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京城各處顯得格外熱鬧,剛出三月,西街的琴亭酒樓就人頭攢動,倒不是這里的菜肴格外好吃,風景格外別致,皆是因為它大堂中的木板上,懸掛了好幾個月的謎題即將揭曉,這事不僅關乎大家的好奇心,還跟腰間的錢袋子有關,自然是熱切得很。
說來奇怪,琴亭酒樓的老板在公布在各家千金小姐的押注上,押得賭注最高的不是最熱切的珍珠郡主江松華,反而是那項空白項,這倒是個很有趣的現象。
街市上,路過的香車都已經不知道是第幾輛,但是它們都有相同的方向就是皇宮,車里載的都是各家的千金小姐,都信心滿滿的踏上了征程。
顧府,李氏滿臉愁容,氣氛稱不上好,清靈庵的人下山傳話說是過了年顧老太太身體就急轉直下,雖然請了大夫,但是顧老太太自己卻不積極配合治療,但是顧老太太又不讓人來顧府通知,清靈庵的住持無奈,這才見實在拖不下去了,急忙差人來通知李氏,言語間透露,可能老太太是知道了一點大姐兒的事。
此事事關重大,在顧老爺下朝之后,李氏連忙向顧老爺告知了此事,雖然顧老爺和顧老太太關系不是很好,但是趙國向來是孝道至上,顧老爺要想在朝堂上立足,就更不能在孝道上有問題。
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后,顧老爺連忙請了假帶著李氏向清靈庵出發。
因為顧明思即將出嫁不便外出,顧明鈺年齡尚小,她們便沒有一同前往,好在,在顧老爺和李氏離開之后的第五天,顧老爺先回來了,帶回來個好消息,顧老太太已經無大礙了,只是需要精心調養,而李氏一時半會走不開,恐怕要在山上照顧顧老太太一段時間。
聽到這個消息,顧明思總算放下幾日一直提著的心,但是有些人顯然就不這么認為,張氏伺機而動,想要趁著李氏不在的這段時間奪取顧府的掌管權。
原本顧老爺也是有這方面的意思的,好在顧明思站了出來,代母掌管一切事物,幸好之前李氏也有意無意讓顧明思接觸這方面的知識,實際操作起來雖然還有些差距,但好歹有之前李氏的各個心腹扶持,沒出什么大的岔子。
每日結算后,顧明思都會差人將當日的收入支出給李氏寄過去,還附帶上自己在實際中遇到的問題,讓李氏給提提意見。
日子有風無險的一天天過去了,就在顧明鈺不知道第幾次念著想娘親的時候,李氏終于回來了,經過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李氏消瘦了些,但好在精神還不錯。
經過李氏的描述,顧明思大概知道顧老太太應該是中風了,過了這些時日,病情有了好轉,但是生活上還是需要人的幫助,但是顧老太太素來強硬,盡管身體抱恙,卻十分堅決的將李氏趕了回來,顧老太太此生最不想提及的就是張氏,此番更是竭盡全力讓李氏下了山。
原本李氏是沒有這么容易屈服的,好在事情有了轉機,清靈庵的住持請來了一位陸神醫,原本身體沒什么起色的顧老太太在陸神醫的醫治下,竟然有了起色,現在也漸漸穩定下來。如此,李氏才從了顧老太太的意愿,早些下山,畢竟顧明思的出閣日也快到了。
才從山上下來,李氏又不得不忙碌起來了,置辦嫁妝,列賓客清單,各項事情細微而繁瑣,這段時間顧明思帶著顧明鈺在顧府好好呆著,自從蘇六小姐出嫁之后,她就再也沒出過府了,雖然沒出府邸,但是該知道的八卦還是知道的。
三月初那會兒,琴亭酒樓哀嚎一片,預想中的冷門人選并沒有出現,在一眾的人選中,珍珠郡主拔得頭籌,獲得了皇帝的大加贊賞,被皇帝親封為太子側妃,說來也是奇怪,太子側妃與顧明思出嫁的日子竟然是在同一天,都是在五月十六。
聽說那天是個萬事皆宜的大好日子,宜嫁娶,宜興土。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明思正在游廊上透氣,還是路過的丫鬟們正在討論這件事,顧明思發了會兒呆,隨即又返回書房繼續處理那些繁雜細致的工作。
五月十六這天,天色還未亮,顧明思就被人給抓起來了,一套程序下來和大姐當初出嫁時無二,只是現在主人公換成了顧明思,而不是在一旁觀禮。
只有真正處在這個位置的時候,顧明思才知道面對離別時是多么的傷心,對面未知的環境是多么的恐懼,隨著花轎的遠離,鞭炮聲的消弭,顧明思的一顆心也被懸空了起來,等待著落地。
還好,還有秋雨陪著她,還算是她最欣慰的事情,到了信府,又是一陣被人帶著操作的流程,最后才坐在灑滿桂圓花生紅棗的床榻上,這一整套的禮儀才算完。
顧明思此時最大的感受就是渴和餓,為了保證在行禮的過程舉行順利,從起床開始,顧明思就沒喝過水,吃的也只吃了兩小塊點心墊墊胃,所以說那些電視里在袖子藏東西吃的新娘也不是全部都不可信的。
直到喜娘和丫鬟都出去了,只留下秋雨,顧明思這才掀開蓋頭,長長呼出一口氣,秋雨早就倒好了一杯水遞到了顧明思的跟前。
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顧明思還是覺得不過癮,挽起寬大的袖子,又自己親自倒了杯水喝下,這才算解了憋了一整天的渴癮。
