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飛在黑龍寬大的客廳,穿著十公分的細高跟和緊身包臀裙練習走路。杰尼說想要和黑龍少爺要出門,形象是關鍵。
“為什么助理都喜歡娶一個英文名呢?”歸飛曾問杰尼。
“我本來叫做劉大強,入龍王社當小弟后他們都叫我黃毛仔,因為我天生黃頭發。這個黑頭發是染的。入社三年后我被黑龍少爺看中并做了助理,還要陪著他進一些商務場合。在那種地方你覺得是‘黃毛仔’好聽,還是‘劉大強’好聽?難道你不認為‘杰尼’更加高端大氣上檔次?”
“可‘杰尼’在英文名中不是‘翠花’之類的?你一個男人取這個名字合適嗎?我一聽這個名字就想到‘詹妮’啊‘杰妮’啊什么的。”
“小鳥大姐難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看破不說破?”
歸飛乖乖閉嘴。
杰尼和黑龍出門應酬。
在這些事情上黑龍不會帶她出門。
今天在辦公室和黑龍發生小沖突后,黑龍就讓她先回去。他說晚上還有應酬,那種場合不需要歸飛出現,“除非你愿意幫我擋酒。”
“黑龍少爺今晚請吃好喝好。”
黑龍用眼角的余光瞅了她一眼,從保險柜中抽了一疊港幣給她,“買些自己需要的東西。”
“一個月沒到,我身上也有錢,黑龍少爺沒必要提前給我工資。”
“在我這里用楊義生的錢?”
“難道黑龍少爺希望我在楊義生那里用你的錢。”
“挺會說。”
“謝謝,我會繼續努力的。”
黑龍笑吟吟看著她。
歸飛又不便生氣,只能擠出一絲笑容。
脫下鞋,揉著疼痛的腳底,歸飛回想這一幕。
她一開始覺得這個男人很容易懂,但越接近這個男人他就越不懂這個男人。
黑龍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凌晨,歸飛抱著一杯奶茶背英語單詞。
“咖啡。不加糖。我還有工作。”
黑龍進了書房。房間很多,書房有很多文件,必須要用黑龍的指紋才能夠進去。黑龍一直在自己打掃。
“明天下午三點如果我還沒有起床記得來叫我。我要去一趟澳門,你陪我去。”
“是。”
“小歸飛,你最溫柔可愛的時候就是我們最初見面的那兩次,而后,每一次都顯得咄咄逼人。”
歸飛微笑著,側耳聆聽。
“你這種笑容就是傳說中的皮笑肉不笑。”黑龍扯下領帶丟給歸飛,“裝出笑容很容易,裝出的笑容能讓他人誤以為那是真正的微笑和善良卻有些難。你還得繼續練。”
“是。”
黑龍端著咖啡關上書房的門。
歸飛站在鏡子前,擦干濕漉漉的頭發,手指摁在唇角上,向上,笑容。
要學會笑。
黑龍九點就起了床。歸飛早就做好了早飯,三明治,雞蛋,還有牛奶。
黑龍早上喜歡一邊吃一邊拿著iPad查看最新的消息還有股市。自從昨天早上后,他始終沒有為難過歸飛,也不會越界,卻又幾乎零交流。
歸飛樂得清閑。
沒事就坐著背單詞。對付了楊義生后她自然得和這位大少爺作別,總得生活,多學一些是一些。
“你今天笑起來很好。很職業,練了很久?”
“一晚。”
“算是有天賦。”
“我以前常做這些事情。生存要求。我會努力做好黑龍少爺要求我的一切事情,也希望黑龍少爺不要成日找女孩子聯絡感情,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收拾。”
“是。”
斜靠在沙發上,黑龍面帶笑容,“小歸飛,有件事你似乎忘了。最近我只和你一個人聯絡過那種‘感情’。”
面上一熱,歸飛保持冷靜,乘著黑龍休息的間隙收拾碗筷。收拾過,黑龍又去了書房。歸飛擔心他會叫自己做事就乖乖呆在客廳看書做題。家里安靜得出奇,只有歸飛翻書和筆的沙沙聲。中午做飯,洗碗。
黑龍說要去一次澳門。“你不想去楊義生的賭場?”
