“等買了戒指,我再補給你一個正式的求婚?”</br> 安娜聽完卻更生氣了“補你的鬼!”</br> 這女孩真的被他寵壞了,壞情緒來得莫名其妙。</br> 他皺了皺眉毛,剛要訓斥一下她那惡劣得過分的脾氣,手上就被塞了一個小盒子。</br> 安娜粗重地呼吸著,用兩只憤怒的、委屈的大眼睛瞪著他,氣勢洶洶地罵道“我挑了一整天的戒指,才打算向你求婚,而你連戒指都沒有,就想讓我嫁給你……”她越說越生氣,十分粗魯地踩了一下他的腳,轉頭朝樓上跑去,“你這討厭、討厭的老家伙,想讓我嫁給你,做夢去吧!”</br> 謝菲爾德“……”</br> 他是真的沒想到安娜也打算向他求婚,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他絕對不會讓她的求婚計劃落空。</br> 他打開那個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鑲嵌著上百顆鉆石的鉑金婚戒。男士婚戒很少鑲嵌鉆石,或者只鑲嵌幾顆小鉆石以作點綴,他的寶貝兒卻買到了款式如此浮夸的婚戒,可見挑選的時候,確實花了不少功夫。</br> 他將這枚閃閃發亮的婚戒戴在無名指上,走上樓,敲了敲臥室緊閉的房門。</br> 安娜聽見敲門聲,沒有搭理他,從臥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個紅蘋果,在裙子上擦了擦,“咔嚓”一聲,吸溜著果汁吃了起來。</br> 她的脾氣大,忘性也大,開始吃蘋果以后就不怎么生氣了,躺在床上看起了電視節目。</br> 謝菲爾德知道安娜一般不會生太久的氣,但不敢確定這次是否也一樣,在臥室門口站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等來她的開門。</br> 這小姑娘早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拉著他在床上坐下,倒在他的懷里,笑盈盈地看向電視機。她烏黑、溫熱的鬈發在他的手臂上磨蹭著,兩只小手無意識地把玩著他蒼老的手掌。直到電視節目插播廣告,她才發現,他已經戴上了那枚戒指。</br> “這么看上去有點兒丑。”她嘀咕了一句。</br> 幾根發絲粘在她涂了口紅的嘴唇上。他伸手幫她拿下來,低聲問道“那怎么辦呢?”</br> “還能怎么辦?”她撅起嘴,朝他翻了個懶洋洋的白眼,“當然是戴著,花了我好多錢呢。”</br> 其實,她不說,他也會一直戴著這枚奢侈得有些俗氣的戒指。誰讓這是他最可愛的情人送的。</br> ——</br> 謝菲爾德雖然已經退居幕后,卻一直有媒體蹲守和報道他的近況。</br> 一次高爾夫運動后,他摘下左手的手套,活動了一下五根手指,露出無名指上奢侈昂貴的鉑金婚戒,被記者抓拍到以后,立刻刊登在了各大報紙的頭版上</br> “有情人終成眷屬!柏里斯·謝菲爾德疑似與前妻羅絲·羅伯茨復合?”</br> “年近70卻依然不老,比好萊塢巨星還要英俊的富豪,他本人曾親口承認這段婚姻最遺憾”</br> “億萬富翁經濟遇危機?鉆戒看似昂貴,卻并非奢侈品牌高級定制”</br> ……</br> 安娜沒想到謝菲爾德的影響力這么大,她戴著寬檐帽和墨鏡,走在大街上,都能聽見路人在討論他手上的婚戒。</br> 他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他的前妻們,連已經過世的瑪莎,都在他們的討論范圍內。</br> 讓安娜心煩意亂的,不是這些人在討論謝菲爾德的前妻,而是他們討論謝菲爾德的時候,沒有提到她的名字。</br>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對這老家伙的占有欲越來越強,連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沒有一起出現,都會讓她吃醋。</br> 她想讓所有人一提到謝菲爾德就會想起安娜,一提到安娜就會想起謝菲爾德。</br> 要不是她現在的名聲還不夠響亮,簡直想立即向全世界宣布,柏里斯·謝菲爾德是她的愛人,是她的未婚夫。</br> 安娜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謝菲爾德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羅絲為了和他避嫌,最近也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安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的吊燈,忽然覺得有點兒孤獨。