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尉遲眉心陡然一凜,球桿自兩指之間打出,白球橫掃而去,直接將桌面上剩余的球全部清場,陸初北看得高高挑起眉毛。
楊烔目瞪口呆,由衷地“哇”了一聲。
尉總就是尉總,一個興趣愛好都能練到專業水平,一桿清場,職業水準啊。
尉遲面上比死海的水還要平,玩夠了似的,將球桿隨手丟給服務生,走到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威士忌。
陸初北搖了搖頭,以前她走得再遠,起碼都還看得見,這次卻是徹底消失。
沒有半點蛛絲馬跡的消失。
“蘭道夫人也不知道‘她’被下放到哪個公司?”陸初北看著他,他和蘭道夫人是一條線上,蘭道夫人在法國頗有勢力,也查不出?
他淡淡:“不知。”
陸初北身體后傾,靠在沙發背上:“據說老教父也不知道,看來真的只有那幾位德高望重的董事知道。”
就是這幾位董事出題,把“她”下放,并且嚴密死守她的去向,要不是他們的人品還算可信,他們都要懷疑,人是不是早就被他們暗戳戳做掉了,要不然怎么會誰都找不到?
楊烔在那邊接了一句:“可能是為了提防有人暗中幫助,或者暗中謀害‘她’吧?”
陸初北點頭,贊同,他們就是要“她”憑自己的本事,走到HMVL的頂樓,才肯接受她入主HMVL。
尉遲輕搖酒杯,聽冰塊在杯中碰撞發出響聲,不發一言。
他的性子一直都是這么疏離,只是以前好歹有一層溫文爾雅的表象,乍一看還會覺得很平易近人,而這一年多來,他……要說變了,也沒變,尉氏集團發展迅速,但沒有對哪個同行動刀動槍,大家都是良性競爭,他還是那么口口稱贊的“儒商”,可要說沒變,也變了,就比方說現在,明明大家坐在一起玩,他周身卻有一層真空的屏障,誰都進不去似的。
陸初北見他不太想多聊這個,便轉了話題:“尉氏和爾東的合作,是你主動,還是陳家主動?”
尉遲抬眸:“怎么?”
“陳景銜護短,在他看來,你是害死他弟弟妹妹的罪魁禍首,他不針對你就算了,怎么還會跟你合作?”陸初北存著提防的心,“會不會有什么陷阱?”
尉遲跟他碰了一下杯:“是我提出。”
陸初北很意外。
“南歐市場,單憑尉氏沒辦法徹底開發它的價值,需要對海上貿易有豐富經驗的合作伙伴,放眼國內,陳家無出其右,游輪的合作是試水,之后看情況再加深合作。”尉遲一口飲完,冰鎮過的酒液入口,一路凍到心底。
話雖如此,陸初北還是皺眉:“你不怕陳景銜趁機公報私仇?”
尉遲不以為意:“陳景銜大刀闊斧砍掉二房和三房,是清靜痛快了,但二房三房臨走前也給他添了不少麻煩,還帶走了一個核心團隊,他現在也需要尉氏來扶他一把,不會自取滅亡的。”
見他心里有打算,陸初北就不多話了。
喝了幾杯,時候不早了,尉遲還要去老宅,便放下酒杯起身,服務員馬上取來他的風衣,為他穿上。
他微微側頭,光影勾勒出他鼻梁到下顎的弧線,清冷而優越:“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我需要陳家,陳家需要我,這就夠了,至于其他,他有本事,那就來吧。”
他走后,陸初北才去跟楊烔他們玩臺球,隨手抓了一把防滑粉擦了擦,俯身瞄準白球,意味不明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她’?”
咚——
一桿打出,也是個漂亮的開局。
……
尉氏和爾東合作建造的游輪第一次下水那天,恰好是圣誕節。
兩年前,兩家國內龍頭企業宣布要造這么一個巨輪時,就在網上引起了不小的討論。
因為它非常龐大,重達二十萬噸,可以載客五千人,船上有客房有餐廳有游樂場,有免稅店有溜冰場有露天廣場,當它在海上航行時,就是一座移動的城市。
放眼全球,能與之匹敵的,只有皇家加勒比游輪綠洲號,而一座,是完全由自己的企業全資建造而成,意義不一樣,可以說是中國航運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時至今日終于完工,尉氏和爾東也不吝分享,廣發請帖,邀請各行各界人士登船,開啟一段三天兩夜的全方面體驗。
請帖里還透露,屆時會再宣布一個重磅消息。
別說這座游輪得到了政-府的贊賞,就說沖著尉氏和爾東的面子,收到請帖的企業,就幾乎都應邀前來了。
是以這天,青城港口熱鬧非凡。
離港口越近,黎屹的車速越慢,因為前面的車流開始密集了,他笑了笑說:“在這里就能看到我們的游輪。”
尉遲從后座的車窗看出去,隔著公路和港口附近的倉庫區,那座游輪擋不住地在房屋后露出半個形狀,午后的陽光傾照,一晃神間還以為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黎屹說:“還沒有起名,媒體報道都用‘巨輪’代稱。”
尉遲道:“是陳家的規矩,陳家的船,都是要在下水那天才起名。”
到底是一大喜事,黎屹都比平時話多:“尉總能提前跟我透露,您和陳總裁,給這艘船起了什么名嗎?”
尉遲淡淡一彎唇,正要說,無意間從后視鏡里瞥見,后方極速開上來一輛車,馬達聲轟鳴震耳,幾乎要將天際掀開,隔著幾百米就把港口邊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這里車多,大家都是放慢速度,唯獨它快沖過來絲毫不減油門,更甚至,還直接朝尉遲那輛車撞過去。
黎屹預感不妙,當下就要避開,然而立交橋就這么寬的路面,對方的車速又這么快,根本沒有時間和余地,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眼見兩車就要相撞,橋下看見這一幕的眾人,膽子小的已經被嚇得驚叫出聲:“啊——”
還有人憤而咒罵:“瘋了嗎?!”
就在兩車距離縮短至兩米,慘禍即將在眼前發生時,那車突然左轉十公分——也就是這十公分,堪堪避開相撞,緊貼著車身擦過。
尉遲的臉色驟沉。
旋即,那車一個直轉,橫停在了他們車前。
黎屹猛的一下踩住剎車,一貫冷靜的總裁助理第一次這么生氣,這算什么?挑釁?示威?耍弄?逗樂?
誰的膽子這么大!
不止他想知道,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
哪怕不知道那是尉遲的車,也該知道今天的宴會是誰辦的吧?這么目中無人,未免太囂張!
那車橫停在那里兩分鐘,一動不動,黎屹解開安全帶就下車,與此同時,那車的駕駛座的車門終于打開。
首先走下來的,卻是一雙女士小皮鞋。
腳踝細細的,白皙的皮膚,透著青色的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