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最后是方葵南簽的。
    她這段時間在趙媛楠那里離了職,在帝都準備跟幾個朋友合伙開酒吧，接到嚴理電話就趕過來了。
    不過帝都比桐城遠一點，方葵南晚了半小時。
    陸衍南被轉進手術室里，沈檸安她們三個人,在手術室外面坐著。
    相比較方葵南,沈檸安顯得太冷靜了,除了剛開始紅了眼,之后都是有條不紊地在一邊等著,聽醫生講風險，問了一句手術成功幾率有多大，得到醫生一個寬心答案以后再沒說過話。
    方葵南一直哭,她就一直在旁邊安慰,手扶著方葵南肩膀,一句句說“沒事,沒事，你哥福大命大，肯定會沒事。”
    安慰完方葵南還不忘關心嚴理。
    “嚴助理,你也受了傷，先去檢查吧。”
    剛才有醫生來勸嚴理,說頭部受了傷,雖然他自己感覺沒什么問題，但不保證里面有沒有毛病,最好還是去拍個片子檢查一下。
    嚴理不放心“我等陸總出來。”
    “還是去吧。”沈檸安想扯出個笑,結果發現比哭還難，“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你先去做檢查，說不定做完檢查,陸衍南就出來了。”
    嚴理動動嘴唇，沒說話，等了半個小時，走了。
    他也沒有去檢查，除了他和陸衍南，車上司機傷得也很嚴重，他要去通知司機家人，并且做溝通。
    大概兩個小時后。
    手術室門開了。
    有醫生出來，說陸衍南手術挺成功的，問題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先轉入icu觀察一晚上，沒事就轉入普通病房了。
    到了icu病房外，沈檸安感到一股冰冷。
    icu大門是厚重的大鐵門，不允許外人進入，走廊里常年亮著燈，兩邊都是被褥。
    許多病人家屬都等在這里，如果病人有問題，護士會從里面出來跟家屬說。
    里面病人都是最接近鬼門關的人。
    所以外面氛圍很壓抑，每個人表情都很沉重。
    沈檸安也找了一小塊地，她準備學那些人在這里守著，又不忍心讓方葵南陪自己一起，勸她去外面找個酒店住一晚。
    “你哥出來了，我給你打電話。”沈檸安看她。
    方葵南兩只眼睛哭得像個桃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我不走，我就在這等。”
    “醫生都說沒多大問題了。”
    方葵南還是搖頭。
    沈檸安嘆氣“那咱們一起等。”
    后半夜，有位阿姨看她們兩個站著可憐，遞了個墊子過來，沈檸安和方葵南也顧不得什么形象了，在墊子上坐下來，相互依偎著。
    方葵南突然說“我哥命真苦。”
    沈檸安也這么覺得“真苦。”
    “他們都說我哥和我比我大哥命好，一生下來就在陸家了，沒有跟我爸媽在一起受過罪，那些人懂個球啊。”小姑娘聲音還是啞的，帶著哭腔，她也不知道沈檸安知不知道自己家庭情況，自說自話，“除了吃得好，穿得好點，我哥一點都不如我大哥過得好，家里那些叔叔，一個個精的跟狼似的，他們看我哥那么聰明，害怕他以后長大了會謀權篡位，小時候就處處打壓我哥。”
    沈檸安靜靜聽著，方葵南的話像是用鈍刀磨她的肉，那些過往，她每聽一句，就更心疼陸衍南一分。
    “他們攛掇我那些堂哥堂姐，在學校里搞孤立，那時候除了周延哥哥，我哥一個朋友也沒有，還經常被人暗算，天天青一塊紫一塊的回家，偏偏我爸我媽不靠譜，整天不著家，都沒有發現過我哥身上那些傷口。”
    方葵南絮絮叨叨說著。
    說陸衍南小時候被霸凌，被親戚欺負，后來有了她，他還要保護自己的小妹妹。雖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活的比普通人家還要辛苦，因為那些叔叔伯伯不做人，根本沒什么同理心。
    “我哥還差點被綁架。”方葵南說起這件事咬牙切齒，“就我小叔那個畜牲，雇了人，放學賭我哥，想把他綁到深山老林賣了，好在我哥聰明，半路就跑出來了。”
    說著，她聽到吸氣聲。
    方葵南轉頭，看沈檸安揉了揉自己眼睛。
    眼淚出來了。
    方葵南伸手，把沈檸安抱進自己懷里。
    “沒事嫂子，我哥早就把那些人教訓了一頓，以前欺負過他的人，都沒好下場。”
    沈檸安想起之前在飯桌上聽到的關于陸衍南的評價，更替陸衍南委屈了。
    明明是那些人先做得壞事，是他們不留情面，不顧親情，怎么最后挨罵得是陸衍南。
    這太不公平了。
    方葵南被她感染的也掉眼淚。
    “反正我哥吃過很多很多很多苦，嫂子，請你好好對他。”
    沈檸安點頭，嗯了一聲。
    icu一天只能探望一次，但還沒到時間，護士就告訴沈檸安，陸衍南已經醒了并且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到了病房，陸衍南身上很多管子撤了下去，但他整個人臉色蒼白，虛地連手都抬不起來。