桌上鋪著紅桌布,入眼到處是紅彤彤的一片,桌子上也擺著十幾盤吃食,大都是冷盤,都保持著漂亮的賣相,看得顧明思吞口水。
顧明思自然不會現在就大塊朵頤,那樣太明顯會落人口舌,但她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肚子,挑著一些吃了,吃完又稍微調整了一番,讓人不能輕易發覺。
解決了吃喝,顧明思這才覺得這又重新活了過來。為了方便活動,顧明思將頭上沉重的鳳冠給拆了,隨手留在了床榻上,同樣被亂丟的還有龍鳳呈祥的蓋頭。
在顧明思偷偷吃喝的時候,秋雨則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隨時防備著可能進來的新郎官,顧明思拿著帕子擦著嘴角,心滿意足的呼出一口氣的時候。
秋雨忽然動作迅速的將顧明思拉到了床邊,帶上鳳冠蓋上蓋頭,一系列動作下來一氣呵成,十分流暢。
顧明思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了有情況,也乖乖的配合秋雨,才在床沿坐下,門外就傳來嘈雜的聲音,混合著雜亂的腳步聲,還附帶著喜娘標志性的笑聲。
門被推開,顧明思能感覺到一群人涌了進來,喜娘在一旁唱喏說些百年好合的吉祥話,到了要揭蓋頭的時候,顧明思透過眼前的一小塊地方,看到一雙黑底紅紋靴子的靠近,接著傳來一聲冷笑,即使在這么吵鬧的環境下也清晰可聞,頓時屋子的溫度急劇下降。
就連巧話連連的喜娘也噤了聲,隨即那雙靴子又離開了顧明思可以看到的視線。
“你們給我出去,吵吵鬧鬧的,煩死小爺了!”
略帶熟悉的聲音,暴躁的語氣,是和顧明思有過兩面之緣的信樂的聲音,信樂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撲噠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摔在了地上。
隨著信樂的動作,顧明思又聽到了匆匆離去的腳步聲,一下子屋子里安靜了下來,因為蓋頭還沒掀開,顧明思也看不清房間里的狀況,心里在打著鼓,想著要不然自己掀開看看?
正想著呢,就又聽見有人靠近的聲音,顧明思的眼前猛的一亮,蓋頭被扯掉了,原本急急忙忙帶上去的鳳冠也被這股暴力也帶了下來,滾落在床。
顧明思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始作俑者,與半年前相比,信樂似乎也高大了一圈,只是此時的他雙眼怒睜,眼里滿是紅血絲,身上也是衣衫不整,外衣早就被甩在地上,只剩下一件同樣紅色的中衣。
顧明思不解,信樂這是要做什么,總不至于要打人吧?只是原本暴躁的信樂此時想被定了格一樣,盯著顧明思出神,只是臉上的肌肉還保持著發怒的狀態。
好在信樂回過神來,眼珠子轉了兩圈,再次擰起眉頭,聚集起兇態,吼道:
“你盯著我看作甚?”
顧明思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理了理臉頰邊的碎發,回道:
“我又沒看你。”
聽到顧明思的反駁,信樂又像點了火的炮仗,怒道:
“哼,要不是你,我可不不會被禁足了大半年,天天呆在這后院里,我都要瘋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難怪前一陣子沒有再見到這混小子,原來是被禁了足,顧明思無奈道:
“我也不想嫁給你,只是我也沒辦法,說來說去可怪不得我。”
“不怪你怪誰,哼哼,既然你想嫁過來,進了我的地盤,以后的厲害有你知道的,現在也別逞口舌之快。”
信樂站在顧明思的身前,原本就高大的身材將顧明思擋得嚴嚴實實,信樂俯視著顧明思,眼里的鄙夷快要溢出來了,只見他惡笑著,伸手就去解腰間衣服的系帶。
見了信樂的動作,顧明思這才緊張了起來,抓著床沿就像往床里面縮,同時目光也在搜索秋雨的身影,可惜秋雨并不在屋里,可能剛才和喜娘她們一起出去了。
顧明思臉頰帶著蒼白,目帶警惕地看著信樂,看了顧明思的緊張,信樂越發得意,隨手脫了中衣,又是一聲冷哼,朝著衣柜走去。
見信樂走了,顧明思這才松了口氣,信樂到了衣柜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衣衫,迅速的換上,也不避諱在場的顧明思,穿戴完畢,就朝著門口走去。
信樂雙手扶上門栓了,這才回頭,疑惑道:
“你怎么不問我要去哪兒?”
顧明思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也傻傻的重復問道:
“你要去哪兒?”
似乎是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信樂這才得意又裝作冷酷的說道:
“爺要去找小翠竹,我要讓這全府的人都知道,你的相公去在新婚夜去找小倌去了!”
甩下這句話,信樂打開了門,拂袖大步離去,只是未關上的門,透進涼風來,顧明思一時竟然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