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手握在劍柄上,冷眼看著晃蕩的蘆葦。</br> “誰在那,出來!”</br> 果然,從里面走出一個人來,身上帶血,臉色蒼白。</br> 南昭雪一眼認出他。</br> 上回在莊園子里的刺客,那叫化名為“列長弓”的張列。</br> 不過,上面見面時,南昭雪和封天極都是易過容的,假扮的富商夫婦,對張列報的身份是“雌雄雙煞”。</br> 按說,這會兒遇上,是南昭雪認識他,他認不出南昭雪和封天極是那天晚上的夫婦。</br> 封天極也認出他,微瞇著眼睛沒有說話。</br> 尊貴如戰王,是不應該記住“張列”這樣的小人物。</br> “二位,救……”張列捂著傷口,身子搖晃,眼看就要站不住。</br> “您……”他眼睛里陡然又冒出華光,“您是戰王殿下?”</br> 封天極手依舊搭在劍上,站在南昭雪身前:“你是何人?”</br> “王爺,在下乃是無名小卒,王爺戰神之名,如雷貫耳,一直以王爺為榜樣,沒想到……”</br> 張列苦笑,笑自己這一身的狼狽。</br>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王爺。”</br> 南昭雪抱著小狗,漫不經心道:“認得我家王爺,仰慕我家王爺的人多了,你算老幾?沒事趕緊走。”</br> 張列噎一口氣,這女人怎么這樣?沒看見他受傷了嗎?</br> 女子見到傷者,不應該是關切詢問,善良心爆發,主張救人的嗎?</br> 張列一遲愣的功夫,南昭雪又道:“你是不是想暈?暈就趕緊暈。</br> 王爺,走吧,我們換地方。省得他暈了,我們還得救他。”</br> “行。”</br> 封天極毫不猶豫,兩人轉身就走。</br> 張列愣在當場,暈也不是,不暈也不是。</br> 想叫住他們,又不知以什么理由。</br> 回到馬車上,南昭雪把小土狗放下,一挑車簾,往外看看。</br> 張列還杵在那。</br> 封天極低聲說:“他突然冒出來,必有所圖。”</br> “那肯定,”南昭雪把一張圖拿出來,“你看這個。”</br> 封天極低頭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br> 上面畫的一條條黑道道,還有幾個大黑點,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仔細看都不知道寫的是什么玩意兒。</br> “這是什么?”封天極實在看不懂,“實不相瞞,我連這圖哪是上,哪是下都看不出。”</br> 南昭雪:“……”</br> 真是夠尷尬。</br> “這兒,是皇宮,”南昭雪手指一點。</br> 封天極匪夷所思,看一會兒說:“這個尖尖兒,代表的是皇宮頂?”</br> “啊。”</br> “那這兒呢?四方框框,框框下還有個尖兒。”</br> “這是客棧的店招幡。”</br> 封天極沉默片刻:“我能問一下,這種鬼斧一般畫技,是出自誰手嗎?”</br> “是……玉空大師。”</br> 封天極短促笑一聲:“這么多年的游歷,沒有走丟,也真是奇跡。”</br> “咳,畫技不討論,單看這個圖,王爺看出什么來了沒?”</br> 封天極仔細盯著圖看了半晌:“如果這一條條黑道道代表的是路線的話,那這個范圍,好像就一直停留在三處。”</br> 他手指一點點掃過去:“書場、客棧、皇宮附近。”</br> “不錯,這家客棧還是距離皇宮最近的客棧。”南昭雪補充說,“花費可不低。”</br> “這是……”封天極立即明白過來,“張列行動軌跡圖?”</br> “正是。”</br> 南昭雪把圖紙收起來:“玉空大師經常去書場,偶見張列,覺得他不對勁。時遷便請他幫忙,暗中觀察時,畫下的此圖。大師臨行之前,把此行交給我。”</br> 其實,是凌凌柒讓時遷順了張列的帕子,在空間里做了個定位,一直觀察。</br> 臨走之前,也沒有弄明白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就畫了這張圖,給了南昭雪。</br> 沒想到,今日就在這里遇見。</br> 要說是巧合,說得天花亂墜,南昭雪也不信。</br> “上回他說,進京是因為與兵部的李侍郎做生意,李侍郎要買他的馬,結果扣下馬,還抓了他的人。”</br> 當時顧著莊園的事,張列這頭就沒有顧上。</br> 這次這家伙又撞上來,就不能不查了。</br> 封天極道:“我讓人去查查牢房,抓了人,無非就是京兆府或者是大理寺、刑部有監牢的地方。”</br> 這個簡單,一問便知。</br> 南昭雪淺淺笑,笑容狡黠:“晚上去趟李侍郎家?反正閑著也閑著,收收錢。”</br> “好。”</br> 他們的馬車一動,張列又往這邊追了兩步,但并沒有開口叫住。</br> 南昭雪放下車簾:“如果他有企圖,一定還會再偶遇。”</br> “這家伙整日在皇宮附近轉悠什么?”她覺得關鍵點應該在這里,“原來的他已經死了,就不怕人認出來?”</br> “他當時也只是個小人物,而且在職時間不長,”封天極為她理著袖口,緩緩說,“像這樣的人,每天都有新面孔。何況,即便有人記得他,死,這件事情足讓人印象深刻。如果親眼見到這個人死了,是不是往他又活了這個方向去想的。最多也只會匆匆一瞥,覺得有點像。”</br> 南昭雪點點頭:“有理。”</br>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想入宮,還想見到我,”封天極說,“去書場,應該就是為了等我。只不過,他消息不太靈通,沒有打聽清楚。或以為書場是我的,或以為我會經常去。”</br> 南昭雪微挑眉:“這不是今天就見著了?那就更說明,今天的事,絕非巧合。”</br> “再等等,看他究竟想干什么。”</br> 回到王府,封天極就吩咐百勝,去查一下,各衙門有沒有關押著符合張列所說特征的人。</br> 百戰走了,百勝心里雖然有點空,但也輕松不少。</br> 希望這個傻兄弟,游歷一番,腦子能靈光些。</br> 還有閆羅刀可以同行,百勝對這個小侍衛可真是太滿意了。</br> 兩人結伴出門,沒多久便回來。</br> “回王爺,都問過了,沒有。”</br> “京兆府的趙大人說,這陣子太平,沒有關押過犯人。”</br> “刑部也沒有。”</br> 大理寺更不必提,那是封天極的地盤,有沒有關進去他清楚。</br> 再說,李侍郎即便要關,也不會傻到去關入大理寺。</br> 那么,這事兒就有點意思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