</br> 她躺了一會兒,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可口可樂,剛撬開瓶蓋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客廳里的電視機突然自動打開,嚇了她一大跳,走過去才知道,被人設定了定時開機。</br> 安娜咬著瓶口,甕聲甕氣地罵了一聲,剛準備關掉電視機,屏幕上的女主持人忽然微笑著說道“讓我們歡迎謝菲爾德集團董事長、謝菲爾德醫學研究所創始人、慈善家柏里斯·謝菲爾德先生——歡迎他來到我們演播室!”</br> 一片掌聲中,謝菲爾德穿著黑色西裝和白色條紋襯衫,打著深藍色的絲綢領帶,出現在電視機屏幕的中心。他灰白色的頭發全部梳到腦后,露出冷峻分明的輪廓。</br> 無論什么鏡頭,都會讓人的臉孔產生一定程度的畸變,他的面容卻像那些好萊塢影星一樣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跟現實中一樣深邃立體。</br> 麗蓓卡說得不錯,他無論站在哪里,都是相機的焦點,人們視線的中心。天驕之子老了,也依然是天驕之子。</br> 他朝主持人微微點頭,在鏡頭前坐下,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br> 主持人先熱情地跟他寒暄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我們都知道,像謝菲爾德先生這樣的人,幾乎不可能接受我們這種娛樂節目的訪談,這次為什么改變主意了呢?”</br> 謝菲爾德微笑了一下,緩緩說道“我的未婚妻喜歡看你們的節目。”</br> 安娜愣了愣,有些緊張地咬住了手指頭。</br> 她的心情復雜極了。</br> 在訪談節目或頒獎典禮上,宣布謝菲爾德是她的愛人,也是她打算做的事情——這老家伙又搶先她一步。</br> 奇怪的是,她卻并不怎么生氣,心臟反而“砰砰”狂跳起來,臉頰、耳根漲成了興奮的粉紅色,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期待無比,期待得連牙齒都在打顫。</br> 一想到她蒼老卻俊美的老情人,她一向冷峻不茍言笑的老情人,等下會當著全世界的面,宣布他有一個比自己小四十七歲的愛人,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燃燒了起來。</br> 她非常、非常期待那個畫面。</br> 她知道那個畫面的分量,也知道那個畫面可能會毀了她現有的一切,但她并不害怕,一點兒也不害怕,畢竟沒有謝菲爾德,就沒有現在的安娜,不是嗎?</br> 她期待全世界知道安娜是謝菲爾德的,也期待這個消息傳播開來后所引發的狂風暴雨。</br> 女主持人也愣了一下“看來傳聞是真的了。不知您能否跟我們描述一下您的未婚妻?”</br> “當然可以。”謝菲爾德點了點頭,“想讓我怎么描述?”</br> “這樣吧,為了防止您不知道如何描述,我們以一問一答的形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您覺得怎么樣?”</br> “可以。”</br> “好!”女主持人早有準備,立刻翻開了桌子上的稿子,“請形容一下您未婚妻的長相。”</br> 謝菲爾德答得很簡潔“美人。”</br> “不能這么回答,謝菲爾德先生。您必須回答得具體一些,比如發色、膚色、五官特點等等……”</br> 謝菲爾德頓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辭“黑發黑眼,褐色皮膚,眼睛很大,長得甜美漂亮。”</br> “看來不是大家猜測的羅伯茨女士了……請問,您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什么地方?”</br> “一家餐廳。”</br> 安娜這才發現,她還沒有告訴這老家伙,那家餐廳并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點。</br>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舊金山歌劇院的外面,他拿著手杖,穿著深灰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緞面襯衫,衣擺垂至膝蓋,神色從容地從白色劇院里走出來。</br> 那時,她的母親跑了,錢也花光了,餓到想要出賣自己的身體,卻因為他冷峻美麗的眉眼,收回了走向歧途的第一步。</br> 沒有那一次見面,她的生命里也不會出現他這樣一簇圣潔的烈火。</br> “在餐廳里相遇?浪漫極了!