“見楊義生?”
“賭錢。”
歸飛穿著正裝同黑龍上了龍王社的頂樓,直升飛機早已準備好。
螺旋槳撕裂高空的烈風。
歸飛坐在黑龍對面,貼近窗戶欣賞香港的全景。姐姐還活著、她也還在香港的時候,有一次有客人邀請姐姐去坐直升飛機去大陸一個地方游玩。“其實一點兒都不好玩。不坐直升飛機,我都沒有發現其實自己是恐高的。我會讓義生想辦法,下一次我們一起去玩兒。”回來的時候姐姐說,歸飛記得,那天那個人給了姐姐很多消費,還給姐姐買了很多東西。
澳門近在眼前。
直升飛機落在一座大樓的停機坪上。黑龍介紹說這座樓的頂樓就是龍王社在澳門的辦公室,下了樓,再走過一條街就到了龍王社的賭場。
“龍王社賭場對面那家是楊義生的賭場。”
黑龍在頂樓開會。歸飛坐在休息室窗邊打量楊義生的賭場。
她記得當年楊義生說過,將來有錢了要開一家規模及大的賭場,那到那個時候他們就有錢了。
只要努力,就算不能實現也至少能觸碰到。
甚至可能實現一半。比如楊義生實現了一半理想,他終究有了一家賭場,而失落的那一半是“他們”。
黑龍還在開會,估摸著差不多快要結束了,歸飛向手下們打聽了一下更衣間。
待黑龍開完會后,歸飛也基本裝扮妥當。
紅色吊帶長裙,細高跟,化妝。以前在那個孤兒院時她時常跟著院長帶著一群孩子東奔西走。說得好聽點兒叫拉贊助,實際就是到處要錢。生存所迫,什么都得會一點,一來二去竟然是唱歌跳舞都學會了。
黑龍有些意外。
“我本以為小歸飛你依舊會穿昨天的那身衣服。”他拿出一個巨大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條白色的星星禮服裙,“我甚至還會小歸飛準備好了鞋。”
“我一個當助理的,為什么要黑龍少爺幫忙帶衣服?”歸飛想了想,忍住笑,“電視劇中時常出現女主角穿著一塌糊涂就去非常隆重的場合,接著男主角就會上場英雄救美。”
黑龍皺著眉點頭。
“黑龍少爺,有時候你挺可愛的。但是,我自然會學習在什么場合應該穿什么衣服。”歸飛穿好十公分的高跟,“我不會給黑龍少爺丟人。”
“我真以為你會穿校服或是牛仔套裝。”
“黑龍少爺別這樣損人。那什么穿個校服去上班,穿個花裙子去酒會,一巴掌打在總裁臉上還讓總裁還讓覺得‘這個女人與眾不同?’的故事只會發生在小說中。在現實里,如果我是那個總裁——我會讓HR下崗。”
黑龍聽愣了,片刻后,“你覺得我很可愛,我覺得你很有趣。”
“歸飛,你和別的女人不同。”
“黑龍先生,我說了,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說些‘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之類的臺詞?怪瘆人的。”
“那如果我說‘反正你遲早會愛上我呢?’”