    盡管如此，在他看到沈檸安和方葵南那一刻，還是抬了抬手，強顏歡笑了一下。
    “嗨。”
    嗨你個頭。
    沈檸安趴到床上，眼淚跟爆開水龍頭一樣，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整個人嚎啕大哭。
    陸衍南抬手摸著她的頭，想說點什么，卻說不出來。
    陸衍南很快又睡過去。
    醫生說是正常現象，睡一會兒還會醒，陸衍南身體恢復得不錯。
    沈檸安一直在旁邊點頭。
    嚴理給辦理的是房間，這家醫院是近兩年剛建起來的，病房建的有模有樣，房間里放著一張陪床，外面還有一間小客廳。
    沈檸安讓方葵南去床上歇會。
    方葵南“你去歇吧嫂子，我還年輕點，能熬夜。”
    “沒事。”沈檸安握著陸衍南的手，把手心里溫度傳過去，不知道是不是輸液的原因，陸衍南手很冰冷，“我一會去沙發上躺著。”
    “那我去沙發上躺著，你在這里躺著吧，我哥醒來，肯定只想見你。”
    方葵南很有自知之明，說完這句話就去了小客廳，只不過她還是很擔心里面的情況，沒有關門，時不時探頭往她們這邊看。
    熬了這么久，小姑娘精神上早就受不了了，沒多大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沈檸安起身，給方葵南蓋上了一個毯子。
    沈檸安沒有去床上躺著，選擇繼續坐在陸衍南身邊。
    雖然醫生那么說，但陸衍南一秒不徹底清醒過來，她心里那根弦，就一直緊繃著。
    所以當陸衍南第二次清醒，入眼就看到自己女孩握著他的手，眼睛里全是血絲，極其溫柔地看著他。
    他動動嘴唇，聲音沙啞。
    “怎么不睡”
    正對床頭是一塊鐘表，外面天黑透了，推算時間應該是晚上八點。
    但陸衍南出了車禍以后就沒意識，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看沈檸安眼睛，就被嚇了一跳。
    當初他只是被刀劃了一下就哭成那樣的女孩，不知道這段時間心里經歷了多少大起大落。
    陸衍南心疼了。
    他說“去睡覺。”
    沈檸安則拿過水杯“要喝點水嗎”
    陸衍南搖頭。
    “醫生說你醒了可以吃點東西，餓不餓”
    陸衍南還是搖頭。
    等了幾秒，他又蓄了一點力氣，吐出兩個字。
    “睡覺。”
    “我不。”沈檸安上半身撲上來，頭輕輕地放在他胸口那里，強有力心跳聲傳來，讓她瞬間安心不少，“我想看著你。”
    陸衍南鼻子一酸，抬起手，摸了摸她后腦勺。
    “對不起。”
    讓你擔心了。
    沈檸安聽著他呼吸聲，罵了一句“傻瓜。”
    沈檸安“以后不允許下飛機就找我來。”
    沈檸安“不允許上高速。”
    沈檸安“不允許坐車了。”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幾個不允許怎么可能實現，陸衍南那么多生意要談，總不能因為這些意外，就門都不出了。
    可沈檸安還是后怕，她攥緊陸衍南身上的被子。
    過了幾秒，陸衍南嗯了一聲。
    “聽你的，我就在家里繡花。”
    “噗嗤”沈檸安把頭埋進被子里，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
    笑完，又想哭。
    “陸衍南，沒了你，我要怎么活。”
    陸衍南吸了一口氣，手輕輕拍她的后背。
    “沒了我，請你好好活。”
    最后沈檸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著了，也許是太累了，陸衍南再次清醒這件事讓她整個人放松，閉上眼睛就沒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另一張床上，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了方葵南跟陸衍南說話的聲音。
    “哥，你都要嚇死我了。”
    “你哥出不了事。”
    “嫂子也被你嚇死了，你知道嗎，你睡了多久，嫂子就醒了多久，硬生生扛著，真牛逼，怪不得你倆是兩口子呢。”
    陸衍南輕笑一聲。
    “我一直覺得嫂子是那種柔弱小女人，沒想到心臟這么強大，她跟醫生護士聊的時候，問問題邏輯特別清晰，我當時腦子都亂了，那醫生說話一口一個不確定，一口一個有風險，我聽的都崩潰，但嫂子就不一樣。”方葵南不遺余力地夸贊。
    陸衍南問“哪不一樣”
    “就”說到這里，方葵南有些詞窮，“倍牛逼。”
    陸衍南聞言，驕傲地挑眉“我的人，能不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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