讓我想象一下那個場景,肯定是您未婚妻優雅美麗的背影吸引了您的注意力,您主動上前搭訕的吧。”</br> 謝菲爾德卻毫不猶豫地回答說道“不是。”</br> “那是……?”</br> “她在那家餐廳當服務員,剛好負責我那一桌而已。”</br> 女主持人面露驚訝“服務員……”她是真的驚訝,看著稿子上準備的問題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下一個問題就是,“可以跟我們說說您未婚妻的職業嗎”,下下一個問題是,“大家都知道,您的擇偶標準非常高,能吸引到您的女性肯定不簡單,學歷肯定和您一樣高,可以跟我們說說她的畢業院校嗎”,一個“服務員”把她堵得啞口無言。</br> 幸好,她的隨機應變的能力還不錯,立刻說道“沒想到億萬富翁也會和服務員在一起,這簡直就是現實版的《麻雀變鳳凰》……我猜節目播出后,肯定會有不少導演想要改編您和您未婚妻的愛情故事。”</br> 接著,她又問了謝菲爾德幾個問題,隨著問題越來越深入,謝菲爾德口中“未婚妻”的形象也越來越鮮明。</br> 女主持人說道“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安娜·布朗這個女演員,她是好萊塢近兩年的新寵,不少評論家都說,她的出現拯救了已經奄奄一息的電影行業。我也是她的影迷。要不是您和她相差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歲數,我簡直要以為,您描述的未婚妻是安娜·布朗本人。”</br> 謝菲爾德原本側對著攝像機,聽見這句話,忽然調整了一下坐姿,正面看向電視機的攝像機,口吻平和地說道</br>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br> 這是一檔實時播出的電視節目,謝菲爾德的話音落下以后,電視臺毫無征兆地播起了廣告。</br> 將近二十分鐘的廣告結束后,這檔訪談節目卻沒有繼續播出,而是放了一部九點鐘才會開播的電視劇。</br> 謝菲爾德的話語在全美國——或者說全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訪談節目被迫中止。</br> 他的社會地位極高,沒人敢去指摘他的擇偶觀,于是,各大媒體將視線轉移到安娜的身上,仔細地研究起這位橫空出世的好萊塢新星來。</br> 就在各種報刊、雜志和娛樂節目絞盡腦汁地探究他們的情史時,謝菲爾德回到了比弗利山莊的別墅。</br> 安娜的性格一向陰晴不定,這次他毫無預警地向所有人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以她的脾氣,說不定會氣得想咬他一口。想到這里,他開門的動作不禁停頓了一下。</br> 誰能想到,他在外面氣定神閑,回到家后,卻有點兒怕小他四十多歲的小情人。</br> 打開房門,他剛走進去,還沒來得及脫下皮鞋,安娜就跑了過來,猛地撲進了他的懷里。</br> 她烏黑的眼睛里充滿了快活的笑意,小臉蛋紅撲撲的,沒有生氣——謝天謝地。</br> 他單手摟住她的腰,在她香噴噴的頭發上親了一下,低聲問道“看到電視了?”</br> 她露出兩個酒窩,用勁點點頭。</br> 見她笑得那么開心,他也淺淺笑了“這么高興嗎?還以為你會生我的氣。”</br> “我為什么要生氣?”她蹙起眉毛,甜甜的笑容漸漸消失,冷不防捏了一下他的手臂,“難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這么容易生氣的人嗎?”</br> “……”</br> 他真的怕了她了。</br> 謝菲爾德嘆一口氣,剛要道歉,她又歡笑起來,用兩條柔軟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嗓音嬌媚地說道“嚇唬你的啦,我的老傻瓜!你這么做我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生你的氣呢?”她倒在他的臂彎里,臉龐上浮現出一種幸福的、甜蜜的動人光彩,他的小情人是真的很開心,“你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我快要愛死你了!”</br> 胸腔內涌動的感情簡直像烈火一樣火燙,他禁不住閉了閉雙眼,喉結滑動了兩下,半晌才開口說道“我也愛你。”</br> 向全世界宣布他和安娜的關系,簡直是他做過最沖動的事情,但只要安娜開心,就是值得的。請牢記,網址電腦版,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書友群qq群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