“依照大陸的說法,處處是真香定律,最多我也被定律一次。不過——”歸飛轉身,仰頭望著黑龍。黑龍俯視,視線相對。
“我總認為,在小說中,說出這種話的人往往是先動心的那個。”
黑龍的笑容約略有些自嘲。
“但是,人生很長,發生什么樣的意外也有可能,所以才要學會珍惜。”歸飛笑了,她輕輕挽住黑龍的臂彎,“走吧,黑龍少爺。”
歸飛乘坐黑龍的車來到楊義生賭場門口。車停穩后,歸飛很自然準備開門下車,卻被黑龍將門一把拉了回來。黑龍朝杰尼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歸飛。歸飛明白黑龍的意思,也就安心坐下。
門口的侍者走來拉開門,伸出手。
歸飛微笑,將手遞給侍者,紅裙滑過車身。黑龍下車,對歸飛伸手。歸飛挽住他的手臂,笑容甜蜜。
她就要見到楊義生了。
侍者推開賭場大門。
這里金碧輝煌,裝潢是一色的金。中央懸掛的巨大水晶吊燈將燈平等投射到每一個角落。香氣充盈,處處酒色、女色,財色。
熱鬧紛呈,人員密集,澳門是一個可以合法賭博的地方。不少旅游都增加賭場這個地點,所以除了本地人外,還有不少游客在這里,或是消遣、或是指望瞬息萬變的賭局為自己帶來巨大財運。
一些衣著鮮妍,姿容美麗的女子在其間穿梭,她們圍繞在賭運最優的客人身邊,巧笑倩兮,聲音像黃鸝鳥一樣悅耳動聽。
歸飛知道她們是做什么的。“賭場合法,這些也合法?”她問黑龍。
“難道歸飛小姐不知道成年男女想要做什么是她們的自由嗎?”
“這種話我當年聽多了。”歸飛淺淺說道。
杰尼拿來換好的籌碼,黑龍隨意找了一張賭桌玩賭大小。
歸飛在他的授意下也玩了幾把,隨心意買大小,竟然還贏了不少。
“賭運總是遷就最初摸到牌的人。”黑龍說,“一開始玩,很多人會發現自己運氣不錯,玩多了,反而輸很多。后來他們才明白,最開始那幾把好運氣不過是讓人沉迷的誘餌。”
“黑龍少爺怎么只玩這個?電視里那些特厲害的賭博名手不是都喜歡計算?但我覺得你似乎只是跟著感覺買,完全不在乎輸贏。”
“我又不是買鹽都要先化驗純度的風龍。在這種地方玩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我不缺錢,犯不著把精神浪費在牌桌上。買小——喔,又輸了。而且我本就沒有風龍厲害。”黑龍沖著歸飛一眨眼,“你如果想看計算,就讓風龍帶你來玩兒。如果你能忍受他。買大——喔,又輸了。沒有籌碼了,小歸飛,去換。”
歸飛緩緩走向換籌碼的地方。以前為了賺錢她從事過很多工作,儀態什么的也還算不錯。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換籌碼的時候撞上了楊義生。
“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楊義生語氣凌厲。
“楊先生,我們很熟嗎?”歸飛微微一笑,捧起新換的籌碼走回黑龍身邊。她懶得看楊義生一眼,卻能感受到楊義生的怒氣。
楊義生從黑龍這一桌走過,之后每一局黑龍都會輸。黑龍也是開賭場的,就算很好玩,按理說不會輸這么慘。但搖色子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控制數值的變化,歸飛懷疑楊義生在故意下絆。
“抱歉,我沒料到會遇見他。”
“小歸飛也看出來了,不笨。但我說過了,這只是一些小錢。大——又輸了。小歸飛,換籌碼。”
歸飛心有不甘,奈何黑龍始終漠然。她開始思索為什么黑龍要來這里玩,如果真向他說的不過是一種玩樂,為什么不去龍王社自己的賭場?
只有一個可能——
黑龍就是沖著楊義生來的。
明晰了這點后,歸飛堵塞的心多少舒坦了一些。
楊義生果然來了,看黑龍的眼神露出驚訝,就像才知道黑龍來了這里。
一個身材高挑,體態玲瓏的女子緊緊挽著他的手臂,女人一頭栗色的及腰卷發,五官精致,皮膚雪白細嫩,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自然是他的新婚妻子。
“你猜,楊義生的妻子,是什么人?”黑龍低聲問。
“有錢有勢的大小姐。”歸飛不假思索。
“錯。他妻子其實是一個老幫主的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